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璃府主院,陈芊芊的卧房之中。
陈芊芊已经换上了喜服,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
就算看了这么多年陈芊芊的梓锐也迷倒在这盛世美颜之下。“三公主,你好美啊,便宜韩少君了,他真是八辈子烧了高香求来的。”梓锐感叹道。
“驿馆什么动静啊?”陈芊芊边给自己描眉画眼边问。
“很奇怪,韩少君的侍卫把一匹马给杀了。”梓锐摸不着头脑,想不通这么做的含义。杀马干什么?要吃马肉啊?
陈芊芊轻笑一声,白芨那个活宝,韩烁现在应该气急败坏吧?摊上这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侍卫。忘了我这也有一位,他们两个真是绝配。
梓锐并没有注意到陈芊芊的变化,依旧还在那儿絮叨:“公主,这是今日大婚流程,您仔细听听。您素来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今日不同,自从当年城主大婚,咱们花垣城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办过婚仪了。这次又是跟玄虎城联姻,规模就更为盛大,单说这花车游街就安排了六十四乘的仪仗,可见城主大人对您的重视与宠爱……”
虽然知道剧情,但这也太繁琐了吧?陈芊芊越听越头大,不禁打断梓锐。
“停!”
梓锐瞬间闭上了嘴,询问地看着陈芊芊。
“花车游街能不能免了啊?”陈芊芊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吧?人家要来毒杀自己,估计他也没有耐心。
梓锐掰指头说道:“这……从无先例。而且这样做的话该如何向城主、二郡主交代?”
陈芊芊想道自家的老妈跟二姐,算了,还是去吧,要不她们得把她念叨到无语。早知道就不当街抢亲了,这罪还得自己受。“梓锐,把我的面纱拿过来。”
说着,陈芊芊抬脚就往门外走,梓锐连忙跟上。
星梓府,主院之中。
陈楚楚身着华服站在花纹繁复的云母六扇屏风边上,侍女们正在一旁整理陈楚楚身上的衣服,而屏风外面,一个侍卫正在像陈楚楚回报着打探来的消息。
“韩烁杀马是要杀马儆芊芊吗?如果是这样,这人就不能留,如果他敢对芊芊不利,那就不要怪我先杀了他。”陈楚楚皱眉,不悦地说道。
梓竹连忙上前,说道:“回禀二郡主,说是驿站传来消息,韩少君杀马后想把花车巡游这项给免了,直接入洞房。”
说到这里,梓竹便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随后才继续说道:“众人议论其实是三公主偏好美色,性急难耐呢。”
闻言,陈楚楚脸色当即一边,严厉低声训斥道:“梓竹,芊芊是我的妹妹,岂能妄议!”
梓竹见陈楚楚如此维护陈芊芊,眼神之中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满,但是面前却依旧还是恭敬的说道:“小人知错。”
陈楚楚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来,语气不明的说道:“韩烁若是良配再好不过,芊芊成婚后就可以安稳些了。”
说着,陈楚楚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
“芊芊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太洒脱了。”
驿站的客房之中,韩烁已然穿上了喜服,但是神情却十分的阴郁,连那一身赤红的喜服都在他的脸上映衬不出丝毫的喜色来。
如果有外人看到了韩烁的表情,定然会以为他不是来成亲的,而是奔丧的。
片刻之后,白芨悄无声息的走进房间,关上房门,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装有断魂散的羊脂白玉瓷瓶直接递给韩烁。
韩烁脸色一顿,手指微微摩挲着冰凉的白玉瓷瓶,眼帘微微抬起看向白芨。
白芨低声嘱咐道:“少君,此毒名为断魂散,入水无色无味,中毒者会在睡梦中暴毙而亡,杀人于无形,怎么查也查不到您身上。”
闻言,韩烁点点头,将装有毒药的瓷瓶藏入袖中。
见韩烁收下了断肠散,白芨这才想到什么,将一柄匕首递给韩烁。
白芨压低了声音说道:“属下听闻,这三公主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功夫了得,您带上这个,以防万一。无论如何,少君的清白最重要!”
话刚说完,白芨就被韩烁突如其来的一个冷眼给震退了半步。
“我看你是在这花垣城待傻了!”韩烁脸色难看,讽刺的说道:“你觉得,今晚我要是真和她发生点什么,是谁占谁便宜?”
听到韩烁的话,白芨这才想起他们玄虎城是男子为尊的,一时之间脸上也颇有些羞愧,于是收回匕首说道:“是属下多虑了。”
韩烁冷哼一声,随手掂起一个小茶杯,随手丢了出去。
就在这一刹那,数米开外的花瓶突然碎裂,花瓶后的墙上嵌着刚刚被韩烁丢出去的那个茶杯,完完整整。
韩烁面容冷漠至极的开口说道:“陈芊芊,暴虐成性,刁蛮专横,花垣城主却偏宠此人。今晚,她死有余辜!”
