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袖楼统共四层, 一层是厅室,二层是厢房, 三层是娘子们居住的地方。
此时天光大亮, 恩客们纷纷从二楼离开,女人们在楼梯口与他们道别。
硫潋往三楼去时, 神女们纷纷同她打招呼, “硫潋姐回来了?绯钰姐姐今日在等你梳洗呢。”
硫潋脚步一顿, 抬眸,“姐姐接客了?”
“是, 昨日杨长史的公子来了,闹着非要见姐姐。”对方说罢,嬉笑着推了硫潋一把, “你快去准备吧,不然姐姐又要不舒坦了。”
硫潋便继续向三楼而去。
她没有去绯钰的屋子, 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水沐浴,洗去一身的风露。
这是净身。
硫潋的长相在这座伴袖楼里算不上出挑, 可看久了, 有种难言的韵味。在崇尚娇小玲珑、丰腴体软的国家中,她算不上正统美人,倒像个女将军。
和大多肌肤胜雪的女子不同,硫潋肤色偏暗,身上无有一丝赘肉。抬步跨出浴桶之时,可以隐约看见背部肌线的流动;弯腰穿屣之时, 宛如蛰伏的猎豹。
从里到外清洗干净之后,硫潋换上了一身新衣。她来不及将头发擦干,先将紫檀香的香粉舀进了香炉里,等香烟袅袅升起,她便站在香炉前,闭着眼抬手转身。
这是焚香。
沐浴焚香之后,硫潋去了绯钰的客房。
二楼,长史公子方走。
推开门,屋子里很暗,没有了灯光,阳光也被帘布阻拦。这间昏暗的屋子里飘散着香薰的香气,再往里走上几步,则能在香气之下嗅到一股淫.靡的气味。
室内摆了一张醒目的床,床帘挂在了两侧,红床之上,女子躺在中央。她发髻散了两绺,后头的牡丹被拔下来扔在了床边,花瓣皱了半圈。
红裙在她身下铺散,她抬了手臂,搭在了额间。
女子已醒,那双桃花眼睁着,望着床顶无意识地发呆。表情算不上高兴还是难过,仅仅只是神游而已,像是喝了一口白水。
听到了脚步声她也没有丝毫动作,依旧无甚表情地望着床顶,仿若未闻。
“姐姐,热水备好了。”硫潋右膝跪上了床,那床软得很,人一碰就凹陷下去。
可是绯钰躺在上面,却几乎无痕。
她还是不说话,硫潋也习惯绯钰这样的状态。她伸手,从绯钰身下穿过,一手揽腰,一手撑膝窝,将她横抱了起来。
这座伴袖楼里的人都知道绯钰的规矩,一早烧好了热水放在了绯钰三楼的房里。
硫潋抱着她穿廊上楼,一路上遇见的神女们见了,纷纷退避行礼,口中低唤一声,“绯钰姐姐。”
这是很罕见的行径,她们对绯钰的态度比对老.鸨还要恭敬。
原因无它——这座伴袖楼是绯钰所建。
寻常的妓.娼存钱皆为赎身,可绯钰不同,她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全部投在了这座伴袖楼上。
绯钰是娼,却有着妓的才情,到如今年近三十,依旧有人为了她一掷千金。
按理身为阁主,她不必接客,无奈绯钰虽然有财,却没有强硬的靠山,遇到高官强豪,她也不得不继续旧业。
硫潋抱着她回了三楼的房间,绯钰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她站在木桶旁,由着硫潋褪下她的衣物,扶她浸入水中。
那水微烫,烫得绯钰活过来了一瞬。
她趴在桶沿,对着硫潋伸手讨要,“烟。”
硫潋旋即转身,熟稔地拉开绯钰的抽屉。抽屉中排着五六个长盒,硫潋打开最外面的一个,锦制的布上搁着一杆翡翠旱烟。
她将烟丝放入其中,点燃,转身回到绯钰身边,蹲下来递给她。
绯钰吸了一口,缓缓吐气,室内便飘起了一缕白烟。
硫潋搬了凳子坐到了她身后,挽起袖子,把帕沾了水,抚过绯钰的肩头。
