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家里很安静。

    闻逐拿着文件心不在焉地翻阅，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唇边挂着惯常的笑，让人参不透他在想什么。

    迟衍直觉闻逐心情不佳。

    据系统给出来的信息，闻逐是十成十的富二代，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拨，走出去人人要敬他三分。尽管闻逐也很混，但人人见到他都要称赞一声“年少有为”，不是奉承，完全是因为他确实深谙商业之道，手段了得，谈笑间就能决定一家企业的生死浮沉。

    人们时常能听到这样的传闻：闻逐笑的时候，往往更可怕。

    迟衍坐在旁边玩手机，猜想渣攻可能是听到了庞帅说“离婚”的话。

    他的手指在手机浏览器上随意乱划，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点进了一篇标题党文章。

    ——两性专家鱼曦草：亲密接触有助于缓和婚姻矛盾。

    迟衍囫囵地将文章划到底，顺带思索着对策。

    其实闻逐并没有不高兴，他只是在思考。

    那会所不是什么正经场所，去这种地方聚会纯聊天的人不是和尚就是缺心眼，或者是他这样饱受情伤需要治愈的伤感男人，而目标对象显然不会是三者之一。

    所以闻逐猜测自己可能是又添了几顶崭新的绿帽。

    绿帽，出现了。

    任务，要进展了！

    闻逐合上手中的文件，偏过头，状似不经意地问：“今天怎么去那种地方？”

    迟衍眉心一跳，明白闻逐是在兴师问罪——

    渣攻是不喜欢他去这种地方的，因为白月光不会去。

    其实原主和白月光在外貌上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但原主厉害之处就在于能将白月光的神态动作模仿得淋漓尽致，连不经意间的小动作也一般无二。

    白月光温柔，他就学着温柔。

    天底下只有渣攻一个人享受过原主的温柔，可惜他从来不懂得珍惜。

    迟衍抬手揉了揉眉心，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僵硬，但已经尽量温柔了许多：“只是去和朋友玩。”

    “朋友？”闻逐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回想起挂在迟衍身上的那个胖子，“刚刚你朋友说……离婚？”

    闻逐表演欲一上来就压不住，他说完，故作沉痛地垂下了头，双手紧紧握拳，最终无力地松开。

    迟衍看着他一系列动作，感到有些困惑。

    他在干嘛？

    “他开玩笑的。”迟衍解释道。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闻逐感到意外。

    要让渣受露出真面目，单凭这一两句是没用的。闻逐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毕竟他头上绿帽一沓，堆起来高得可以戳破苍穹，而且最绿的那一顶还没落下来，任务进展也不能急于一时。

    闻逐这个任务，最关键的一步是“黑化”，等到渣受将事情做绝，他就开始黑化，让渣受痛苦，渣受悔意值噌噌上涨，他的任务进度也会不断增进。

    “我懂。没关系的，如果你决定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考虑我。毕竟，”闻逐缓缓闭上眼睛，好似心痛得无以复加，“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不要双人床中间隔着一片海。”

    言下之意：要离婚就离吧，你快把事情做绝，方便我接下来黑化。

    迟衍一言不发地看着闻逐。

    还没完了是吧？

    【迟衍：系统，出来。】

    【系统：亲亲，请问哪里可以帮到您？】

    【迟衍：他是不是哪里数据有问题。】

    【系统：亲爱的宿主，每一个目标对象的数据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呢，绝对不会有问题哒！】

    “爱情就是这样，”闻逐越演越顺，越顺越演，“先放手的那个人最从容，后放手的那个人总是最痛。”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痛，那就让我来吧。”

    迟衍：“……”

