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写完之后,又读了一次。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那个“味”有了。
“亲爱的宝贝儿子,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诧异,一向对你严苛的父亲居然会这般亲昵地称呼你。我过去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从而忽略掉了你和你母亲的感受”
“重病缠身,命不久矣,才懂得珍惜”
顾令顺了一遍,最后搓了一地的尴尬。
为了这个家,顾令觉得自己太难了。自己一个好端端的龙傲天男频审核编辑,却在走狗血电视剧套路。
就纪先生一副“看谁都不爽”的表情,是会写出这样子话的人吗
不是。
于是顾令编写了个假理由。
爸爸我癌症晚期了,所以想通了。
为当年的事情,为你和你妈道歉。
有些话难以启齿,唯有寄托在这一方小小的信笺上。
奈斯。
反正男主和自家爸爸都是十多年没见了。
人都不一定能认出来,还认字迹
那怕是见鬼了。
另外自己通过纪管家传过去,谁会质疑这封信的真伪
这份信要传到男主手中,也不容易
撑着这个机会,他好好劝说一下纪先生。
人死如灯灭。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别和亲生儿子反目成仇,下场凄惨。
只要脸皮足够厚,死死围绕着纪夫人做文章,男主就不会多说什么。
钢笔被盖好,平稳地躺在了桌面上。
顾令会床上躺着,却辗转反侧。
床头的小台灯散发着橙黄色的光芒,顾令抬手捂住双眼,想要尽快陷入睡眠中。
但心中思绪杂乱。
身体下是丝滑的床单,听觉视觉触觉,每一处都宣告着这和真实世界没有任何差距。
但这些角色的的确确是出现在原著中。
自己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原著文的剧情,同人文的金手指,给顾令带来的不真实感。
就像一个正在看戏的观众,看着旁人的爱恨情仇。
就算自己成为了戏中人。
可身边围绕着的,还是nc。
如果说自己的任务是活到最后,走上人生巅峰,那其他人呢
是会蝴蝶效应,还是顺着原来的轨迹,顺着原来的剧本一路往下走,直到走到他们的结局时,截然而至,退出所有人的视线。
如果不能改变,那么纪先生
顾令眯起眼睛,指缝间传递过来的几缕光芒,刺的眼睛作痛。
如果能改变
最后能改变
顾令猛地坐起,抄起自己的笔记本。
重新翻了一页新的。
笔尖在纸面上划过,飞快地出现几个熟悉的人命。
萧潇,影后,纪渐\\纪成简的信息。
许徐,艺人,的娱乐圈资源。
颜佩佩,美艳佳人,明星。
这三个人算是自己的红颜\\蓝颜知己,知道彼此的存在。
目前的走向来看,站在自己身边nc都没有加成商业资源。
而自己的仇家
顾母和顾海,打压在商业这一块的发展。
有什么不来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而顾父这个人,是挺有能耐,嗯,年轻时候。
可都是年轻时候花花肠子,大概被人诅咒太多,年纪大了开始反噬。
均被自己的儿子压制,但还是有喘气的余地。
顾令这么一琢磨,忽然觉得有点不是个滋味。
怎么围绕自己的正面buff,全是娱乐圈的这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总裁当不成还能进娱乐圈发展吗
自己总不可能弃商从艺,去娱乐圈发展
还剩下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估计有三百六十天发神经的纪成简。
想到这里,顾令就忍不住泪流满面,老天爷给了纪先生那么好看的脸,就不能多给他倒一点“友爱”“和善”“文明”“和谐”。
怕是手一抖,倒的全是“黑水”。
以前做过的破事,十几年来都还觉得自己没错呢。
顾令烦躁地又翻了个身,眯起眼睛,沉思。
想起了此刻应该正在休息的男人。
萧潇一提起纪成简,眼神中满是恐惧。对方真的有暴力倾向吗
顾令轻轻握拳,手指紧了又松,为什么自己却不觉得
本性还没有暴露
还是这么多年的岁月,终于将纪先生的棱角磨平,变得圆滑,少了尖锐骇人。
顾令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呢喃自语“纪成简,我是在救你啊”
回头看看吧。
天色破晓。
