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迟衍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放在那张熟悉的照片上。

    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照片。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只有渣攻,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意他对白月光做了什么。

    “对,我是跟他拍照了,”迟衍嘲讽地问,“有问题?”

    闻逐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绿帽送得如此理直气壮,一时被震慑到,“我不是问拍照——你碰他了?”

    渣攻这个问题真是问得可笑至极。

    同在一个剧组,触碰肯定是在所难免的。

    但听渣攻的意思,就是信不过他,生怕他找白月光麻烦。

    逆反心理骤起,迟衍反唇相讥道:“我就是碰了又怎样。”

    闻逐没料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果然是早就不想过日子了。

    演戏天才觉得是时候演一波了。

    “你是不是,”闻逐将自己想象成悲情偶像剧的男主,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只为不让虚无的泪滴落下,他握紧拳头,隐忍而痛苦地问,“从来没有爱过我?”

    “你还看不出来?”迟衍面无表情地把原主的台词念出来,“我爱死你了。”

    闻逐:“?”

    哪里不对。

    渣受总是有这种本事。

    把一句“我爱你”说得像“你赶紧死”,说得一点都不诚恳。

    “既然你看出来了,”迟衍忽略掉他浮夸的表情动作,直奔主题,“那就按照协议办事吧。”

    迟衍说的“协议”,指的就是他们婚前签下的“替身协议”。

    替身协议上说的很清楚了。

    一旦他爱上渣攻,这段关系就会结束。

    闻逐却下意识地将“协议”二字转化成“婚前协议”四个字。

    婚前协议上也有这么一条。

    一旦他干涉对方,这段关系就会结束。

    他们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地写着五个字:快、跟、我、离、婚。

    ……

    他们莫名其妙地冷战了几天。

    虽然,只是明面上的冷战而已。

    迟衍等着渣攻提离婚。

    闻逐等着渣受提离婚。

    然后他们俩谁都没提。

    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情侣冷战。

    那天晚上听迟衍说“协议”,闻逐来到公司的时候专门找了找自己的那份婚前协议。

    他记得上回他将协议拿出来过,不知道顺手放在桌面的哪个地方了。

    他的桌面东西虽然多,但并不乱,要找个东西也不算太难。

    没想到的是,闻逐找遍桌面,也没找到他的那份协议。

    闻逐拉开旁边的抽屉。

    终于看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份协议。

    闻逐暗道一声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上一回将婚前协议拿出来过。

    婚前协议上,还是那些熟悉的条款。

    纸张也还是原来的纸张,连上面的折痕都没有变化过。

    闻逐没多想,只当是张秘书顺手帮他收拾了桌子。

    他将协议倒扣在桌面上,顺便把张秘书叫进来。

    “闻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一个朋友,”闻逐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用这样的开头,“他和他对象签了婚前协议,协议内容有一条是干涉对方感情生活就离婚。现在他对象把他绿了,他心痛得无以复加就出来质问他对象,他对象说‘那就按协议办事’——所以他们为什么还不离婚?”

    “啊这,”张秘书犹豫着说,“这个可能原因很多……”

    “没事,你随便说说。”

    张秘书闻言,当即深入思考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从双方角度分别进行分析,得出结论:

    “很有可能您朋友还爱他,不想离婚。”

    “没错。”闻逐点点头,不愧是爱情懂王,这也看得出来。

    “很有可能您朋友的对象需要这段婚姻,刚好您朋友比较好欺负,就不想离婚。”

    “有点道理。”原主和渣受的婚姻本就是一段没有感情基础的联姻,只有原主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张秘书连连获得首肯,胆子大了起来,话也多了不少:“要我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渣一个贱,渣男都这样了,他还爱他?!这种男人还爱他干什么,直接离婚不就行了吗?”

    “渣是真的渣,但这人也是真的贱。”

    “贱,太贱了。”

    张秘书说到一半停下来了,因为他发现闻总嘴边的微笑,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神秘莫测。

    ——好像在说“明天你不用来了”。

    张秘书瑟瑟发抖:“我就是随便说说……您朋友这个,跟我说的还是有点区别的……”

    “没关系。”闻逐转笔装逼失败,墨汁甩到手上,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假装无事发生。

    “那你说说,我这个朋友该怎么做?”

    张秘书给出专家建议:“首先要收集证据,再找一个大场面揭穿他的真面目,然后当场谈离婚,让渣男无地自容,无话可说,无路可退!”

