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袖扣不见了。
丢了
这个想法如同危险的讯号, 瞬间让纪渐脑海中警铃大作
他屏气慑息,手撑着沙发,膝盖一痛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查找。
没有, 还是没有
没有在这里
纪渐心中瞬间充满了恐惧不安, 那是母亲的遗物, 也是自己仅有的不多的东西。
再多的宝石, 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纪渐下意识地抖搂衣服,还是没有, 他绝对不会把东西弄掉, 戴之后也确定没有松掉。
发疯般快速翻找后,纪渐双手颤抖, 又坐回沙发上, 他强迫自己冷静。
急匆匆抽出一支烟, 颤颤巍巍地点燃, 浓郁的烟味让他的大脑冷静下来。
“咳咳,咳咳咳”
纪渐咳嗽着,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他拿出手机,险些点号码。
“林成责,看监控公司和医院,我右手上的袖扣”
林成责接到通知, 利索回答“好的, 纪总。”
电话挂断,纪渐的心依旧悬着。
怎么会丢了
什么地方丢的还是被人偷走了
后天就是母亲的生日, 祭拜袖扣一定要找到
对了, 忌日
纪渐单手按灭了烟, 吐出一口烟,拿起手机再拨打了个电话。
国外。
纪成简盯着来电,如今纪渐还敢主动打电话
他要崩溃了,自己在这狗屁地方待多久了
“小兔崽子,你不是想让我给你妈好好祭拜祭拜吗我同意了,让我回国”
他来回踱步,低着头反复走着,气得狂捏人中。
等自己回国,等自己回国就好了
“纪渐,你也不想让你妈失望,对吧,你让我回国,我一定会去看白琪。”
纪成简比起上次,少了一份自信,带着一丝恳求,询问“是吧,是不是你心里一直都惦记着我去祭拜你妈,不是吗”
诡异的许久安静之后。
纪渐盯着桌面,徐徐说“不,我打电话,只是为了告诉你,迟了。”
今年的忌日过了,而这段时间,父亲绝对不能从国外回来
“纪渐,你”
嘀
电话被挂断。
纪渐曲肘,手指穿进发丝里,眼神骇人。
父亲同意回国了,也同意去祭拜母亲。
但是现在让他回国,自己一定会露馅,一定会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他困在国外,现在自己要动林家,他不希望有意外情况出现。
父亲年轻时候的酒肉朋友,未必不会看在可能会有的“利益”帮他。
让他回来,是自找麻烦。
纵然这是母亲生前最后的遗愿也不过是弊大于利。
再等等,等自己彻底把林氏内部架空,等爷爷没有好友相处,一切才能是相安无事
纪渐看向桌子上摆放着的台历。
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圈,圈在纪夫人的忌日上。
他手拿着那份台历,沉默不言。
也是自己的生日。
自己从出生开始,就只给她带来的是痛苦,她的希望全部破灭。
纪渐呢喃自语“母亲,他现在回不来了”
回来了,只是平添麻烦。
膝盖处钻心的痛,纪渐置若罔闻。痛一点好,最起码还有知觉,但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
他是个残疾。
如果纪氏被父亲和爷爷抢回去,一个残疾的自己能做什么
成为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吗
纪渐捏紧了手中的台历
公司,医院,林成责仔仔细细地看监控很久,看得头晕眼花,还是没确定到底在哪里丢了。
看不清楚纪渐的手部细节。
最后足足过了一天,大晚上给了短信回复,找不到。
但确定没有丢在公司里。
因为在从公司到医院的车上的摄像内容,确定袖扣还在。
袖扣不知在何处。
纪渐看着那条短信失神,面前摆着的晚餐也纹丝不动。
找不到了
他丢了一件宝贝。
顾令站在厨房帮纪管家收纳东西,眼神却瞥着大厅中的纪渐。
纪管家说“先生似乎心情不好。”
顾令抽抽嘴角,把“似乎”去掉,整个人的脸色都要发青了。
“难不成是因为明天是夫人的忌日”纪管家呢喃自语。
顾令身子斜靠在门口,被他提醒了,连忙看着管家。
对了,忌日
明天是纪夫人的忌日,也是纪渐的生日。自己的母亲病死在自己生日当天
纪管家猜测“是不是因为忌日来了”
往年也差不多,但纪渐少爷都会疯狂工作,缓解情绪。
顾令随口问了一句 “纪先生不去祭拜,那纪渐会去祭拜吗”
会吧。
“不会。”纪管家斩钉截铁地说。
顾令疑惑地“哈”一声。
什么狗皮玩意
还以为纪渐对纪夫人,三天一祭拜,五天一挂念,合着纪成简这么多年没去看,他也没去看
纪管家咳嗽了一声,尴尬地说“ 少爷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
顾令依靠着门口,眼角余光瞥着 坐在餐桌前的纪渐,而后敛眸,呢喃“是啊,我也不清楚。”
顾令帮完纪管家,再出来上楼时,纪渐已经不在餐桌前。
他回二楼了。
顾令稳步回了自己的卧室。
拉开了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摆放着一本笔记和一粒袖扣。
他只打开了笔记本。
“明明小时候这么”
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想要博取大人关心的小孩子,所以竭力想要变成纪夫人心目中的完美模样。
纪夫人要他取得爸爸的喜欢,将他当成了工具人。