庄园内没有人声,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窗柩,声音连绵不绝。
躺在床上的青年眉心紧蹙,双眼迷茫地启开。
眼前的天花板模模糊糊,顾令呆滞了数秒,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半。
好早。
顾令睡不着,今天开董事会议。
他准备下楼喝水,自己再做一点早餐吃。
他脚步虚浮地出门,还没下楼,但走到某个房间门口时。
“砰”
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顾令身子猛地顿住,侧头狐疑地看向没有关紧的门。
透过那狭小的门缝,映入眼帘的是空荡荡的房间,没有摆放家具,但墙壁上却有一米高的扶手。
顾令推开门,愣住了。
纪渐倒在地上,正在费力地撑起身子,想要爬起来。
摔的有点重,蹭破了皮,起身时,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隐约的血痕。
鲜血和滴落在地面的冷汗相互融合。
两个人四目相对。
纪渐眼神一缩,眼神诧异,而后瞬间藏匿起来,一双深邃的眸子满满地厌恶,声音沙哑“出去”
顾令被纪渐出现在这里,吓了一跳。
回过神定睛一看,看见纪渐的手受伤了。
顾令愣住,这里的摆设更像是康复室。
但地面没有摆放缓冲的垫子,看起来冷冷清清,而且对比起外面地板的一尘不染。
这里似乎没有人打扫。
呼吸之间,似乎能嗅到空气中的灰尘气息。
顾令向前,而后蓦地停下脚步,略微弯腰看着男人:s“纪纪先生,你没事吧”
纪渐闻言紧抿唇瓣,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眉心下滑,扫过眼角,难受地眯起了眼睛。
他难堪的一面被人看到,纪渐想要撑住扶手起来,就在即将站稳时,膝头却一软,身子往前扑去。
没有摔倒。
顾令三步做两步,冲上来扶住了他。
“你”纪渐说,又停下。
他摔了好几次,膝盖像是细针扎进骨头中。
每一次摔倒就像是把骨头打断了再接起来。
被顾令扶住,身体发出愉悦的信号,纵然被这个他看不上的人触碰,纪渐并不好发火。
甚至面前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暖意,恰到好处。
纪渐后退一步,手撑住栏杆。
顾令看着怀中人如此迅速离开,抬眸看着纪渐,对方略微颔首,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肌肤上,一声眼睛目光复杂。
就算没有这一双腿,这个人也不会倒下。
可如果有了活动自如的双腿,顾令想,这个人一定不会甘心被困在这庄园之内。
这个人不会甘心的。
顾令后退,笑了一下,缓解尴尬,询问“纪先生,是在做康复训练吗”
纪渐迟疑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字“嗯。”
顾令眼神一亮,既然是在做康复训练,那就是还有希望。
就是纪渐一个人做康复训练,摔倒了也没谁扶。
“我”
“别告诉任何人”
顾令被呵斥停下。
纪渐的命令语气,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狠狠打断别人的话。
顾令愣住,不告诉其他人吗
等等,等等
顾令抓住了自己忽略的一个细节。
时间太早了。
早上五点半,庄园其他人还在睡梦之中吧。
纪渐这么早起来,独自一人,康复训练
他不像是一个有机会康复的人,反而像是已经被众人宣告结局,还在最后挣扎的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医生,其他人都宣告了他回天无力,但纪先生还想要试一下。
不试一下,怎能知道。
也是一种希望。
顾令思及此处,看着纪渐认真地说“好,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纪渐本想嗤笑,这样的承诺谁又说不出
不过一句敷衍了事的话,日后总有堵不住嘴的时刻。
但抬头望向顾令时,纪渐楞了一下,对象笑意盈盈,却没有一点敷衍。
他说好。
那就一定守口如瓶。
纪渐略微低头看着顾令,说“你该出去。”
顾令有些担忧地说“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
顾令被他吼了,缩了缩脖子,环顾四周,发现这康复锻炼室空空荡荡,设备并不齐全。
“我去找管家帮先生你拿海绵垫子过来吧。”
