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暴起

    越歌马上就来了, 而他刚刚关了江画三天。

    掐断通话,秦扬看向江画,没有目的即将达成的兴奋感, 反而控制不住的焦躁。

    尤其在发现江画眼里的光彩后, 那股没来由的烦躁沸腾更胜。

    因为刚刚哭过,江画眼角湿润,漂亮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苍白的脸色沾上了鼻尖和眼角的红, 多了几分艳色。

    他捏起江画的下巴“很开心怎么,你们不是分手了么”

    没等江画说话, 秦扬继续质问“你不是说他不会来”

    问话时, 秦扬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怨怼, 但江画现在哪有精力搭理秦扬,他脑子都是懵的

    越歌竟然真来了

    自从分手开始,越歌就一直冷言冷语的, 怎么突然开始念旧情, 冒这么大风险跑来救他难道是因为罪恶感

    江画实在搞不懂越歌在想什么, 就像他也没法理解秦扬的脑回路。

    当下他突然有点庆幸越歌是个坏东西, 还是个打架很厉害的坏东西。

    秦扬被无视得彻底, 手上力道加重,在江画的下巴留下两道红痕。

    “说话”

    江画吃痛皱眉“我不知道”

    江画说得是真话,奈何秦扬根本不信, 事到如今,阴暗的思想更偏向于江画和越歌合伙诓了他, 为的就是降低他的警惕心。

    秦扬表情一阵扭曲, 刚沉寂几分的仇恨如火山般爆发。

    突然,他嘴角勾出一抹狰狞笑意“原来根本没分手啊。”

    就在刚刚, 他冒出了个新鲜念头。

    虚伪的模范生竟然在短时间内凑齐了一百万,只身前来救人,想必是格外在意这小少爷了。

    秦扬眸光不住闪烁,瞳仁处墨色渐浓。

    手指放松力道,缓缓滑过江画柔和的下颚轮廓,顺着脖颈线条游向领口,挑了下外翻的衬衫。

    手指途径的一路飞快冒出鸡皮疙瘩,皮肤接触下的痒意让江画一震,他诧异望向秦扬,黑白分明的澄澈眼底映着排斥和不解。

    这种眼神让秦扬脸色微妙,话音充满恶意“反应这么大,看来他还没碰过你吧。”

    江画打开那只手“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们睡了没”

    “你有病吧怎么可能”

    江画面色涨得通红,既羞愤又恼火,以前只觉得秦扬是个神经病,现在又给他打上了变态的标签。

    别说他被越歌耍了,就算正常谈恋爱,没结婚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秦扬心情转好,对着江画生动起来的表情,晃了下神。

    “你”

    叩叩叩。

    客厅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声音连续,敲过三下后停顿几秒,突然哐当一声巨响,远在卧室都能感觉到铁门不堪重负的震颤。

    江画打了个激灵,秦扬则下意识将手臂挡在了江画身前,反应过来后,表情一僵。

    叩叩叩。

    又过了几秒,那失控的一脚就像错觉,门外再度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诡异,秦扬嘴里咒骂着,将床头的手铐打开,犹豫一瞬,重新扣在自己手腕上,而后拎小鸡似的把江画从床上拎了起来。

    “艹够他妈快的”

    他拉着江画来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门外。

    越歌已经把口罩摘了,只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一张俊秀的脸面无表情,视线紧锁在猫眼里,冷不丁看去,秦扬竟有一种两人对视了的错觉。

    有点不对劲。

    在少管所的半年,秦扬见过诸多类型的少年犯,无论是张扬跋扈还是内敛待发的,从没有哪个人给他这么重的危机感。

    秦扬眯了眯眼睛,将江画扯到身前,拿出匕首,站到江画身后一米的位置。

    “开门。”

    江画回头,不明所以。

    秦扬用刀背敲他的脖颈催促“别磨磨蹭蹭的”

