“领主千万别冲动!我们就知道你会生气,特意在这等你下山的!要是你真的去把那间铺子砸了,只会让小人们看笑话!”
胥千逢:“咳。”
怒气冲冲的殷烈寒和拉着他的左右护法:“…………”
他歪头打量这三个狗狗祟祟的人,心说还好恢复了男身。
殷烈寒向来爱找西边那人的麻烦,跟他其实没什么过节,当然,也谈不上交好。
也是,殷烈寒脾气虽暴躁,行事却有一套自以为是的原则。他年纪在三人中最小,平日放浪形骸,用脚趾都能猜到,殷烈寒肯定是觉得他毫无威胁,跟他斗反而会显得有失身份。
胥千逢眯了眯眼,这人又来找师父?
要不是收到殷烈寒昨晚就登上魔宫的消息,江护法也不会一大早就催着他来思无涯,害得他烦不胜烦,毫无准备地来了。
而且师父对第一个见到的徒弟,总归是印象深刻些。
撞上自己,算殷烈寒今天倒霉。
他娇矜地一扬下巴,毫不掩饰自己挑衅的目光:“听说你昨晚去见师父了?”
不料,殷烈寒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惊慌,愣装作没听到一样。
他将手中一张花花绿绿的纸飞快塞进怀里后,又虚张声势地踹了两个护法一人一脚,三个人扭头就飞,留下三道滚滚烟尘。
被晾在原地的胥千逢:“……”
炎海城要亡了?殷烈寒居然有架不打?
嘶……感觉更生气了。
胥千逢回到隐雾城的宫殿,满脸都写着平静。
护法江添偷偷瞧着他的脸色。
江添的原身是一只猛豹,以蛇或铜铁为食,也不知胥千逢心有多大,才任命天敌作为护法。
不过他家领主确实有肆意妄为的资本,谁他年纪轻轻修为就如此厉害呢?
江添皱着一对八字眉,满脸苦闷,心说这个小祖宗去了趟魔宫怎么又不高兴了。倒霉如他,拿着护法的钱操着爸爸的心。
他无奈地凑上去,捡好听的说:“领主,今晚的货送来了,现在要挑吗?”
胥千逢烦躁地坐回主位,朝前伸出双臂,没骨头似的趴到桌面上。
“……”
他猛地将桌上的果盘扫落,赌气说道:“带上来。”
江添对他的阴晴不定早已习惯,见怪不怪拍拍手,很快就有两个健壮妖仆抬着一架铁笼走进大殿,放置于室中央。
铁笼被蒙着一块漆黑的绸布,看起来巨大而阴森,胥千逢散漫地打出一个响指,绸布无风自动,自己向上掀开,充满恶意地落在江添头顶。
“……”江添扯下绸布抱在怀里。
钱难挣素难吃,他忍。
铁笼里关着二十来个美人,无一例外的纤细婀娜,五官艳丽,不难看出胥千逢的喜好。她们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早有预料,也可能是被胥千逢的眼神吓呆,全都安静低垂着头,不敢哭也不敢闹。
江添在胥千逢那里受了气,没好气道:“一个个都低着头干什么?领主是会吃了你们吗?”
胥千逢:“……”
江添:“……”糟糕,他可能真的会。
女孩们的头埋得更低了。
胥千逢本来就兴致缺缺,现在更是看得闹心,正想让人把笼子抬下去,却敏感地察觉笼中有道恶狠狠的视线,朝他直直射来。
很久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了,倒是有趣。
他饶有兴致地回以眼神,打量那女人两眼后不由愣住,有些迟疑地走近笼边。
瞪着胥千逢的女子见他靠近,竭力往笼子角落缩去,似乎想离他远一点,还颇为厌恶地哼了一声。
领事胆战心惊地跟在胥千逢身后,却不敢伸长脖子去看,生怕这位爷一个暴起把他脑袋削下来。
“江添。”
冷不丁被胥千逢叫到名字,他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领……领主有何吩咐?”他颤声问道。
“这么丑的人,是怎么选进来的?”
这次江添是真的跪了,一边跪一边觉得自己死的冤枉,给胥千逢的货都是从人界黑/市买来的,向来都是严格把控,再运到魔界,手下的人早就摸清其中关窍,怎么可能会买来让他不满意的?难道那些王八蛋都集体瞎了不成?!
