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太过于沉浸那个想法,并未注意到前面有个水坑,一脚踩进去被绊倒在了地上。
书包被砸出去老远。
“嘶——”
手上被尖锐的石子划出道道血丝,可她顾不得那么多,忙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书包,然后护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拉开一角。
还好还好,做猫窝的材料没有坏。
她庆幸地松了口气,手心的痛觉后知后觉地传来,她小脸疼得皱成了一团,看着被划破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珠,轻轻吹了吹试图缓解痛苦。
……更疼了。
路人健步如飞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没带伞的人则在滂沱大雨中奔跑,鞋底带起了地上的脏水迸溅到裤腿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向,唯有她,仿佛被孤独地隔离在世界之外。
不疼不疼,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抽了抽鼻子,抬头将眼泪逼了回去。
刚刚跑几千米的后遗症就在此时体现出来了,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似的无比沉重,可她还是坚持咬着牙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盖猫窝的地方。
那里面的棉被什么都已经不知道被吹到哪去,搭了一半的猫窝也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可还是将头顶唯一遮雨的校服拿下来盖到上面,生怕它们也被风吹垮带走。
她蹲下来想打开手电筒,可它不知是因为刚刚那一摔还是别的什么,亮了几下,又腾地灭了。
她拍了好几下也没用,紧紧抿唇干脆将其扔到了一旁,就摸着黑从书包里掏出材料一边回想书上的说明一边继续搭猫窝。
刚刚已经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了,叶叙白应该也快到了,她想加快速度,然而不知是心太急手跟不上还是别的,拼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雨势又逐渐加大,噼里啪啦打在地面上,狂风无情地将所有物品摧毁,直瘆得人心底发凉。
还是没成功。
强烈的挫败感袭上心头,宋嘉鱼不禁红了眼眶,死死咬牙固执地不停重新拼接:
“怎么就……怎么就弄不好呢。”
狂风越来越大,猫窝也越来越摇摇欲坠,她不仅要一边护着校服不被吹走,还要继续搭猫窝。
然而老天仿佛就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只听见“轰隆”一声,一道闪电仿佛把天空撕裂成了两半,猫窝再也承受不住猛烈的风四分五裂,被吹着不知往哪跑。
“不、不要!”
宋嘉鱼站起来拼命去追那些被吹飞的材料,可她护得住这个,护不住那个,只见其中用黑色记号笔写着“对不起”的那块木板“砰”地撞上了墙壁,跌在地上裂成了两半,仿佛在赤.裸裸嘲笑她的无能般。
雨势巨大,寒风刺骨,雨水打湿了衣衫,彻骨的冷,弹珠般的雨滴落在人身上砸得生疼,可她却没有任何知觉,只抬步缓缓走向那块被砸开的木板,像是慢动作回放似的,一点点将它抱到了怀里。
“你又在雨里呆站着干什么?”
清浅如涓涓细流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而后脚步声悄然靠近,有一把伞撑在了她头顶。
宋嘉鱼缓慢地抬起头望着叶叙白,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双目无神讷讷道:“我在给你做猫窝。”
她声音太小了,加上嘈杂的雨滴声,叶叙白什么都没听到,拧紧了眉心蹲下来侧耳问:
“什么?”
“我原本……我原本是想给你搭个猫窝,然后给你道歉,告诉你那天我之所以拦着你是因为不想让因为打顾疏桐而被其他人看不起,背后议论,可是我太笨了,我真的太笨了,我怎么就是搭不好呢……怎么就是…搭不好呢……”
宋嘉鱼鼻头酸涩越说越委屈,叶叙白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漂亮的眸子里泛着晶莹,固执地抱着一块写有“对不起”的木板,仿若某种脆弱的小动物般可怜无助地望着他,不停重复着那句“对不起”。
那一刻,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敲了一下,不疼,却不容忽视。
“我真的……真的只是想让你原谅我啊。”
他抬手轻轻用大拇指拭去她小脸上的泪水,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和:“别哭了。”
宋嘉鱼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哭了,我原谅你了。”
她睫毛一颤,喃喃重复道:“原谅……我了?”