    江画眸光闪了闪,既然这样,如果他开门的同时跑出去,再死死关上大门。

    虽然有锁链卡着,但屋外有他和越歌,秦扬肯定推不开,到时他再报警就好了

    暗戳戳地做好计划,江画迫不及待推开了门。

    然而,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凛冽的寒风铺面而来,快得身体反射都来不及回避,好在也是一瞬间,拳头堪堪停在半空,鼻尖几毫米的位置。

    江画都吓傻了,后衣领一阵拉力,秦扬将他扯进怀里,手臂揽过细白的脖颈。

    “好险。”秦扬笑得幸灾乐祸。

    帽子遮住了阴霾,越歌走进屋内,反手关门。

    “是啊,好险。”

    在越歌关上门后,江画表情瞬间呆滞,怀疑越歌是不是傻了

    这是来救他还是送上门

    江画“你”

    秦扬手臂一紧,低声警告“你老实点,伤到了别跟我哭”

    有意不想让越歌听到,秦扬离的很近,几乎贴在了江画耳朵上,嘴唇擦过耳廓,白皙的耳尖敏感的染上了淡粉。

    秦扬眼神一顿,而两人对面,越歌脚步突然动了。

    “妈的让你动了么”

    秦扬厉声呵斥,揽着江画退到墙边,刀尖朝江画的脖颈逼近。

    越歌停下脚步“我已经来了,把人放了。”

    “嗤,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秦扬嗤笑,邪邪扯起嘴角扫向越歌膝盖,意有所指“这话你不应该跪着说么”

    闻言,越歌没什么反应,江画却霎时变了脸色。

    开什么玩笑

    秦扬不是说没人报警就会放了他么,与其让秦扬这么羞辱人,江画宁可再被关上三天。

    他太清楚越歌拿来一百万多不容易,要是再为了自己下跪,江画害怕会又一次混淆越歌和白莲花。

    江画抿了抿嘴唇,复杂的情绪写在脸上。

    何况越歌本来就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就算有罪恶感,通知江家就好了。

    秦扬说“不愿意就滚,少他妈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越歌挑眉,目光落向秦扬紧握的匕首,而后依次扫过手铐、锁链和地面的距离。

    “你都知道打电话给我了,应该清楚这对我可不算闲事。”

    秦扬一噎,咬牙切齿道“那就少废话,有话留着跪下说。”

    越歌沉默须臾“你最好说到做到。”

    江画还未消化这番话里的意思,就见越歌用手指推了推帽檐,漂亮的眼睛终于完全露了出来,离奇的是,即便在不怎么透光的房间,江画仍瞬间看懂了他的眼神。

    眼底的温柔熟悉又陌生,每次他耍性子、闹脾气或者不耐烦,越歌总会这么看着他,生生吞没他所有的负面情绪。

    别怕。

    淡色的嘴唇轻启,勾勒出清晰的口型。

    江画蓦地想起越歌当初将他从柜子里拉出来的情景。

    那时越歌也是就这样突然出现,把他救了出来。

    当时越歌说什么来着

    好像说是他自己凑上去的,胡说,明明是越歌先找过来的。

    江画动了动嘴唇,骂了句骗子。

    都分手了,还在骗他。

    随着越歌弯下右腿,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一点点跟着掰弯、折断。

    那一刻,什么匕首,什么安危,都被抛到了脑后,江画抬起手臂,猛地给了身后的秦扬一手肘

    “嘶你他妈”

    秦扬毫无防备,那一下正中胃袋,剧痛使得他动作不稳,刀尖轻易划破了江画的侧颈,殷红的血珠霎时冒出几滴。

    秦扬面上闪过一抹紧张慌乱,下意识反握刀柄,将刀尖朝向自己,嘴里还在骂“江画你是不是傻逼我让你老实”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越歌的右膝盖尚未着地。

