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孙明珠在一股浓郁的骨头汤浓香中醒来。
她一边刷牙,一边把垃圾拎出门,就见一个半人半狗的生物正蹲在对门的门口,掀着一口獠牙在啃着一块筒子骨。
白牙红肉,头甩来甩去的,一脸狰狞,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孙明珠定睛一看,这不是盛朗吗?
她吓得咕咚一声把牙膏泡沫吞下了喉咙,缩在门后只露出半只眼睛。
盛朗挑起一对碧绿的眼睛望过来,嘴里依旧咔嚓咔嚓地咀嚼着。
孙明珠看着他手里那根棒子骨,越发心惊胆战:“你你你……你怎么在小夏家?小夏人呢?”
盛朗嘴里有肉,还没来得及回答,孙明珠的思路已经一路狂奔,跑得他抓不到了。
“他知道你在他家吗?你……你难道把小夏怎么了?你你……你把他吃了?”
盛朗:“……”
他看了看手里的棒子骨,又看了看对面那丫头。要不是骨头上还有肉,盛朗很想把骨头丢去过砸孙明珠的脑袋。
“盛朗这几天暂时住我家。”林知夏把盛朗的脑袋拨开,以大活人的姿态走了出来。
孙明珠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对劲。
“他好端端的住你家干吗,又不是没有自己家?还是他又惹了事,被他外婆赶出来了?”
盛朗确实是惹事被外婆赶出来的,但是他惹的那个事,就实在不方便对孙明珠这样的女孩子说了。
林知夏只好哼哼:“他外婆觉得他跟着我能看点书。反正就一个多礼拜,然后他就要回游泳队了。”
“不是这个问题。”孙明珠抓耳挠腮,追着林知夏下楼,“你就不怕柴哥的人把你和盛朗划做一堆吗?万一他们抓不到盛朗,来寻你的麻烦怎么办?”
林知夏不屑地笑了笑,将垃圾远远地抛进了垃圾池里,砸起一团嗡嗡的苍蝇。
“我早就和他划做一堆了。”
打从把盛朗从那变态手中救出来后,他林知夏的名字就和盛朗牢牢地绑在一起了。
林知夏拿过孙明珠手里的垃圾,一并丢进垃圾池里,“别担心了。要寻麻烦就来吧。小爷我是没盛朗能打,但也不是好招惹的。”
孙明珠那天到得较晚,没亲眼见林知夏用弹弓如神的英姿,对他这门独门秘技感触不深。
单说外表,林知夏就是一副白细文弱、怎么看怎么不耐揍的模样。他要是落到柴哥的手里,那就不是折一两只胳膊腿就能出来的。
但是林知夏又是真的聪明。他搬来永安才一个月,就混得如鱼得水,几乎像个在本地长大的小孩。除了最初被盛朗砸了奶瓶外,他每天走街串巷的,还真没吃过什么亏。
孙明珠是打心底佩服林知夏的,觉得他不仅不是书呆子,还特会来事儿,什么都懂。小丫头早就忘了自己夸口能罩着对方的话,已经成了林知夏的小跟班。
“来我家吃骨头吧。”林知夏感激地朝孙明珠笑了笑,朝楼里走。
孙明珠转身,又吓了一跳。
盛朗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下来,蹲在楼梯口,像一头守着主人的狗。
林知夏拍了一下盛朗的肩,上楼去了。
孙明珠跟在林知夏身后。盛朗呼啦站起来,长臂一伸,把她给拦住了。
孙明珠快要吓死了。
盛朗用他刻意压低了的嗓音说:“小夏有我罩着。我不会让别人找他麻烦的。”
“哎?”孙明珠一头雾水,却本能觉得这话说得挺让人安心的。
“你少管我和小夏的事!”这句话就敌意十足了。
孙明珠瞪着盛朗那双翡翠似的绿眼睛,只觉得像两簇鬼火,生怕他的拳头下一刻就能落到自己眼前。
“小朗。”林知夏扶着栏杆,朝下面喊了一声,“别吓唬明珠。大家都是朋友。”
笼罩盛朗全身的气焰瞬间回落,那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消失了。
盛朗的耳朵抽了抽,不满地哼了一声,一溜烟蹿上了楼,跟在林知夏的屁股后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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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接触了两天,孙明珠和王高才一致认为,比起人类,盛朗更像是林知夏捡回来的一条野狗。
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冲人亮出獠牙,吼两嗓子。要不是林知夏拽得住,盛朗早扑上来把他们俩咬出七八个窟窿了。
也好在林知夏是个遛狗系绳子的好主人。
很神奇的,这个谁都不服、桀骜张狂的少年,却唯独很听林知夏的话。
每次盛朗脾气上来了,正准备咆哮的时候,林知夏只需要唤一声“小朗”,濒临爆发边缘的怒火总会收回去。
“你别那么冲动行不行?”林知夏数落着盛朗,“人家就随口问一下你爸,又不是笑话你什么。你嚷得这么凶,不是更让人知道自己的弱点了?”
然后又对王高才说:“你也长点心吧。别人哪儿疼你往哪儿戳,换谁都想揍你。”
孙明珠是女孩子,心思细腻,还好些。王高才傻不拉唧一半大小子,说话向来遮前不顾后的,最开始的时候可把盛朗惹得直磨牙。
后来林知夏请孙明珠和王高才吃了一顿冰淇淋,替盛朗道歉,又划下了一道警戒线。
“那家伙人不坏,就是自尊心特别强,只要不碰到他家那一团乱七八糟的事,他挺好相处的。”
为了证明,林知夏特别指挥着盛朗帮孙明珠的奶奶把家里坏了的灯泡全换了。
孙奶奶很是把盛朗夸奖了一番,还特意做了一大笼肉包子送过来。
盛朗活了十三年,斥骂听了满满一车斗,却还没怎么挨过夸奖。他红着耳朵,蹲在林家门口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肉包子。
林知夏路过,顺手薅了薅盛朗的脑袋。盛朗的耳朵抽了抽。
在林知夏的约束下,盛朗有生之年第一次学习控制自己的情绪。
林知夏给盛朗念咒语似的下了很多约束,让这个少年学会许多为人处事的基本道理。没有什么科学的教条,全都是林家父子从坎坷的生活里学来的经验。
许多话,盛朗也从外婆或者老师口中听过,却是在两个耳朵之间穿隧道似的过去了。唯独林知夏的话,钻进了他的脑子里,在里面扎了根。
“我知道有些事你很计较。提这些事的人呢,有些是真缺心眼,比如王高才那傻鸟,有的是故意刺激你。其实你越有反应,刺激你的人就越快活,你一开头就让他们赢了。”
“那不就该揍回去吗?”盛朗粗声问。
“揍人不是只能用拳头呀。”林知夏耐着性子,心想我就当是在训练狗上厕所吧。
“那么麻烦。”盛朗一脸不屑。
“那是你没有尝过用脑子报复的爽。”林知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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