话音未落,顾令感觉自己的手猛地被人牵住。
纪渐双膝无力,向前一倾,抱着借力站稳。
纪渐声音沙哑,语气平淡地说“不用,我不需要。”
但顾令却觉得这话语中多了一丝恳求。
男人身上已经被汗液浸湿,此刻抱住自己,自己的睡衣也被打湿,深呼吸时顾令只觉得鼻尖是对方身上的烟味。
这个人,抽烟抽太多了吧
顾令叹了一口气,点头“嗯,我不找纪叔了。”
到了这时,才感觉纪渐松了一口气。
顾令颔首。
努力并没有错。
但也许没有意义的努力,在别人眼中只会是一场笑话,纪先生才不想让别人知道。
“别告诉别人”
纪渐抱紧了顾令,死死扣住,在没有肯定回答之前,他不会放开这个人。
是自己失误,没有把门关好。
也是自己无力,才会被人看到丢人现眼的一面。
如果去找纪管家要垫子,很有可能会被纪叔猜到为什么。
自己的腿康复的可能性不大。
他所做的一切,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白费功夫。
可怜又可笑。
所以别给那些人看。
如果自己能好,那么日后便可蔑视那些冷嘲热讽;如果不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现在被顾令发现
如果这个人不能保守秘密
纪渐眯起双眼,刚才还略显得慌张的眼神,瞬间冰冷起来。
许久的沉默之后。
纪渐听到怀中人有点抱怨不适地说“纪先生,你身上烟味太重了,少抽点烟吧。”
纪渐抿紧了唇,明白过来,而后放开了这个人。
“谢谢。”
顾令以为是自己耳聋 ,纪先生居然会对自己说谢谢,简直是见鬼了。
但事实如此。
顾令心中闪过一丝高兴,却没觉得多高兴。
自己好像戳中了这个男人的伤处。
“那什么,我就不打扰纪先生你了,我先去洗漱了。”
顾令快步走出去了康复室,轻轻地带上了门。
略微回头看了一下这扇门。
似乎能通过这扇门看到里面的纪先生。
顾令回到卧室,身上的睡衣都湿了点,他揪住衣角准备换衣服,却在半空中停住。
纪先生的腿没有行走能力的话,那康复训练更多的就是锻炼自己上身的力量,一个不小心容易摔。
他膝盖处的淤青就是这样来的吧。
顾令又放下衣服,往杂物间走去。
他记得上次自己无意看到杂物间有那种泡沫垫。
在一堆满是灰尘的杂物中,顾令翻出了几个垫子,趁着没人看见,往康复室走去。
纪渐听到门把扭动声,眯起眸子,门随后打开,却是顾令灰头土脸地凑进。
“我想有这个更好。”
他已经把垫子给打扫干净了。
纪渐正要说话,顾令先一步解释“我没去找纪管家,放心。”
铺好之后,顾令累的盘腿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纪渐。
唔
除开膝盖上的疤痕,这个人这样看起来简直和寻常人无异。
双腿完全没有萎缩的痕迹。
甚至体魄健硕。
纪先生站起来之后,顾令才真切地感觉受到他有多高。
赤脚站立起码接近一米九了,此刻穿着黑色衬衫,布料之下的肌肉鼓鼓囊囊,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展现自己的存在。
这个人的确有吸引别人的资本。
如果纪先生没有双腿残疾,打不过打不过。
顾令上下扫了一眼,咳嗽一声站起来撇开头,耳根子有点发红,说“纪先生你继续了,我先去换衣服,等会儿要去公司开会。”
顾令想到这里,身子疲软了。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口时,忽然背后响起声音。
“顾令,今天的董事会,你想赢吗”
顾令回头,看着纪渐,笑了一下“没人想输吧。”
纪渐紧抿唇瓣,眯起长眸,如同窥视猎物的毒蛇盯着他。
顾令觉得气氛有点严肃,讪笑一下,手指点着鼻尖,说道“是的,我想赢,纪先生。”
顾令笑着歪歪头,半开玩笑说“纪先生,你保佑我赢吧。”
纪渐欲言又止,最后沉默地看着门被缓缓关上。
双手紧握着栏杆,自己不但会保佑他赢,而且还是决定性的赢。
但这一时的小恩小惠,是为了将顾令引入更大的陷阱之中。
纪渐垂眸看着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的垫子。
许久之后,幽静的房间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呢喃,伴随着嘲讽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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