    也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右脚一蹬,半蹲的姿势下,火箭般冲了过去。

    江画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耳边传来咯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就是秦扬的惨叫,以及弥漫而来的浓郁血气。

    “越歌”

    叮当一声,匕首砸落地面。

    越歌一击将秦扬的手腕掰错了位,手背也因此被锋利的匕首划伤。

    潺潺血液从伤处冒出,随着重力汇聚滴落,越歌却好像毫无察觉似的,将江画从秦扬臂间扯了出来,一拳砸向秦扬疼得扭曲的脸。

    秦扬背靠墙面,被打了却退无可退,反而撞击到后脑勺,大脑震荡眩晕,恶心得秦扬险些干呕。

    越歌动作太快了,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两米长的锁链唏哩哗啦晃动不停,秦扬抬起左手反抗,却在半空被越歌一把握住。

    “就这样还敢绑架半年了,监狱没人肯教你么。”

    情绪压抑太久,基本确定江画安全后,越歌面上的肌肉才微微抽动起来,狠辣的行为终于有了与之相匹的阴鸷表情。

    他扯起秦扬的衣领,眼底毫无温度,声音更是冷得人毛骨悚然。

    “我教教你吧,不过,你得跪下求我。”

    秦扬怒极反笑“哈呼你他妈说梦话呢啊”

    膝盖狠撞在秦扬的肚子,秦扬抽搐着弯下腰,越歌一只脚勾向秦扬脚腕,同时手肘重击他后背某个位置,一声抽气,秦扬扑通摔在地上。

    秦扬疼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恢复一点视线,方才掉落的匕首刚映入眼帘,就被越歌轻飘飘地踢走了。

    越歌淡淡道“我说真的。”

    燃起一丝的火光瞬间熄灭,直到这时,秦扬才承认自己小瞧了越歌。

    “啐”

    秦扬吐出一口血沫,挑衅仰起头“你想怎么教,杀了我”

    越歌突然看向自己正在流血的手。

    血液沾染到了秦扬身上,地上印着斑驳的水滴状痕迹,以及江画衣服上也留了一片。

    与血液相对比的,是江画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越歌一眨不眨地盯着江画,说“当然不会。”

    “呼”

    江画紧绷的身体果然放松了一半。

    “钥匙呢。”越歌收回视线。

    秦扬咧嘴一笑,嘴角沾着血沫“你猜。”

    越歌没说话,扯起铁链看了看,转身捡回那把匕首。

    江画本以为他想试着砍断铁链,下一秒,却见越歌反手一握,直直朝着秦扬的手腕削了下去,这一幕吓得他瞳孔一震,赶紧扑过去抱住越歌的手臂,身子抖若筛糠。

    秦扬没想到他这么疯,顿时也僵住了。

    江画恳求道“你别、别这样在屋子里好像在屋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画几乎有种越歌才是绑匪的错觉。

    挥下的刀子停在半路,越歌用没沾血的左手摸了摸江画的头,停顿几秒,说“吓吓他而已。”

    “”

    秦扬差点爆粗口,放他妈狗屁

    将半死不活的秦扬扯进卧室,越歌第一眼先注意到凌乱的床铺,以及床单上若隐若现的血迹。

    他拧起眉,四下看过,锁定墙角的旧衣柜,将秦扬丢了进去。

    江画努力回忆“钥匙好像被丢在床上了。”

    “嗯,我去找。”

    越歌一秒都不想再看见这条连着两人的手铐,落下句话,便欲走向床边。

    明明就在刚刚,江画还因看了越歌打人的过程而止不住战栗,当察觉越歌走远时,他仍在发抖,身体却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抓住了越歌的衣服。

    两人同时愣了愣,越歌回过头,表情硬是装上层柔和的面具,极具耐心地抱住江画安抚“别怕,没事了,等我十秒钟。”

    “好。”