闻言,白芨连忙俯身一拜,无比恭敬的说道:“少君英明。”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白芨与韩烁对视了一眼,转身去打开了门,随后,一位女官便走了进来。
花垣城世代都是女系为尊,这里的官员自然也都是女子,进门的这位女官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但是长相比之玄虎城的女子,却是英气挺拔得很。
韩烁一转方才脸上的锐气,病弱地咳了两声。
女官对着韩烁躬身行礼,说道:“禀告少君,三公主刚刚交代,你身体不好,特命下官来指导一切流程。”
“一切都依三公主的安排。”韩烁捂着胸口,病恹恹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声音也带着一股淡淡的倦意,像是没有多少气力一般。眼中流露着一般人难以发觉的寒光。
等一切流程做完,陈芊芊苦大仇深地说道,“梓锐,接下来还要去祭天,这个就算了,去告诉母亲,祭天免了,我有我的打算,母亲就会明白了。”
梓锐不敢耽搁,“好的三公主,我现在就去。”
与热闹一片的月璃府和花垣街不同的是,位于城主府不远处的宗学堂却是清净无比。
而在花垣城宗学堂的书房之中,一个如神仙般俊美的白衣男子正在研墨挥毫的书写祭天文书,风吹起他的衣衫,一派的潇洒飘逸。
远处,两个小厮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着。
守门的小厮不忿的说道:“三公主和我们公子是从小定下的姻缘,怎么这般不顾及公子的脸面,让玄虎的少城主抢了先?她那边成婚了,我们公子怎么办!”
闻言,裴恒的贴身小厮连忙抬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然后小心的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见没有动静才开口说道:“嘘,小点声!别让公子听见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公子有多么喜欢三公主,不妨事,听说韩少君患有心疾,活不过二十岁,我们公子可等得起,看谁耗得过谁!”
“可是那三公主……”
还不等那小厮的话说出来,月璃府的侍从疾步走到裴恒面前,直接开口禀报。
侍从恭敬的拱手一礼,面上有些犹疑的说道:“裴司学,三公主派小人传话,婚礼一切从简,祭天……免了,所以这祭天祷文也……”
纸上,刚写完“芊”字,裴恒听闻这句话之后,手中的笔顿了一下,笔尖的墨点滴落在“艹”字下方,晕开一片。
裴恒盯着被墨汁染透的纸,微微皱眉,将毛笔放在一边,淡淡的说道:“好,我知道了。
看着裴恒那毫不在乎的神情,侍从有些意外,“公子不问缘由吗?”
“无妨,只要她喜欢就行。”裴恒脸上不入一点表情变化。
侍从小心翼翼的看了裴恒一眼,见他当真是没有发怒的迹象,才长长的送了一口气,而后说道:“那小人告退了。”说完之后,侍从行礼退去。
等到书房之内只剩下裴恒自己的时候,裴恒的脸色才骤然的沉了下去,一双清淡如水的眼眸恍若深渊一般,带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
但若是有人在此又看得仔细的话,必然会发现裴恒按在桌面上的五根修长的手指已经用力到发白。
芊芊……你要我把你怎么办?
与此同时,城主府邸,桑奇正在给花垣城城主梳妆打扮,而已经年过四旬威严甚重的城主闭目养神,即使是闭着眼睛,仍单能够看得出来城主面上淡淡的忧虑和深沉。
片刻之后,一位女官站在门口但迟迟不敢进内。
城主依旧闭着眼睛,淡淡的开口说道:“何事?”
女官犹豫片刻,说道:“回城主的话,三公主的贴身侍卫传话来,想把祭天给免了,说她自有安排。”
话音一落,城主当即就是骤然的睁开了眼睛,皱眉斥道:“胡闹!”
那女官被吓了一跳,随即便赶紧补充道:“下官也觉得不妥,已经派人去请了。”
听到女官这么说,城主却反而是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的说道:“这小妮子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成亲不同儿戏。”
一旁的桑奇将手里的梳子放下,一边按摩着城主微痛的额角,一边劝慰道:“城主,三公主只不过嫌礼数繁冗罢了,您又何必跟她置气?”
城主自然也知道自己女儿的德行,跟她生气,也就只有把自己给气死的份!
于是,城主所以的摆摆手,说道:“罢了,免了就免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女官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是,属下告退。”
说完之后,女官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桑奇站在城主身边,轻轻的笑了一声,低声对城主说道:“听说韩少君身子不大好,咱三公主又不是个精细的人……您说万一有个意外,韩少君没能扛过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桑奇的语气中含有一种特别的意味,似乎是意有所指一般。
城主闻言,眉梢微微一动,然后便叹口气说道:“万般皆是命……就当芊芊替我排忧解难了。”
“是。”桑奇笑道:“三公主虽然性情直率,但向来都是个有福气的,必然会为城主排忧解难。”
听到桑奇的这一番话,城主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