江添咬咬牙,心说死也要死个明白,于是鼓起勇气探头望过去——
乖乖,没想到这位胆大包天的女子……
就跟天外谪仙人一个样!
她的五官清丽绝尘,即便被关在笼中,眼神也冷傲无比,偏偏眼尾有一颗妩媚的泪痣,冷与艳的冲击下,让人不禁涌起一股征服欲。在一众低眉顺眼的人间富贵花中,皎如天边明月,净似岭间白雪。
江添嗫嚅道:“这……这……”
谁都知道胥千逢偏爱艳丽美人,极其痛恨气质清冷型,说是会弄脏他的花。但这位长得实在惊为天人,八成是手下自作主张给买下来的。
那女子估计从没被这么侮辱过,气得牙关紧咬,让人不禁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对这两个瞎子破口大骂,但最后还是没说话,眼睛一闭靠回铁笼的栏杆上,姿态虽然狼狈,但也还是我见犹怜。
看着这位女子,江添有一瞬恍惚,真想豁出小命说上一句:“……这哪里丑?!”
“哦?”胥千逢慢慢转过头,冲他甜滋滋一笑,“那你的意思是我瞎咯?”
江添:“???”
玛德,怎么真的说出口了。
他哆哆嗦嗦送给自己两嘴巴——脑壳进水不成?怎么不自觉帮这个女人说话了?!
“属下……属下的意思是,说不出哪里丑,但就是丑得浑然天成,大写的丑。”
胥千逢这才满意:“何况我刚刚见过师父,如今再看这些货色,真真是连当泥土都不够格。”
江添陪笑几声,心里却直犯嘀咕。
他们妖修寿命虽长,但普遍活到四、五千岁时,躯体便会自然走向衰弱,再多的魔力也无法继续维持年轻皮相,会逐渐显现出老态,最终化为原形归于天地。
所以像越木兮这种活到万岁的大魔,可以说是万中存一的佼佼者,更可怕的是,她醒来时还能有如此惊天骇地的魔息,已经是打破了魔族的常规定律。
虽然她的画像早已失传,但想来应该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样子吧。
所以若是夸越木兮厉害,他不仅能理解,还会跟着吹捧一波,但他们家领主居然能狠下心夸她漂亮,这……这怕不是中了邪?
但他今天已经作够了死,此刻十分明智的选择转移话题。
“那领主可有看中别的?其他的可都是严格按照您喜好搜罗来的。”他试探问道。
胥千逢不知想起什么,垂头丧气道:“拿走拿走。”
铁笼很快又被抬走,大殿内重新归于安静。
“江护法,”半晌,胥千逢闷闷不乐道,明明是条蛇,表情却像一只舔着粉嫩肉垫的四爪幼兽,看着可怜巴巴,亟需顺毛,“我长相如何?”
如果可以说真话,那必然是狠毒中带着可爱,可爱中带着变态。
江添呵呵一笑。
“领主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城民莫不为您倾倒,比如今天这批货物都想自荐枕席,与您春宵一度,足见您魅力非凡呢。”
胥千逢:“既然她们是自愿的,那一会儿别找我签账单。”
江添:“额,其实也不那么自愿。”钓豹执法,属实狠毒。
胥千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要拯救师父的审美……江护法,你去人界捉几个出色画师来,特别出名那种,要活的,魔界的几个全都是白痴,成天只知道画西边那个。”
江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满头问号,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说起这位魔尊,倒真还教他想起一件事来,可领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胥千逢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江添立刻摸出一物,恭恭敬敬呈到他面前。
“你想死?”
“?”江添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冤枉啊领主,这不是那种普通的流民杂报。”
如今魔域有三座主要城池,供领主的拥护者定居生活。除此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无籍流民,他们并未登记在册,算是中立状态的自由身,有些纯粹是喜欢自在,而有些则是以此谋利。
三座城池虽然互相独立,但他们可以用自由之身来往其间,倒卖各城的特产,借此赚取差价。
由于他们四处奔走,消息十分灵通,偶尔也会将一些秘趣逸闻制成杂报售卖,满足城民们对彼此的好奇心。
胥千逢八成以为他拿出的是“隐雾领主夜宴八女图”“殷领主火烧乱冰城第六话”一类的腌臜杂报。
“您先看看!这份杂报真的不太一样。”他挤眉弄眼,拼命证明自己的清白。
胥千逢扭头一瞧,忽然觉得江添手上的东西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方才殷烈寒藏起来的东西?