    最后三个词说得斩钉截铁,令人信服。

    闻逐懂了。

    有些事私下解决不了,那就公开解决。

    张秘书果真是爱情懂王,把问题分析得很透彻。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说:“之前那个宴会,不用推了。告诉他们,我和迟衍会一起出席。”

    张秘书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地说着朋友又转移了话题,但还是记了下来:“好的。”

    -

    冷战期间,迟衍还是正常工作。

    正值休息时间,柏越川拉了个椅子坐在一旁翻剧本。

    这电影结局算不上圆满,但也不能说它是个悲剧——赛车手张天乐因少时的赌约参加比赛,在护目镜脱落的情况下跑完赛程,身受重伤,却顺利赢下了比赛。

    剧本他先前看过很多次了,他扫一眼熟悉一下就将它虚虚地握在手中,没有再看。

    “咦,迟先生,张秘书这几天怎么都没来?”柏越川好奇地问道。

    平时张秘书得了闻逐的指令,三天两头就往这边跑一趟,还能帮忙打下杂,剧组的人都要眼熟他了。

    可是最近几天他都没有过来,实在是有些古怪。

    迟衍想也知道原因,无非就是他们最近冷战的事。

    “我和闻逐有点不愉快。”

    “不愉快?迟先生,你和闻总吵架了?”

    柏越川百思不得其解,“你们关系那么好,也会吵架吗?”

    关系好?不见得。

    只要有你在,这关系好不了。

    迟衍盯着柏越川看了好几秒,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他喜欢你。”

    又是奇怪的“我对象喜欢你”的怪圈。

    柏越川很确定,闻逐对他甚至连追星的喜欢都没有,迟衍这个连明星都认不全的更是对他毫无兴趣。

    “你们就因为这个吵起来了?”柏越川有些好笑地开口,“是不是有什么误——”

    柏越川说到一半,自己就率先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迟先生,不是我说,”柏越川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忧心忡忡地说:“我认识一个驱鬼大师,如果你需要的话……”

    迟衍:“……谢谢,不用。”

    柏越川笑了两声,对他说:“我也就是开个玩笑。放心好了,闻总不会喜欢我的,他上次说的很清楚了。”

    “是吗。”迟衍随口应了一声,“那你呢。”

    不用问也知道。人人都知道。柏越川和闻逐才是天生一对。就算柏越川喜欢闻逐,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吗?”柏越川想了想,“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

    迟衍对他说出这种话有些诧异,“为什么。”

    原主和白月光的接触不多,对白月光的事情不算了解。只是在原主记忆中,白月光最后就是跟渣攻在一起了,他们得偿所愿,只有原主一个人是被抛下的那个。

    “为什么……”柏越川思索片刻,才慢慢吐出一句话,“这感觉要说的话还挺奇怪的……”

    “我总有种感觉,我不是‘我’。‘我’不想谈恋爱,但我说不出来为什么‘我’不想谈恋爱,就好像……”柏越川斟酌着用词,“‘我’的人生中本来就没有谈恋爱这个选项一样。”

    柏越川说完也被自己的古怪想法绕晕了,哈哈笑道,“奇怪的想法,可能这就是我单身的原因吧。”

    他说到这里,倏地停下,脸色有些苍白,身子虚晃两下——

    迟衍扶住他,“你怎么了?”

    “头有点晕。”柏越川按了按自己太阳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迟衍皱着眉递给他一瓶冰水。

    他声音有些虚地说了声“谢谢”,接过水来喝了两口,忽然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迟衍抬头看看太阳,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晒得地面发烫。

    确实是很炎热的一天。

    迟衍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也没见柏越川回来。

    他拿起柏越川刚刚拿在手上的剧本,翻开的那一页上,一段剧情被柏越川划下重点标记:

    (护目镜脱落,高速状态下,张天乐已经无法睁开眼睛了。)

    张天乐(手放在赛车档杆上,只犹豫了一瞬,便坚定地拉下档杆):值不值得的,就让上帝来评判吧!至少现在,我要去终点!

    “准备一下,差不多要开工了。”导演走过来,问迟衍,“柏越川人呢?刚刚还看他在这里。”

    “洗手间。”迟衍回答道。

    导演奇怪地往洗手间方向瞥去,“上厕所要这么久?要不然你帮我去叫一下他吧。”

    迟衍应下来,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里安静得过分,没有任何响动,仿佛没有人在这里。

    “柏越川?”迟衍尝试着叫了一声。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应:“怎么了?”

    “你行不行。”迟衍敲了敲他的门,“导演在叫你。”

    “抱歉,刚刚有点不太舒服,耽搁了一下。”

    柏越川一边说一边推门走出来,温和地笑笑,“现在没事了。”

    迟衍就是过来传达一下导演的意思,“没事就行。”

    突然,他看见柏越川手腕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是透明的印记,不太显眼,如同水流过后留下的痕迹。

    “你手上是什么?”

    柏越川依言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没东西啊。”

    如果迟衍再站近点,或许就能发现——

    柏越川的手腕内侧,有一行透明的数字。

    *ID97601*

    柏越川将手伸到自动水龙头下,流出的水打湿他的手腕,遮挡住了不同寻常的痕迹。几秒过后,他抽出一张擦手纸,将手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李导真是个工作狂,”他说,“说好休息二十分钟分钟,这才十五分钟呢,就来催我。”

    接着,他抬起手,拍了拍迟衍的肩膀。

    手腕在迟衍眼前晃过。

    上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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