“嗯,所以别哭了,你是在和暴雨比谁水儿更多吗?”叶叙白扬眉道。
“才没有。”宋嘉鱼伸手推了他一把,抽了抽鼻子,终于止住了泪花。
见她不哭了,他才勾了勾唇角站起来对她伸出手:“起来吧,小哭包。”
“才不是小哭包。”宋嘉鱼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不满道。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梨花带雨的模样说出这句话多没说服力,叶叙白忍俊不禁,顺着她的脾气哄道:“好好好,不是小哭包,快起来吧,我们回家,”
语罢轻轻“唔”了声,歪了歪头冲她道:“奶糖妹妹?”
宋嘉鱼小脸绯红,终于抬起手轻轻放到他掌心,可刚接触到便吃痛地收回了手。
“嘶。”
柳眉拧成了一团。
“怎么了?”叶叙白忙弯腰拿手电筒照向她掌心。
只见她白皙娇嫩的手掌此时被深浅不一地划破了好几道,鲜血争先恐后地往外流,而刚刚被她紧紧抱着的木板上自然也沾了血液,可他居然没注意到。
宋嘉鱼忙把手缩了回来,扬起嘴角柔声道:“没事,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
叶叙白眸中晦暗不明,不容拒绝地重新拉过她的手,而后用自己的校服袖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掉那些溢出的鲜血。
他神情专注而轻柔,满眼只盛下了她,仿佛在做什么极其庄重的神圣仪式般。
宋嘉鱼微微一愣。
他轻轻吹了吹,炽热的温度打在手心,宋嘉鱼触电般从他掌中收回了手,不自在地看向别处:“真的没事。”
叶叙白将她红透了的耳根尽收眼底,某种极快拂过一抹笑意。
“我知道。”他说。
宋嘉鱼不解地眨眨眼:“你知道那还……”
“可我心疼。”
他说完没等她害羞,便脱下自己干燥的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又将雨伞送到她手里,然后转身去雨里捡她的书包和校服。
可我心疼……
可我心疼……
可我心疼……
这句话像魔咒般环绕在宋嘉鱼脑海中,接下来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直到自己被晕晕乎乎的送回了家,连家门都是叶叙白从她口袋中找出打开的。
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听见身后喊:
“奶糖。”
许是他喊得太过自然,宋嘉鱼下意识回头“啊”了一声。
他忽而朝她扬起唇角,语气轻柔而又郑重:“明天见。”
他把唯一的伞给了她,自己则形影单只地没入雨雾中,宋嘉鱼凝望着他的背影直至不见,才扭过头来伸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根,面上带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
“大宝……明天见。”
声音很快便淹没在暴雨声中,她刚回到家,宋父宋母便焦急走上前。
“你这孩子,放学去哪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我知道你没带伞特意去学校门口等了你半小时,结果你去哪疯去了?知不知道大人有多担心!”宋母斥声道。
宋嘉鱼却看着自己的爸爸,眼睛一亮:“爸爸,你回来啦?”
“回来了,你怎么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跑哪去了?我和你妈都着急坏了,找了你两圈也没找到你。”宋父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说起话来也很和蔼可亲。
“没去……”“哪”字还没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阿嚏。”
宋母匆忙找来浴巾扔到她身上,自己则用毛巾给她擦头发。
“让你上晚自习,你倒好,下了晚自习就给我乱跑,宋嘉鱼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她责骂道:“以后你要是放学半个小时内没回家,那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宋嘉鱼低下头闷闷不乐,宋父见此“咳”了一声:“行了,你少说几句,要不是你好端端让嘉鱼上晚自习,哪有这么多事。”
“你还好意思说我?学习是为我学的吗?她现在成绩这么差,将来有哪所大学要她?啊?以后进了社会找工作怎么办?”宋母道:“还有你,你数数自己一年就回过几次家?这个家全都是我辛辛苦苦一手在操持,从她上小学到高中,你管过什么吗你?”
宋父被她噼里啪啦一顿说得一无是处,看了一眼宋嘉鱼道:“孩子还在这呢,你少说点,给我点面子。”
“给你面子?我给你一巴掌你要不要……”
眼见父母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宋嘉鱼沉默地从二人中间走过回了自己屋子,关上门将他们的吵架声屏蔽在外。
她身上还披着叶叙白的外套,她坐到椅子上脱下将其平整摊到桌子上,目光停留在右边袖子的鲜血上。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他低头全神贯注为她擦拭手上鲜血的一幕。
叶叙白……大概是她这乏善可陈的十六年里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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