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渐闻言, 脚步猛地顿住。
顾令呼出的热气打在自己耳边，轻轻柔柔，但这话的分量却有如千斤重。
顾令以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但那个时候, 他的语气是轻松惬意，似乎是一句玩笑。
现在不是。
纪渐从来没听过顾令用这般严肃的语气说话。
像是赌徒将自己的全部后路给截断, 孤注一掷、最后一搏。
就为了等待一个想要的答案。
纪渐心中一颤，紧了紧手背好了顾令, 怕他下一秒就化为泡沫彻底消失。
脚步声，呼吸声，幽暗的消防通道内。
话在喉咙中打滚, 可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时间过了很久之后, 久到顾令都忘记自己胃部的痛疼。
他说“纪渐，你放我下来吧。”
顾令的心情忽然感觉平静下来, 淡淡地说“放我下来，我太重了, 我怕压坏了纪总你的腿，也没必要带着我。”
男人压低声音, 低沉而沙哑。
“不重。”
幽暗的环境给了人袒露真相的勇气，但纪渐开口依旧是磕磕巴巴，似乎带着窘迫。
“是你的话，就一点都不重。”
纪渐一步一步走向前去，如果是顾令的话, 他还能继续背下去。
他还能背着顾令走下去, 走得更远更久，甘之如饴
甚至走一辈子
黑暗中, 他感觉自己背上是一颗小太阳, 散发着炙热耀眼的光芒, 将他内心的阴暗处照亮，让那些做过的坏事无所遁形。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以后会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自己一直都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人生。
事业如此，婚姻也该如此。
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婚生子，对她好。
当顾令的出现打破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自己原本抱着玩玩的想法，却一步又一步为他打乱了计划。
在即将走到停车场时，纪渐缓缓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如果这种不想失去，愿意为一个人改变自我的行为，是这就是喜欢的话
那他喜欢顾令，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
凌晨，医院。
顾令躺在病床上，医生给吊了水，补充营养之后，身体舒服了一点。
医生离开之后，纪渐缓缓起身走到床边，看向半阖着眸子昏昏欲睡的顾令。
嘴唇发白，没有血色。
纪渐缓缓坐下来，弯腰靠近，抬手磨蹭着顾令的唇瓣。
自己该走了。
距离天亮只有几个小时了，等到天亮之后，公司内还有好几个重要文件需要签，还有会议需要开
但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像是被胶水黏住一样。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令，脸色苍白无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的模样。
忽然，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顾令迟疑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望着纪渐，抿紧了唇瓣，而后开口问“纪渐，你不是喜欢女人吗”
顾令偏偏头，说“我这个男性不在你的择偶标准上”
“不如电热毯”
顾令重复当初纪渐说过的话，继续说“纪渐，你知道怎么爱人吗”
纪渐缓缓弯腰，双手按在顾令的两侧，眼神盯着躺在病床上，头发凌乱的人。
“不会”纪渐声音嘶哑，“你教我”
顾令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放在纪渐的肩膀，想要将人推开，但却无能为力。
纪渐看着身下的人，是个男人。
此刻深褐色的发丝凌乱地贴着，眼角发红，刚才哭过了。
高挺又精致的鼻梁，发白嘴唇微微张开。
脆弱的瓷器一般。
纪渐回想起上次醉酒时，自己曾经冲动地亲了顾令，心中升腾起一种火热。
可不但没有感觉到厌恶，反而食髓知味。
明明底下的人是个男人，不符合他认知中的配偶要求。
但
“这次我没喝酒”
纪渐声音沙哑。
这次没喝酒
所以头脑很清楚，清楚地知道顾令是个男人。明知如此，他依旧想要再尝尝
纪渐压下腰肢，颔首垂眸，两个人靠近，视线相对，呼吸纠缠在一起。
顾令可以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味，刚才背着自己出了汗，烟味和汗味纠缠在一起，直勾勾地往鼻翼中钻去
顾令撇开头，却被纪渐抬手顺着脸颊轻轻地抚摸。
而后略微挑起下巴，被迫看着纪渐。
纪渐眼神幽暗，他第一次喜欢人，不知道怎么讨人开心。
但是他可以学。
纪渐声音低沉，说“顾令，你教我怎么喜欢你”
顾令呆滞了一下，
而后他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手指猛地攥紧了纪渐的手，想要推开他。
