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正好无聊

    只是一句话, 就猛然戳进苏闻的心坎,让本打算好好沟通的心态直接崩裂。

    没等到他的答案前,越歌老神在在的站着, 既不催促, 也不急着走人, 终于耗得苏闻无法再沉默, 表情严肃起来。

    “对,我喜欢他。”

    这句话他第一次说出口,却不是当着江画的面。

    越歌耸了耸肩, 惋惜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白喜欢了这么久。”越歌偏着头,眼含戏谑“可惜他是我的了。”

    他今天穿着的仍是米白色的棉服, 却和见乔修远时的气质完全不同,棉服的拉链没有系上, 随着偏头的动作, 半敞的外套顺着肩膀下滑少许,即便身处暮色之间,裸露在外的脖颈白得夺目, 颈线而下, 棉质衬衫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两颗, 那片白终究隐没在扯松的领带后。

    明明是一张天生纯良的脸,此刻却下巴微抬, 嘴角轻挑, 浓密的睫毛衔着耷落的眼皮, 波光流转间,恣意闪烁着邪谲与讥诮。

    苏闻以为越歌会起码与他伪装周旋一会儿, 没想到越歌连伪装都不屑伪装,反而以一种傲慢的姿态睥睨着他这个失败者。

    苏闻一向是温温吞吞的性格, 他习惯了用包容的角度去面对一切负面的人事物,过去十八年,第一次体验到火冒三丈的感觉。

    “是你的”他气极反笑“是哪个你的装出来的你他知道你到底什么样么”

    “你会让他知道吗”越歌好奇问。

    苏闻板下脸,冷冷道“当然,我不会让你再骗他。”

    越歌从口袋中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外套和衣领。

    “打赌吗”

    苏闻拧起眉,没有接他的话。

    等系好扣子,重新摆正领带和外套,越歌才懒洋洋地抬起头,一脸的玩味。

    “你猜,他信你还是信我”

    苏闻脸色阴沉如水,眉头拧得更紧。

    昏暗的小巷只伫立着一盏亮度不足的白炽路灯,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越歌耸耸肩,表情渐渐转为无趣,而苏闻垂下头,细碎的刘海挡住了大半神情,只能听到他郑重的声音。

    “我不会让你再骗他。”他说“如果是为了你母亲的事,不要把他拖下水,他知道后,会很难过的。”

    越歌脚步停住,站在与苏闻相隔两拳的身侧。

    “所以”

    想起江画澄澈的眉眼,苏闻语气柔和了一些“我知道骗他很容易,他很容易被表象欺骗,只要是对他释放善意的人,他不会怀疑对方别有用心,画画的世界很单纯,他看人的眼光也是单纯的,而我只想他一直无忧无虑下去。”

    直到方才为止,越歌身周的气场一直自然随性,仿佛与苏闻的对峙不足以激起多少情绪起伏,但在此刻,苏闻敏锐感觉到一股凛然寒意。

    他话音一顿,脑内努力搜寻越歌波澜的原因,越歌却突然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哦,所以你当他的知心大哥哥,一直都是别有用心”

    苏闻表情一僵,旋即转为恼怒。

    没等他开口,越歌接着说“不过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那女人,送你就是了,我不打算跟你抢。”

    他偏过头,眉眼沉寂,不是在征求意见,只是纯粹的宣告“但江画,我要了。”

    苏闻被他这种对待物件的轻漫态度激起一阵怒意“那如果我要抢呢”

    听他这么说,越歌不急反笑。

    潋滟的眼波荡了荡,盛映莹白路灯,弯成了一对漂亮的月牙。

    “好啊,正好无聊。”

    晚上九点钟,苏闻神色疲惫地迈进乔家的别墅。

    回来之前,他独自在车内沉思了很久,即便如此,走进乔家时,他仍旧没想好要怎么和江画说明经过。

    如果知道越歌的目的,一切都会变得简单不少,但不管是通过资料还是与越歌接触,他都无法确定越歌接近江画的原因。

    如果时间充裕,他可以和乔修远好好商议过再说,但他们订的是明天中午的航班,再过两天,学校里有一项关乎毕业的重要考试,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消耗。

    乔家灯火通明,屋内却静悄悄的,苏闻迈进客厅,管家轻声告知他江画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乔修远在楼上的书房,两人一直在等他。

    苏闻点头,放轻脚步靠近沙发。

    沙发一侧,江画蜷缩成一团,身上搭着薄薄的毯子,一双灵动的眼睛紧闭,毫无防备地陷入了沉睡。

    他睡相很好,呼吸均匀,柔嫩的脸颊晕着淡淡的粉,樱红色的嘴巴嘟着,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正在做着酣甜的梦。

