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主院内,侍卫长杨选匆匆进来,向家主一拱手:“家主。”
“来了?”家主道:“夫人呢?”
“还在静室。”
王家主叹了口气。
“家主……”杨选忧心忡忡:“真的要同意吗?”
王家主脸色沉郁:“怎么能不同意,你看他都嚣张成什么样了!连比试都不敢,岂不是显得我王家怕了他区区一个练气?若是传出去,在这偌大的居仙国,可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可是……”杨选想说人家可能真的有嚣张的资本,却一时张不开口。
半晌,家主平静道:“况且,他说的是让小十六来替他比试。”
杨选默然。
家主抬眼问:“打听得怎么样了?”
“是,”杨选拱手:“经过多方确认,十六少爷确实只有练气五层修为,且心智仍然较常人有很大不足。”
“看出来了。”家主揉了揉太阳穴:“那天在饭桌上,这孩子也只顾着吃,倒是很听那个阿瑞的话……”
“另外,剑法方面,”杨选又道:“根据院中扫地阿婆的说法,十六少爷也只是在练些基础的劈、砍等动作。每日从清晨练到正午,下午练到傍晚,晚上则在房中同那位剑修一同打坐参悟,不曾有大动静。”
家主沉默半晌,桌上烛火摇曳。
这样的情况,他怎么想都不觉得小十六有获胜的可能,可那个剑修口气又是那么的笃定……是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法宝么?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你说你是在酒楼里遇到他的?”家主问。
“是……”
杨选惭愧地将那天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而后道:“当时我只以为我那把剑是用得久了,意外断裂,不曾想到和那个少年有关。只是他在我与人争斗时十分镇静,连刀刃快要碰到自己都不闪不避,现在想来十分怪异,是我疏忽了。”
“无妨。”家主道:“你做得对,不管怎样,人才总是要吸收进来的。”
“是。”杨选应声。
又是一片沉默。
“这样。”思忖半晌,家主有所决定,向杨选招招手,示意他附耳来听。
片刻后,杨选面露惊讶:“这……”
“就这么办。”家主严肃道:“只要赢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杨选犹豫片刻,又一拱手:“是,家主。”
***
五日后,仙都处处张灯结彩。
清晨出门的各路修炼者,都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回头一问,才知道是王家要摆擂台了。
“又摆擂台啊?感觉还没过几年呢!”一位摊主说。
正在他这儿采买灵草的姑娘笑起来:“是呢,主要是三少四少得了老祖不少好东西,得奖励给大家。”
“这也太好运了吧!上界来的好东西啊,我这辈子都摸不到了,下辈子争取投生进王家吧……好东西有没有白桃姑娘的份儿啊?”摆摊人笑着问。
“没有没有,我就是个跑腿的……不说了,我要回去看擂台啦!”白桃拿起灵草,和众人道别。
白桃这么漂亮的女修,性格又好,常常因为采买事宜上街,一条路的修炼者都很喜欢她,人缘非常好。
她一路打着招呼回府,中途被一人叫住:“哎?白桃啊?”
“早啊马叔!”白桃道。
这是个练气九层的强者,就算不是王家人,白桃仍然对他很是恭敬。
“我听人说,你家来了个剑修,也会上这次擂台?还跟你们家打赌来着?”马叔好奇问。
“哎呀!这你都知道!”白桃惊讶,随后澄清道:“不是啦,他不上擂台,但我们十六少爷会代表他上……十六少爷,就是那个,那个……你懂的,所以就是个玩笑话,别放心上。”
“这样,”马叔点点头:“嗨,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你快回吧。”
白桃笑着点点头,小跑回去了。
自从那天领着明瑞和十六少去家宴,她就再也没法儿对那个乍听多么了不起的剑修生出敬畏之心。
长得清清秀秀,个子比她还矮一点儿呢,像个孩子一样贪吃,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哪里像传闻一样凶恶啊?
而且十六少又是那样的一个孩子,一上台就会被打下去吧。
白桃实在没把他俩当回事,觉得和往年没多少区别。她回来送了灵草,登记了信息,做完今天的工作,和相熟的朋友一起去往擂台,打算好好观赛了。
白桃运气好,座位就在擂台正前方,视野没有遮挡,看得十分清晰。今天天气也好,天朗气清,空气中传来好闻的花香味,都是王家精心培育的灵种。
不多时,她身边空着的位子坐过来一个人。侧头一看,白桃立刻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杨哥!”