顾令身子不停地退缩着，最后头磕到了床头，痛唔了一声，纪渐连忙抬手垫住他的后脑勺，
顾令被迫仰着头，看着面前的纪渐。
纪渐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是要疯了。
纪渐半阖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顾令。
他想触碰顾令。
尤其是顾令拿自己以前说过的话来埋汰时，他就想欺负这个人，让顾令算不了旧账。
真记仇
纪渐勾唇轻笑，眼神中有着笑意。
幽暗的环境中，视觉减弱，其他感觉越发明显。
顾令带着抽咽的细微喘气声
纪渐想象中，面对一个男人的不适没有到来，反而因为面前之人是顾令，他内心的火焰快要烧死自己。
纪渐内心的恶意升起，他压抑着情愫看着顾令，强行忍住。
想要欺负人
顾令眼角发红，一脸迷茫地看着纪渐，一双眼睛雾蒙蒙。
“纪渐”顾令呼吸有点不畅。
或许是胃痛，或许是过于紧张，顾令喘不过气来，抬手放在纪渐的肩膀，想要他给自己借力。
忽然碰到了一处，顾令脑海中灵光一闪，身体的本能便用力将人推下去。
砰
远离了纪渐后，顾令坐着床头，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顾令坐靠着床头，眼神有点迷茫，喘着气看着坐在地上的纪渐。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嘴角，而后恍惚回神，随后瞪大眼睛。
纪渐在做什么
顾令垂眸，他感觉面上滚烫，身子都要烧起来了，自己完全没经验。
或者说，他没想过、也没去了解过如果自己和纪渐在一起，在床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纪渐坐在地上，抬眸眼神深邃。
在寂静无比的深夜中，顾令听到男人声音极度沙哑，一字一句说，“我想欺负你。”
就像以前做过的梦里那样
翌日、清晨。
顾令被电话铃声吵醒，坐起来，一边接通一边看到躺在沙发上睡着的纪渐。
纪渐五官立体，阖眼时神情过于冷淡，此刻眼底有浓郁的青色，紧缩眉心，
这几天一直没睡好，不过比起在纪家庄园，纪渐感觉这几个小时睡得还行。
偶尔醒过来，看到顾令躺在床上，看着药水有没有空瓶。
等天亮之后，他才放心一些。
此刻，高大的身躯半蜷缩在沙发上，倒是显得有点可怜。
顾令看见纪渐嘴角被自己咬出来的伤痕，撇过头咳嗽一声。
电话接通后，许徐的意思是。一大早就接到消息说顾令住院了。
胃病。
没想到这么严重，特地过来看看。
“顾令啊，你在哪个病房”
顾令下意识地报了个房间号，许徐高兴地说“这么近，我刚刚走到这层，这就到了。”
“你等一下，你还带了谁”明显电话那头还有其他的脚步声。
许徐看了看，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说“也没什么”
许徐捂住手机，快走几步避开后面的人听到小声说“就是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听说你生病了，我在医院门口遇到，干脆就一起过来看看你。快到了。”
嗡
顾令脑海中的弦断了。
等等，快到了
顾令猛地挂断手机，看向旁边躺着的纪渐，为接下来场面而感到害怕。
电话声音太响亮，纪渐一脸凶悍地睁开眼睛。
他有起床气，但看到头发乱糟糟，衣衫不整，嘴唇红肿的顾令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气就消了。
是自己吓着他了吗
起身前去洗漱，缓和下情绪。
顾令脑袋有点炸。
在线等，挺急的。
顾令已然明白自己虽是万人迷体质，但谁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吸引的是善茬。
王总和李荷就是意外。
千人千面。
说不定跟着许徐一起过来的人中，就有心思歹毒，想要独占自己的女人。
看到纪渐在病房中，指不定上来就是一刀。
纪渐也不是善茬
若是让他看到那些女人，指不定要做什么
这搞不到就是炸弹啊
顾令准备掀开被子下床，但起的太急，膝盖一软，险些要摔向地面。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出现，纪渐搀扶住了他。
“急着下床做什么”
顾令含糊其辞，找了个理由“上上上厕所。”
如果只留下纪渐在病房中，那么其他人看到他，自然不会进来找自己。
顾令四肢无力，踉跄着走了几步，他还没吃东西来找，有点低血糖，身子一歪，被纪渐楼包住。
顾令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门口传来了好几道声音。
“亲爱的，你没事吧”
顾令僵硬地扭头，躺在纪渐的怀中，看着门口自己的情人们，表情由前来探望欣喜到震惊，最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神情复杂。
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
一时间，顾令竟然不知道是先安抚纪渐，还是安抚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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