他狐疑地将杂报抖开,只见它顶上面用巨大的红字写着:
——魔界头条:「震惊!殷领主竟被逼在魔宫做出如此激烈之事!」
胥千逢不禁微微后仰,年轻的脸上挤出一堆老头皱纹:“???”
他莫名其妙地接着往下看。
——「三城爆料:揭秘上古魔尊越木兮的传奇一生」
——“「魔组热议:魔尊之位最后会花落谁家?
传信符附在本报背面,符篆密令为右下角编号,答案将在下期公布。欢迎诸位踊跃参与投票发言,小报将抽取其中三位幸运读者赠送一铢水魄石。」
胥千逢满心无语,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殷烈寒到底干了什么激烈的事——
文章开头是一名舞姬的自述,据她所说,昨夜魔尊刚醒,殷领主便二话不说冲上了魔宫,接着便有人目击到他下山时脸上五颜六色,疑似是被殴打所致。
最后是一名商铺老板的采访,他声称殷领主昨天连夜把他家店门敲开,硬找自己买走几块砖,吓得他家三岁半的女儿哭了一晚上。
文章末尾笔者合理推测,殷领主应当是惹得魔尊不愉,被教训后去魔宫表演胸口碎大石讨她欢心,最后大肆吹捧了一波越木兮,佩服她刚醒就把殷领主治得服服帖帖,不愧是她。
“……有够激烈。”
不知为何,胥千逢有些微妙的失望:“这是什么?”
“属下还未查清此事,散播这份杂报的流民都声称是被人雇佣,但他们所描述的雇主样貌都不尽相同,想来是个有纪律的多人组织。
您也知道,一铢魄石几乎是寻常人家一个月的花销,这杂报出手如此阔绰,惹得城民们议论纷纷,依领主之见,需不需要联系创办者……?”
有殷烈寒的前车之鉴,总归敲打一番才好,若是刊登出影响他们家领主声誉的文章,搅得隐雾城人心异动就糟糕了。
胥千逢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咬着笔杆思索好一阵才动笔,最后盖上领主印,咬破手指催动了传信符。
传信符一经启动,这张纸便自燃起来,顷刻化为灰烬,防止有人通过符篆追踪到接收者的方位。
“不行!”胥千逢突然道。
江添也跟着一惊:“怎么?!”
他脸色阴沉:“刚刚没发挥好,你再去给我弄一份来,我要重新写。”
“就……警告信也这么认真的吗?您随便画个红叉也能把人吓死呀。”
看看这马屁拍的,多有水平,不愧是他。
谁料胥千逢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他一眼,随手扔来一块土魄石:“我看你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去看看魔医吧。”
江添:拳头硬了。
士可杀不可辱,但是钱到位的话——
“您写您写,我来研墨。”想要的姿势他都有。
“嗯。”胥千逢支着下巴,挤出一点脸上的嫩肉,看起来更年轻了,“我要征用他们的一整幅版面,刊登我为师父写的情诗,这样师父就会相信我真的喜欢她了。”
“??????”
江添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他们魔尊到底长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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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木兮:阿嚏!!!
她有些悻悻地裹住披风:“没想到西边这地界……真就还挺冷的。”
司晚默默朝前迈一步,替她挡住刺刀般的凛冽寒风。
越木兮拉住他:“不是说过,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得待在离我三尺以内的地方。”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没用“本尊”自称,也让司晚别用“属下”。
司晚用雨露湛湛的眸子望她一眼:“是我疏忽了。”
城门口的护卫虽然没说话,但她已经感觉到他用眼神在嘶吼:“玛德,最讨厌秀恩爱的人。”
越木兮真想说一句:“你误会了,大哥。”
她幽幽叹了口气,盯着头上写有乱冰城三字的城门牌匾,对司晚道:“我们赶快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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