    迟衍按下锁屏键，两性专家的自信微笑照和那句“亲密接触有助于缓和婚姻矛盾”消失在黑屏中。

    他拽着闻逐的领子，倾身前去亲了亲他的唇角。由于没什么经验，迟衍的动作略微有些粗暴，显得这个吻有几分不耐烦。

    迟衍将他的领子用力拽出好几道褶皱，如果他的手会说话，那这句话一定是“我这巴掌下去你可能会死”。

    “给我闭……”迟衍在最后一个字蹦出来之前想起了自己的人设，风格急转直下，“别多想，聊天而已。”

    闻逐：“？”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闭嘴？

    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唇角，一触即离，带着微微的痒。

    闻逐第一次被人亲吻，虽然是在任务之中，被他的目标对象。

    他沉稳地坐回原位，故作镇定地重新拿起文件看。

    眼角的余光却向另一边瞥去。

    迟衍微微抬起手，不知想摸哪里，接着又突兀地转了方向，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打开手机，仿佛被显现出来的文章烫到了手，迅速地点了出去。

    这个话题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他们谁都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聊下去。

    -

    迟衍只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

    他慢吞吞地走进盥洗室洗漱，想着闻逐大概是去公司了。

    目标对象不在，迟衍暂且将任务放到一边，顺手从旁边的饼干罐里拈出一块巧克力饼扔进嘴里，然后将笔记本电脑放到自己身前。

    他点开浏览器，在网址一栏输入一串不知所云的数字字母组合。

    网址并非任何常见的常规域名，后缀是快穿局首字母缩写。

    ——快穿局内网，直接连通主系统，在任何位面都可以登录。

    快穿局内网的宣传栏弄得花里胡哨，上面用五彩斑斓的黑写着一行大字：

    掌握快穿局要闻，洞察快穿局时事，知悉最新政策，倾听职工心声，尽在快穿局内网！

    左侧一栏是投诉中心，窄小的一个框被投诉挤得满满当当。

    【A1114执行者】：沃日，这是人呆的地方？？要不是我顺了一部手机过来我连内网都没法登！！！我一个渣攻专业户，让我过来杀丧尸是不是过分了？？？

    【A1115执行者】：什么鬼啊，我只想谈恋爱啊，为什么这里到处都是鬼啊好恐怖！！系统，你出错就出错吧，就不能让这个鬼王爱上我吗？呜呜呜，我不想努力了！

    全是连号的任务执行者。

    看来系统这次出错错得离谱，不止迟衍一个人遭殃，同一批次的人都被迫选错了任务。

    事实上，投诉并没有什么作用，已经酿成的错误无法更改，该做的任务还是得做。更重要的是，投诉中心限制字数100个字，根本没有办法将事情说清楚，也是因此，大多数人都把这里当聊天室吐槽用。

    所以迟衍不打算投诉。

    且不说投诉没什么作用，投诉这种迂回的方式就不适合他。

    要想找到数据出错的原因，就要从源头寻找。

    迟衍轻车熟路地侵入快穿局系统，顺手给自己提权，摇身一变成为管理员，一路摸进数据库。

    他的动作很娴熟，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操作了。

    可惜的是，他来晚了，什么也没看到。他摸进来的这个只剩一个空壳。

    不仅找不到漏洞，甚至根本看不到此位面的数据。

    要么早已有人将位面数据备份转移，要么就是这个位面有严密到极致的加密程序。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没有办法中止，唯一可行的办法是继续执行下去。

    紧接着，一行深红色的字母出现在屏幕上。

    *You Have Been Warned*

    （你已被警告）

    迟衍操作这么多次，第一次被发警告。

    他的指尖轻轻搭在键盘上，微微抬起正准备动作——

    页面上浮现出一个对话框。

    【WEN：管理员？】

    【WEN：我劝你放弃，你抓不到我的。】

    【CHI：？】

    迟衍一句“你看看清楚”还没发出去，页面就直接黑屏了。

    饶是迟衍本来不打算理会，这会儿奇怪的胜负欲也被激发出来了。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速移动着，攻势凶猛地攻击着对面。