    秦扬被摔进了空荡狭窄的衣柜,无论是手腕还是背腹的伤都足够疼得他冷汗淋漓,再加上轻度脑震荡的眩晕感,他的意识已经濒临模糊。

    汗水滑进眼睛,异样的刺痛感让人清醒了几分,这一幕映入模糊的视野。

    胸口没有受伤,秦扬却觉得闷疼。

    半年里,秦扬想过江画各种模样,想得最多的是他突然被咬时的惊恐,其次就是他闯进更衣室采访时多变的表情。

    那时江画的表情真丰富,有忐忑有紧张,有郁闷也有雀跃,每一次回想,秦扬都会发现一点小惊喜。

    除此之外,他偶尔也会想起江画被骗进柜子时,抱着笔记本懵懵懂懂的样子

    很可爱。

    其实当时他就觉得,这家伙那么可恶,长得还怪可爱的。

    不过就算如此,即便现在他也没后悔锁了江画,但看到这一幕,秦扬却突然觉得后悔,后悔这几天没好好抱抱他。

    江画被抱住时的表情是记忆里找不到的。

    十秒钟。

    越歌松开江画,快步走向床边。

    就在这时,叮叮当当,一阵凌乱的铁链碰撞声,秦扬用尽力气扯了链子一把,江画本来就有些腿软,这一下直接被扯进柜子。

    江画险些心脏骤停“越”

    黑暗吞没视野,衣柜摇晃的柜门受到波及,竟砰得关紧了。

    三月中旬,天气很热,却远比不上九月炎热。

    时间的流动好像突然间变缓,秦扬抱着江画,恍惚地想,原来被关在柜子里是这种感觉。

    很闷,很热,漆黑一片,逼仄幽闭。

    “越歌”

    秦扬半垂着头,紧紧将抖得牙齿打战的江画搂进怀里,一脸的戾气渐渐化作无奈苦笑。

    昨天喊得还是秦扬吧。

    感觉很好,就是太暗,看不清江画被抱住时表情,要是江画不发抖就更好了。

    秦扬开始后悔了。

    光亮顺着逐渐敞开的缝隙照进,肩膀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江画竟然反过来狠狠咬住了他。

    秦扬身体一僵,不怒反笑,连带受伤的右手一起抱住江画,像是帮他咬得更深。

    江画咬得这一口包含新仇旧恨,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劲儿

    “江画”

    在被人拉出衣柜前,他隐约听见秦扬说了什么。

    好像是对不起,又像是等着我

    不管是哪个,江画都不想听,巴不得没听见

    如果没有秦扬这一暴起,越歌可能开锁后就报警了,就因为这么一遭,江画没时间去消化恐惧,几乎又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避免秦扬直接被越歌打死。

    五分钟后,直到越歌用锁链锁死了柜子,江画才拖动越歌下楼。

    隐藏在外套下的伤口好像迸裂了,江画忍着疼说“先打电话给李石。”

    说完,他想到什么,脸色一变,赶紧摇头“不、不行还是先去你家。”

    越歌拿出手机“先报警,去医院。”

    “不行”江画抢过手机,背到身后“等等,先别”

    越歌把人打成那样,绝对的防卫过当,江画特别害怕等警察一来,发现秦扬已经撑不住没气了

    越歌来时,江画恨不得能立刻报警,现在却真的慌了。

    而越歌来时,脸都没露过,自然是没打算报警,打算私下解决的,现在却改变主意了。

    他下手有分寸,知道秦扬死不了,就算可能被查得底朝天,为了免去一切后患,这件事需要江家的介入。

    越歌脸色铁青,一边去夺手机,一边疯狂回想哪一件事可能有疏忽,江画却死抓着手机不放。

    神经在紧张和放松间转变太频太快,离开被关了三天的屋子,乍一见刺目的阳光,江画眼前开始模糊起来。

    “不要报警,先送秦扬去医院,然后然后去你家再”

    “”

    越歌伸向手机的手臂一转,牢牢将晕倒的江画搂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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