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八十九、大人,时代变了

    “你坐过来吧,千里。明明是让你过来做客,却让你站在那里,这不是太失礼了吗?”

    薙切真凪轻轻拍打旁边的榻榻米,示意千寻坐下。

    她的表情相当慈祥,看上去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千寻也就放心地靠着她坐下了。

    “蓟,”真凪抚摸着千寻的头,微笑地指了指对面的软垫,“你也坐。”

    “…………”

    中村蓟面色凝重,全身僵硬地在对面正坐好。

    轻轻咳嗽两声,旁边的评审员安就推来了注射用营养剂,把针头推进皮下后,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真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啊。”真凪的摸头手法很熟练,千寻只是过了一会儿就从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蓟,我一直都很想和你聊一聊。”

    ————关于德可菈,克菈琪的事。

    现场的气氛宛如中央台七点档优秀家庭伦理电视剧大宅门里得到了入赘女婿和女仆出轨的全部证据的当家主母对其进行审判的超大场景,更况且还是两个。

    下一任入赘女婿(伪)千寻老老实实坐在边上,而大丫鬟(?)安冷静地拖出投影仪,摆出了图文信息。

    而对面的中村蓟和相田明明是相对而坐,莫名却显得非常心虚。

    真凪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了他们很长的时间。

    在宽广的复式日本传统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千寻发出的咕噜咕噜声。

    负罪感因为环境而被放大了无数倍,正当所有证据在大屏幕上放完一遍,她终于开口了。

    “……嗯,虽然现在很想和你说点什么,但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我们之后再单独谈”,眯起眼睛,真凪迫人的气势微微收敛,“———这几天,你们的行动我都看在眼里。”

    “诶?”

    乖巧坐好的千寻歪头,清澈的眼神和仿佛那个把脸埋在绘里奈胸口的揩油混蛋是两个人。

    “……要说的话,我相当看好你。”她眼神里透出些许赞赏,“但是———作为薙切一族,作为【神之舌】的拥有者,你的能力还不足以和绘里奈站在同一位置。”

    “我所追求的,没错,是能够真正满足【神之舌】,断绝我们诅咒的人。”

    “——而你,做不到。”

    ————————啊,将军了。

    “———可是,您还没有告诉我薙切一族的诅咒到底是什么。”听到了好友身上背负着的中二设定,千寻不由得紧张起来,端正坐姿,认真回道,“如果你说的是她的傲娇病的话,我已经差不多治好了,偶尔我对她说的【最喜欢绘里奈了~】,现在她也会一边露出微笑一边回我【要借多少钱?】完全不会再口是心非了哦!”

    “……………不,诅咒不是指的这个。”

    真凪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否认道。

    “那难道是她的少女病吗?放心好了,这个也没有了,自从上次以来她又看了隔壁国家的《大宅门》、《回家的诱惑》以及本国优秀电视剧《我的危险妻子》,无论现在什么样的男人碰到她也不会有事的!”

    绘里奈亲已经变成了成熟又有余裕的事业女性,完全从少女漫画毕业了,顺带一提她现在最喜欢的书是司汤达的《红与黑》以及《日本法律条例》。

    “………等一下,你把诅咒当成什么了!”

    “————这样吗,诅咒……就是你们家代代相传的那个膜法吗……就是那个、伯父在会场把所有人的衣服都剥掉的那个!不但是评委员,连班上的女生都!”

    【———不要再说了,你快点住口吧!】

    求生欲极强的中村蓟拼命使来了这样的眼色。

    “哦?得知了很有趣的事呢,对吧,蓟?”

    真凪的眼神完全没有因为这些额外的情报变化,她仍然是笑眯眯地揉着千寻的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中村却完全没有对上她的视线,全身散发出了【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的气息。

    “薙切家的诅咒……就是【神之舌】。”真凪平静地诉说道,“在成长中,【神之舌】的力量会不断强化,到了最后,无论多美味的食物都会无法下咽,微妙的瑕疵会无限扩大————”

    “就会变成我现在这个样子。这就是【神之舌】的末路。”

    一瞥旁边的点滴架,葡萄糖溶液缓缓滴入导管,回过头,真凪这样叹息。

    “………但是,这和我不能和绘里奈结婚又有什么关系?”

    千寻歪头,经过深思熟虑,她还是不明白。

    “……所以说————”

    真凪正欲解释,却被安打断。

    “真凪大人,差不多到时间了。”

    她轻轻推开墙上的小门,隐藏在和式壁纸下的数字电视显露无遗,上面播报着的实时转播正是绘里奈单挑群雄的景象。比赛已经接近尾声,结果自不必说,没有人能胜过她的厨艺。

    看着绘里奈完美地赢下战斗,千寻不由得鼓起掌来。

    望着电视屏幕,真凪和中村蓟都没有出声。

    “【神之舌】是薙切家的血统隔几代才会出现的特异体质。在外界看来,这一能力的拥有者出现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在薙切家内部却完全不同………”

    真凪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淡然道。

    “历代【神之舌】的拥有者无一例外,都对料理绝望,然后死去—————”

    “真是讽刺,这种才能诞生的同时,又会反过来加害本人,所以谁也不希望它在自己一代出现。”

    “…………绘里奈她,最后也会走上这种路吗?”千寻问道,但心中已经确定了。

    “———没错。”中村蓟这样回答,“只要是【神之舌】,就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不过,你们真的确定吗?”