来者正是侍卫长杨选,他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过了一会儿,底下少爷小姐们坐的位子也渐渐填上了人,一眼望去真的不少,好几十个,王家真的人丁兴旺。
最小的五六岁的豆丁都来了,还由奶娘带着,好不热闹。
“杨哥,你觉得三少四少谁会赢啊?”过了一会儿,白桃忍不住和身边的人搭话。
杨选似有些心不在焉,摇了摇头,没说话。
白桃见状,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打扰他,只跟小姐妹们小声嘀咕起来。
上午卯时三刻,空中出现一人,在众人注视下缓缓降落擂台。
便是那王家主了。
他伸出手,向众人致意,显得一派春风得意。
御器飞行是所有修炼者都向往的体验,不过那要筑基中后期才能实现。王家主没有筑基,能飞起来自然是法器的功劳。只是这法器也是十分难得,仍然让众人歆羡。
“我也想飞一次,哪怕一辈子就一次也行啊……”白桃向往地看着台上。
王家主说了几句废话,踏上法器又潇洒下了台。
接着上去的是王辉,他总是负责主持各种事宜,讲规则流程什么的,大家也都习惯了。
白桃原本还沉浸在对那个飞行法器的畅想中,心不在焉的听了几句,忽然凝了神,微微张开嘴。
“……是我听错了么?”她抓了抓小姐妹的手,疑惑问:“怎么改了?”
小姐妹也茫然:“这……”
王辉还在台上宣读规则。
“……获胜的守擂者,每比三场,即可申请休息一炷香时间,再上台。奖励规则如下:胜一场,可在四档奖励中任意挑选一件宝物;连胜三场,可挑选一件三档宝物;连胜十场,可挑选一件二档宝物;赢得最终胜利的挑战者,可挑选一件一档宝物。每位挑战者,只有一次挑战机会,败后不能再来。”
王辉等了等,继续念道:“所有参赛者由上一次家族擂台排名,分成四组。前五名为甲组;五到二十名,为乙组;二十名到末位,为丙组。未参加上次擂台者为丁组。”
“擂台出场顺序,为丁组先上,依次丙、乙、甲组。每组挑战者全部上完,下一组才能开始挑战。规则如上。”
王辉念完,台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窃窃私语声才渐渐起来,而后越来越高,一片嘈杂。
“为什么要这么改啊?”白桃莫名其妙:“以前不都是普通的两两对战么?虽然强的还是强,弱的还是弱,但是……怪怪的……”
小姐妹也说:“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同吗?非得弄这一出?”
“要说不同,只有……”白桃突然想起来,瞪圆眼睛:“那个剑修?”
细想一下,这个规则简直就是为了防止分组靠后的人赢得比赛而设立的。
十六少爷上一次根本没参赛,自然是被分去了丁组的,哪怕他在丁组的最后一位出场,想要赢得整个擂台赛,也需要打赢在他之前的甲乙丙组,整整四五十号人!
别说一个先天不足的练气五层的小孩儿了,就算是家主下场,也没法儿车轮战战胜四五十人吧!?
但是至于吗?
真就为了一个本来就不可能实现的赌约,整个王家如临大敌到这种地步?还为了他特地改规则?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可不少,不一会儿,前前后后的议论声就开始不停往耳朵里灌。
白桃是居仙国土生土长的小孩儿,在收徒大会被挑进王家,一直是她一生中最自豪的事。
她没那个资质去往上界,在她眼里,王家就是最牛逼,最厉害的存在了。
但是这一刻,她只觉一直以来的信念崩塌了。
王家用这种方式胜利,不就是胜之不武么?
她忍不住看向身侧,小声问:“杨哥……是他们说的这样吗……?真的是为了那个谁……”
杨选想否认的,却说不出话来。议论声像一个个耳光,打得他面红耳赤,羞愧感让他恨不得钻进地下,逃离这个擂台。
“别多想,”半晌,他解释道:“这是为了王家的名誉。我们不能赌那个万一。”
“……”这就等于承认了为了明瑞改规则的事实。
白桃一时间五味杂陈,简直说不出话来,早上的兴奋全没了,只沉默地坐在座位上。
此时此刻,场中的王家主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失落和羞愧,他可太喜欢自己这个主意了,简直万无一失。
他春风得意,感觉自己就是个天才。
在他的正对面,明瑞和王溪苑正坐在一起,低头说着什么,神色似乎有些惊慌。
王家主更得意了,脸上都差点藏不住,就差坐过去和明瑞亲口聊聊天,问问他的感想了。
“哎?十六少爷今年多大了?”王家主忽然问身边一人。
“回家主,十三岁了。”那人答。
“十三了啊!那负责照顾的人不能陪他一起坐着了吧……”家主为难道。
“是,按理不应该。要我去让他离开吗?”
家主想了想,大度地一挥手,笑道:“算了吧!十六少先天不足,行事还宛如孩童,也不好管教。还是让那个阿瑞陪着吧!”
“家主仁慈。”那人赞道。
王家主心情巨好,拍了拍肚子,靠在软椅上。头顶有把巨伞遮阳,还散发着丝丝凉意,也是王家传下来的法宝。
还说改牌匾,改姓呢?你改一个瞧瞧啊?哈哈哈哈!
下一秒,台上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
“可以上来了吗?老师说,我可以上来了!”
家主愣住,甚至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揉了揉眼睛。
看台上几百人不约而同的张大嘴,偌大看台静得可怕。
十六少爷!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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