    苏闻默默注视半晌,走向他,半跪在沙发前,伸手整理散落耳际的发丝,感觉到痒意,江画睫毛颤了颤,他立刻像被烫到般缩回了手。

    在调查资料中,勒索越歌的小混混被打成了重伤,被他的人找到询问时,听到越歌这个名字,表情活像是见了鬼,如果不是威逼兼利诱,小混混根本提都不敢提。

    只是被打了一次,便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说明越歌这个人不但极其擅于伪装,而且极具危险性,他不止骗过了江画,甚至连头脑优越的乔修远都被骗得团团转。

    苏闻心头焦躁,无意识皱起了眉,从没有那一刻,让他这般后悔出国的决定。

    低沉的气场影响了睡梦中的江画,他打了个颤,幽幽转醒,看见近在眼前的苏闻时,先是吓了一跳,认出对方后,才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坐起。

    “苏闻哥,你终于回来了。”他声音绵软,带着困倦的鼻音“你去哪了”

    “有点事。”

    苏闻起身,在他身旁坐下,目及江画侧脸的压痕,忍不住伸手碰去。

    刚碰到江画的脸,江画揉眼睛的动作顿了下,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

    苏闻收回僵住的手臂,强颜欢笑“怎么睡在这,我看到你发来的消息了,想聊什么”

    “就是聊聊你们在国外怎么样。”江画想起什么,困意消散,朝楼上瞥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对了,你看到乔哥了么,他今天手竟然被门夹了”

    “今天”

    “对,好像是中午还是下午的事情,你说他是不是回国之后水土不服啊,被车门夹,这也太傻了。”

    苏闻问“伤得很重吗”

    “挺严重的。”江画有点担心“说是半个月才会好,会不会影响国外的功课”

    乔修远中午和越歌见过面,这件事苏闻是知道的,听到江画的话,他潜意识里便觉得乔修远的手受伤肯定和越歌脱不了关系。

    他虽然厌恶越歌那副稳操胜券的态度,但对于江画会相信谁这一点,苏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乍看之下,十几年的关系比几个月的关系牢靠的多,但既然越歌敢那样笃定,某种角度来说,说明江画对他的信任恐怕非同一般。

    苏闻嘴里有些发苦,他用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扭转江画对于乔修远的盲目崇拜,可不知道越歌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几个月就改变了江画的态度。

    “按照车子的设计,他不可能自己夹到自己的手”苏闻做了个深呼吸,既然江画自己提及,便打算由此切入正题“应该是别人夹了他的手。”

    江画愣了愣,脑中想象车门的位置,发现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除非自虐,不然不可能自己夹到手。

    他就顾着惊讶乔修远难得的纰漏了,一时都没动脑子。

    “别人夹的乔哥今天去见谁了吗”

    苏闻嗯了声“他去见越歌了,越歌约他中午聊一聊。”

    “越歌”江画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两个人见面直接调动了他的警觉“我怎么不知道”

    苏闻不动声色“越歌没跟你说吗”

    江画恍恍惚惚地摇头“没有,中午时,他只说有事出去一趟。”

    不同于赵夜白几次失败后的学乖,苏闻和江画一起长大,远比旁人了解他的性格,江画心中的阴暗面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他便也发现不了别人的阴暗,如果直接跟他说明,结果只会适得其反,最好的办法,是帮他埋下怀疑的种子,才一步步引导他自己去看清。

    如果可以,苏闻其实并不想他发现越歌一直在骗他,他只希望越歌到此为止,可事情明显不会就此结束,他没办法留在国内,只能教会江画保护自己。

    “两个人中午有约,修远手上的伤,大概率是越歌夹的,但他看起来很细致,不像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江画很赞同这点“是啊,他很会照顾人,怎么会伤到乔哥。”

    说完,他撇着嘴,小声嘟哝了一句“他为什么要约乔哥出去”

    “有没有可能是修远哪里惹到他了”

    苏闻假装没听到江画的后半句,顺势拿起方才放在茶几上的资料“你之前说他被勒索过,后来是不是就再没有见过那个小混混了。”

    江画不明白苏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不过回忆一番,之后他去过越歌家那么多次,确实一次都没有遇到过欺负白莲花的小混混。

    “阳明区很乱,你最近常去,又招惹过这个小混混,我不放心,就让人查了一下,两个多月前,他被人打了一顿,伤得很重,断了三根肋骨,鼻梁断裂,耳朵也出了问题。”

    江画抽了一口凉气,仿佛感同身受般捂住了鼻子“被、被打得这么惨”

    “嗯,被一个人。”

    明知道自己大概率不认识,江画还是很好奇到底谁这么凶残“被谁”

    因为说的是都是实话,苏闻态度一直很坦然,说到这里,他甚至自己又低头确认了一遍资料上的名字,才复杂望向江画。

    “被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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