淅沥的水声中,绯钰趴在桶沿安安静静地吸烟,偶尔抬手抬下巴让硫潋清洗。这时候的绯钰显出些乖巧来,和昨日那个当众亲吻男人的妖姬截然不同。
沐浴之后,她将那杆翡翠搁到了一旁,光.裸着身子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硫潋了然,她解开了衣襟,只余一身雪白的内衫,接着取下了床帐的挂钩。
一时间,暖帐滑落,隔绝了床里床外。
她爬上了绯钰的床,捧着女子妖冶的侧脸,在她额间落下湿漉漉的一吻。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舔.舐,像是母兽在为幼子清洗身体。
硫潋自绯钰的额头,一点一点地往下舔.吻。
一直面无表情的绯钰终于舒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在硫潋舔到她嘴角时,她歪了歪头,将檀口迎了上去。
这里的污秽最重。
水声响了许久,硫潋闭着眼,眉目间没有情.欲,净是祷告般的虔诚。
这不是什么乌山什么云雨,不是那么淫.秽的事情,这是圣洁的仪式,为了将那些肮脏的男人留下的污秽尽数拂去。
绯钰缠着硫潋的吻,但硫潋不能止步不前,再不加快速度,姐姐会觉得浑身如烈火焚烧一般痛苦。
她抬首,拒绝了绯钰柔软的请求,兀自往下。
口中失去了抚慰,绯钰叹息一声,那声音说不出是放松还是难受。她望着不断往下的硫潋,犹觉得嘴里发苦。那苦味残留了整整一夜,像是无数细小的尖钩钩住了舌苔上薄薄的一层皮肉,然后用力地往外拉扯。
密密麻麻的钩子、一点一点、时时刻刻地拉扯着,让那舌头鲜血淋漓,痛得无法说话。
只是小半刻钟的吻无法根除这样的疼痛,可硫潋已然辗转去了别处,绯钰目光上移,她伸手抽出了一缕硫潋的长发,将其含入口中,徐徐咀嚼,慢慢咬磨。
口中的苦辣味终于消散了一些,她含着那缕长发,像是含了块蜜糖,时不时用舌尖顶着那些发丝在上颚碾磨,感受着青丝摩擦的微痒触感。
这份痒,能缓解痛,也能像是丝线一样,填补进她身上那些细密的伤口中。
当仪式完成,绯钰身上遍布水光。硫潋扶她起来,木桶里已然有丫鬟打好了新的热水,绯钰浸泡在里面,水面上还撒了玫瑰的花瓣。
如此,当第二遍沐浴完成,硫潋才将手伸向衣架上的新衣,她小心翼翼地服侍绯钰穿戴,这一刻的绯钰像是真正的神女,沐汤、除秽、披上了新衣。
她身后的乌发滴滴答答地滴水,每走一步都积下小小的一滩。硫潋拿了帕子从上至下地擦拭。
绯钰的头发细密且长,吸饱了水后换了几块帕子也不见干。
两个半时辰过去,硫潋终于打理好了绯钰。这趟繁琐的仪式每当绯钰接客后都会上演一遍,早些年还要频繁些,现在其实已经不多了。
绯钰长出一口气,她躺回了床上,此时眼里才有了些神光。
终于干净了。
“那两家店如何?”她这才有余力说话。
“没出什么岔子。”硫潋拉开了被子,覆在绯钰身上,“姐姐安心歇息吧。”
绯钰看着她,片刻轻声道,“上来,抱着我睡。”
硫潋动作一顿,这个天气实在不能算不热,黏在一起只会睡得更不踏实。
但绯钰是不同的,比起热,她更喜欢干净。
而硫潋,是她眼里最干净不过的东西。
“是。”硫潋于是扯了发簪,那墨发倾泻,在昏暗的室内也散发着盈盈水光。
绯钰抬手,捻了捻她的发尾。
这片景色,可比钱币倾泻时要干净得多。
她转过身,埋进硫潋怀里,闭着眼沉沉睡去。
好香,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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