    对面的自信来自于他的实力，他确实是一位强者，面对迟衍的攻击也并未慌乱，游刃有余地逐一应对。

    迟衍能够明显感觉到，此人与他旗鼓相当，纵观整个快穿局，这样的人绝不超过五个。

    但他不记得快穿局还有这号人物。

    局势僵持不下，一时间谁也没占到便宜。

    然而，五分钟后，对面没动静了。

    就如同一滴水落入海中，对面撤退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迟衍退出来，目光往投诉中心一扫。

    那里有一条投诉，投诉者名字不像其他人一样是匿名任务代号，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字母，WEN。

    时间是迟衍进来之前。

    右上角字数显示：101字。

    不多不少，刚好比原本的限制字数多了一个字。

    多出来的一个字嚣张至极，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张扬。

    再看最新一条，时间是三十秒前。

    【WEN：有事先走一步，有缘再会，下次就不放水了。】

    显然是写给他看的。

    迟衍掀起眼皮，冷淡地道：“闲的。”

    说完，他反手往这地方放了个小玩意儿，专门用来针对这个傻逼。

    梁子结下了。

    -

    闻逐好整以暇地坐在办公桌前，指尖在键盘上敲击，闲散得就像在跟网友聊天。忽然有人敲门，他不紧不慢地关闭页面，随手抓起一支钢笔，百般聊赖地手上把玩着。

    “闻总，这是财务部做的评估。”进来的人是张秘书，他将一沓文件放到闻逐桌上，“还有这几份合同需要您签字。”

    闻逐随便扫了几眼，提笔往右下角唰唰签名。

    “还有吗。”

    “没有其他事了。”张秘书迅速抽走签好的合同，脚底抹油般快步离开。

    “小张。”闻逐和善地叫住自己的秘书。

    张秘书痛苦地停下脚步，在转身的一刹那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闻总，有什么吩咐？”

    他们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闻总人挺亲和的，时常笑着，但谁也都知道，他要你死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谈过恋爱吗？”

    按照系统说的，在渣受渣他之前，他得维持好自己一往情深的形象。前期他对渣受越好，后期黑化的时候，渣受才会越来越后悔。

    毫无经验的闻逐决定向人民群众取取经。

    “有女朋友没有？”闻逐亲切地问。

    “闻、闻总放心！”张秘书看着他温和的笑，以为闻逐是发现了他偷偷搞办公室恋情，准备炒了他，当即紧张得声音都带颤，“我一直将公司业务放在首位，绝对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影响工作！”

    “那就是在谈。”

    闻逐也不知道张秘书究竟在紧张什么，表情又温和了一些。

    “闻总……”张秘书人都快被他的温和吓没了，“你要炒就炒我吧，跟技术部小李没有关系，是我先追她的！”

    闻逐略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啊？”

    “你怎么追她的。”那支钢笔在闻逐手上转出花来，又从指间滑落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闻逐说，“我学习一下。”

    “啊？这……”

    张秘书一时间琢磨不透闻逐问这个干什么，但总裁发问他总不能不答。

    “我就用了点小手段。”

    闻逐轻轻“噢”了一声，对张秘书高看了几分，会用手段的男人，一定不简单。

    “这体现在我的话术和技巧上。”

    “比如那天小李问我现在几点，闻总你猜我说什么？”

    闻逐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张秘书时至今日还在为自己当日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我当时说，是喜欢你多一点！”

    “……然后？”

    “然后她脸都红了，很娇羞地问我‘是不是有病’。”张秘书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当时确实是有点小感冒，没想到她注意到了……哎，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开始吧，她真的关心我。”

    “……”

    闻逐微笑着想，不，她可能是觉得你脑子有病。

    “小李真的挺可爱的，嘿嘿。”

    张秘书说着说着，突然发现闻逐脸上的笑容愈发神秘莫测。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张秘书一头雾水地出去了。

    闻逐望着张秘书的背影，不由得在心中怜爱了一下技术部小李。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屏幕一亮，一条消息跳出来。

    -迟衍：今晚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