做不到就怨纪渐不懂事。
“哎”
明天就是纪渐的生日。
顾令看着自己折的那一堆千纸鹤,还没完成,还差两百多。
他折的慢也不好,估计纪渐也不想要
顾令躺在床上,打个滚,滚进了被窝中。
关灯,拉被子,准备睡觉。
忽然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无奈的叹气声。
啪
灯乍然亮起,驱散了黑暗,顾令坐起来,掀开被子 ,盯着那些未完成品。
还是做完吧。
翌日。
凉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吹进来,顾令捏紧了被子,而后又猛地起身。
起得太急,他脑袋嗡嗡一声。
天亮了
今天外头乌云浓厚,降温了。
顾令收回目光,急匆匆下楼,乍然看到门口的纪渐,他杵着手杖站在那里。
他今天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西装,挺括的布料,但是裤腿小腿处应该是放了帮助发力的支架。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走动。
顾令停下脚步,想,如果这个人的双腿没有残疾,以他的外形、他的身世和财富。出现在名流宴会之上,必然会是视线的焦点。
纪管家从厨房探出头,顺着脚步声停止的地方,瞧见了顾令。
但纪渐居然没坐轮椅,站在门口让他震惊,询问“先生今天要去哪里”
纪渐没有回答,也不方便解释。
他在等车过来接自己。
顾令眨了一下眼睛,呃在纪管家问过之后,纪先生脸上似乎冒出了一点窘迫
也是,他要去祭拜纪夫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为人之常情。
顾令抬头,和纪渐对视一眼。
男人的眼神太过于复杂,顾令心颤了一下,而后撇过头,大步走到纪管家身边,推着人往厨房走,笑着问“纪叔,有什么吃的吗我肚子都快要饿扁了”
等顾令吃过早餐,门口已经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走了吗
顾令喝光了杯子中的牛奶,拿起外套大步出门。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多半是要下雨
想到这里,顾令沉吟,既然要出门那肯定会记得带伞吧,又不是在家里,随他作。
顾令开车出去,刚刚出了纪家庄园门口,林晓打电话过来。
一开口就是抱怨“我的老天爷,昨天纪成简为什么会帮你接电话。”
顾令心不在焉,开口问“他正好在,有什么事情吗”
林晓嘿嘿一笑“顾总厉害啊,让堂堂的纪董事长帮你接电话。林氏最近的资金链不怎么乐观,顾总你倒是熬出头了,给我指条明路
顾令反问“别告诉我,你资金链紧张,口中的那块大肥肉舍得松口”
“哪能啊,但松一点点还是行的。”
林晓哈哈笑起来,意有所指地说“怎么样,顾总考虑考虑,想好了,我们可以详谈。”
“行,我知道了。”顾令没放在心上,挂断了电话。
这件事情明后天再聊。
今天先把忌日和生日的事情提上行程,他现在没空。
到了下午,顾令抱着一个礼品盒子回来,空的,用来装礼物的。
可是庄园内还是只有纪管家一个人。
“纪先生呢”
纪管家楞了下,哎
“纪先生没有和你一起出去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
信息差。
顾令心道,难道还在墓园吗
也是这么多年再次相见,又是生死有别,心中感慨多一点再正常不过。
顾令把千纸鹤装起来后,外头阴沉沉的天气,乌云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外面的天空似乎笼罩了上一层朦胧的滤镜,淅淅沥沥的雨丝落下。
顾令表情凝重,下雨了。
现在已经下午六点多,该回去了。
纪管家正在准备晚餐。
他第一次见纪渐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 又不好打电话询问。
顾令拿起车钥匙,走到门口说“我去找纪先生回来,纪叔,晚饭你放在厨房热着就行,不用等。”
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车在墓园门口停下,顾令抬头看着面前,这里是纪家的墓园。
书中,纪夫人死后,纪成简铁了心不要她进纪家墓园。
恰好当时的白家也憋着一口气,也想要骨灰。
是纪渐用命威胁大家,必须让母亲埋在这里,这是纪夫人的心魔。
她活着死了,都是纪家的人。
怎可能死了就被赶出去,连纪家的墓园都没进去。
一下车,顾令看到了在门口打瞌睡的司机。
撑开伞,走过去。
脚步声让他惊醒,慌张地说“顾总”
“他还在里面”
司机点点头,是的“一直没出来,这都下雨了。”
顾令双眼眺望远方,说“你先回去吧,我送纪先生回去。”
说罢,大步往里面走。
一座小丘陵,上山的小道两边种满了绿油油的柏树,顾令顺着残破的石板路往上走。
路的尽头,视野突然开阔。
顾令停下脚步,略微抬起伞檐,纪渐站在不远处,站在细雨中,雨水打湿了他,暗淡的夜色压在他身上,似乎要将这个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唯独放在墓碑前的黄色菊花,明亮的不像话。
是天地间的仅有的一抹亮色。
顾令看着他,轻声说“纪先生,我来接你回家。”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