    千寻在包中翻找,凝重的气氛骤变,相田甚至听见了小叮当的bgm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习惯性地心里一激,但不免有些期待。

    “本来,我也以为这种事应该是没有解决办法的吧。但是在寒假的各地研修中,我从中汲取了大量的经验。”

    千寻把锡箔纸包装的果冻袋放在榻榻米上。相田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老情人索命一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缩到了墙角。

    “在京都的时候,我们得到了难吃到会让理智飞走程度的菜谱。我们甚至一度让它成为了审犯人时使用的吐真剂。”

    感觉到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一袋黑暗物质上,千寻继续解说:“说实话,我认为绘里奈吃这个的第一口就会当场昏厥————”

    “———那你把它拿出来的目的何在?”

    中村蓟警惕地盯着她。

    “你稍微等一下,后面才是重点。”千寻鼓起脸颊,“然后不可避免地,这个就自然地流传到了十杰评议会里。”

    那段时间里,只要一有人不认真工作就会被抓住然后怒灌吐真剂。不光是从来不认真对待工作的久我、爱丽丝,就连幸平———就是那个幸平!连他也折戟了!连那个幸平都!

    连他都会一瞬间流露出害怕的情绪。

    这个吐真剂真的超刁。

    “—————然后,这个集结众人智慧力量的产物就诞生了。”

    千寻掏出一样橡胶制的小物件,举起来在灯光下发出明亮的光芒。

    真凪疑心自己刚刚好像听见了【嘟嘟噜~】的效果音。

    “内置式•自动完食套装!”

    没错,这个是拜托家里的工匠做的。事实上,就算喝下过一锅这样的东西,抗性要比其他人更高,也承受不住总是吃这个。

    这个道具可以贴合牙齿,用橡胶膜把食物和味蕾分开,但又不影响咀嚼,还是一次性的,健康又安全。

    道具刚刚研发出来的时候,睿山就闻风而来,两个人围在一起一打算,它就当场商业化。千寻提供原料,睿山提供宣传。

    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人都买下了道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靠这个两人大赚一笔,最后开开心心地□□分成。

    当然,之后吐真剂被绘里奈严禁用来残害自己人。

    千寻把道具塞到嘴里,然后拧开果冻袋,在相田惊恐的视线中把吐真剂一饮而尽。

    “————完全没事。”

    她把吐真剂包装倒过来示意真的完全喝完了。

    “找一个配得上薙切家才能的女婿———不觉得这样太没有效率了吗?”

    她把包装扔到可回收垃圾桶里,直视真凪说道。

    “大人,时代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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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夕之介。”眼镜青年这样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枝津美。”

    ————谁是枝津美啊!

    已经把房门开了条缝的睿山停住,刚刚对方的胡扯和脑洞实在是震撼,他连纠缠的兴趣都没有。

    “有事吗?没事就回去找你的才波大人。”

    “不止是这些,”夕之介自顾自地说下去,“———实际上,为了薙切家的财产,你和秋山千里早就勾搭到了一起,谋取自己的利益不是吗!”

    睿山惊得钥匙都掉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明显的惊讶过,一句【你有病吧】已经在嘴里呼之欲出。

    “———呵,你果然心虚了。”

    夕之介用这句台词堵住他的吐槽,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了。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睿山忍不住想道,明明一开始秋山只是提出了装成未婚夫妻的建议,然后为了完善设定又加上了总裁文模板,把他们拉到恶毒女二的立场上而已。明明剧本如此简单却被对方自顾自脑补出一部商战,再加上了豪门恩怨和狗血三角恋要素,已经变成了七点黄金档的优秀家庭伦理剧。以至于他开始强烈怀疑千寻不但有把敌人全都送到局子里的超能力,还兼有把任何场景变成家庭伦理现场的特异功能。

    看着他的脸色不停变换,夕之介的镜片闪过一道光,经过多年在料理界混迹的经验,他读出了对方的想法。

    “———你一定在想【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对吧?”夕之介挡住一边眼睛,摆出【计划通】的笑容,“你肯定还在想,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让薙切家不产生怀疑吧?”

    ———不,除了第一句你全部都猜错了好吗!

    可能是墨镜没能使睿山生动的表情传达到出来,夕之介继续说了下去。

    “没错,如果只是普通的协助关系,你根本不用整天和秋山千里粘在一起。每一次秋山抱住薙切大小姐的时候,你都会把他们拉开。”

    ——那当然是为了不让那个笨蛋趁机蹭她的胸部啊!

    “那一次他们高调炫耀相爱过程的时候,你在一边可是气得浑身颤抖。”

    ——那是羞耻得浑身颤抖才对吧!

    “还有,在秋山千里给你扎辫子的时候,你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在被捉弄。完全就是被攻略的女人的表情,通过这个,我才彻底确定这一切的真相!”

    ——————很好,你活不过今天了,夕之介。

    睿山表情终于控制不住地扭曲起来,暗暗在手臂蓄力,誓要让对面尝尝他锻炼了多年的【不良少年の力】,让这个被七点黄金档糊了眼睛的沙雕好好认清自己的性别。

    “哼哼,”夕之介低声笑了起来,“经过一天的计划,终于制造出了空隙。无论是吃了紫色馅饼没有赶回来的秋山千里,还是被其他对决绊住的其他人,你们肯定没有猜到,我们的计划实际上是这里吧?”

    这里?

    睿山大感不妙,连忙推开房间门,不出所料,装着千寻厨刀的盒子不翼而飞,想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从计划被揭露,到自己的厨艺技术被夺走,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反攻了,今天,就是你们失败的开始!”

    夕之介推了推眼镜,没等他开口,就迅速优雅地退场。

    睿山有些愣怔地站在原地,只是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活着,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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