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

小说:穿花蝴蝶 作者:是辞
    顾不得细辉老婆还在那默默祝祷,顾不得是否对她造成打扰,唐允没有挂断电话,走过去知会阿正等下记得把今年的安家费塞给这位师奶,他先走一步。

    急匆匆,阿正本想抱怨一句自己蹭不到车,还是没说出口。

    从长沙湾到庙街不到二十分钟车程,唐允一路闯红灯,险些引发交通事故,他一贯如此,只是这次更甚,惹得熟知的交警都要骑上摩托做样子逮捕他。

    声音冷静地问对面惊心的人,“现在怎么样?”

    “我不清楚有多少条,阿诗小腿被咬……”

    “它们还在往架子上爬,是否会咬坏我的书,有的已经绝版……”

    唐允本来急切的心忽然被泼冷水,他气极反笑,“傻女,你就不能讲一句你没有事?那些破书值得什么挂记。”

    苏绮讲话都在抖,她看着距离自己两米不到的地方缓慢爬行的冷血动物就觉得浑身发麻,阿诗无助,握住她光滑的手臂也在用力,苏绮浑身更加不适,仿佛蛇已经爬到她身上。

    “你能不能快些……”

    “我怎知它下一秒会不会袭击我?”

    他想把车速再提升几十迈,但已经越来越接近庙街,人流较多,他平时不守交通规则靠的是对自己车技足够自信,就算出事最先死的也是他自己,眼下这种情况不在他的加速范围内。

    “苏绮,你再催我,我就要开车撞人。”

    她立刻收声,缄默不语。

    唐允踩着最后一秒红灯窜出斑马线,与左侧开过来的一辆车擦身而过,他又忍不住叹气。

    “你讲话,否则我以为你被咬死。”

    阿诗已经在无声啜泣,强作镇定,却也一句话都讲不出口。苏绮忽然觉得情感坍塌,讲实话,她一开始想打给温谦良,可这个时间他一定在飞机上。

    打给唐允是中策,总之不是第一选择,已经足够委屈,还要被他嘴贱恐吓。她最讨厌阴湿感,天寒雨季如此,更别说蛇这种动物在眼前。

    白加士街路口左拐不久,终于到庙街,大力关上车门,他听到那边抽鼻涕的声音,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出息。”

    “我已经到庙街,你叫我一声阿允哥哥,我立刻出现在你面前。”

    不到十分钟车程,她怕得像要死掉,唐允脚步并未放慢,嘴上还是要打趣她。

    苏绮带着哭腔骂他:“你滚,冚家铲,我吊你老母。”

    唐允笑得更深,他像个变态,被骂却觉得爽翻。

    到舆楼门口才发现外面的帘门被拉了下去,够阴损。不见北仔,更别提阿正的人。

    他赶紧拉开门,手里提着把日式武丨士刀,忘记之前哪位狐朋狗友所赠,胜在做工精巧的花架式,丢在后备箱里许久,今天用来斩蛇。

    蛇钟意阴暗,忽然见光不由自主地向里面爬,立刻便听到苏绮和阿诗惧怕的尖叫声,刺耳,且中气十足。

    联想刚刚苏绮讲阿诗被咬,看样子可以确定不是毒蛇,否则阿诗哪里还能叫这么大声,隔壁竹馆搓牌都要被她盖过。

    唐允双手并用,连抓带斩,地上立刻染上血迹与分段蛇身,隐隐约约有些气味在蔓延,那两位受惊的Miss也终于收声。

    直到确定一条蛇都不剩,唐允切菜一样又补了几刀,抬头朝着躲在桌子后面的人笑得无奈又邪,他好像受鲜血启发封印,苏绮甚至怀疑他挥刀砍人也一样easy。

    丢下刀走过去,他解决好快,“来,给我抱抱。”

    苏绮惊魂未定地被他揽入怀,唐允闷笑,无意瞥到满头是汗的阿诗,小腿上有红色冒血的咬痕,显然也吓破胆,正低头发抖。

    他分一只手过去拍了拍阿诗肩膀,又低头问苏绮,“北仔在哪?”

    苏绮声音有些哑,低声悻悻地答,“我不知。”

    不管满地狼藉,他搂着苏绮,又扯阿诗一只手臂,“先去看医生。”

    半个钟头前,阿诗刚从外面吃过早午饭回来,到舆楼小坐,因她每次都要言语戏弄北仔,北仔躲她像躲瘟神,其中又带着些讲不清道不明的娇羞,便找借口出去。

    苏绮见怪不怪,当然没强留他。

    两人坐在那食烟、讲闲话,直到门口出现一位戴帽蒙面人,朝屋子里扔进一只购物袋,随后毫不客气地帮苏绮拉上外门。

    打开灯才看清,远处从袋子里向外面爬的是丝丝吐信的蛇,两人抱住尖叫。阿诗催她打电话求救,一不留神小腿被咬,苏绮手脚并用,又拿桌子上的东西丢过去,蛇胡乱爬走,阿诗已经吓到担心自己下一秒就去世。

    那一刻情绪纠结,明知Childe不可能出现,又好像明知唐允一定会出现。

    当初九龙塘仓库那一次,那种瞳孔捕获灯塔的感觉好像产生惯性,很快把Childe的选项抹掉——打给唐允。

    眼下阿诗进了诊室处理伤口,唐允陪她坐在门外,把她头发揉乱,才发现苏绮也流了不少汗,额间、后背,都是冷汗。

    他把人带到怀里,举止看起来好敷衍,大掌宽厚又带着重量与温度一般抚摸她的背,虽然没两下又咸湿地带到臀腰,苏绮心不在焉,却觉得安心许多——他和阿诗细长又留指甲的手当然不一样,阿诗触碰她手臂好像被蛇爬上身,唐允却有安抚效用,怪异到离谱。

    她低头看到唐允今天穿了件黑衬衫,下面是西装裤,外套一定丢在车里,早晨两人嬉闹的时候她根本没注意他穿什么。

    又想起他说今日是谁的祭日,能让他穿这样正式,一定地位非凡。

    伸手搭在他手臂上,随便夸赞,“你今天穿好靓。”

    好不容易讲一句熨帖话,像是对他救助自己的报答,唐允本来上一秒还想跟她邀功请赏,闻言就笑到得意忘形。

    “真话假话?”

    “真话。”

    她这才注意到,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没打领带,OK,很符合唐允作风。

    他一路上表情都有些臭屁,带着取好药的阿诗与苏绮再回庙街。

    苏绮坐副驾驶,阿诗下了车才同她耳语,“太子爷好大方,取药付钱时同医师讲话,把我这辈子被蛇咬的药份额都拿够,你帮我谢过他全家。”

    她憋笑,后背汗津津的,冷汗干了之后的感觉十分不舒适,却被阿诗的话缓解了一些心惊。

    “他痴线而已,你回头让北仔帮你摆地摊,低价卖出去还赚一笔。”

    “好主意,还是你有头脑。”

    唐允刚刚带她们两个走的时候苏绮本来要锁门,他制止了,本来还顾虑是否会遭贼,再进入舆楼的时候她恍然:北仔已经回来,并且清扫好了地面,表情懊恼又愧怍。

    唐允没留情面,对着人就踢了过去,力度不小,苏绮忍不住上前拉他,没想到唐允又动了手。

    北仔低头认错,“允哥,我知错。”

    苏绮也搭话,“是阿诗总欺他,他才躲开,不需要负全部责任,你不如把放蛇的人抓到。”

    唐允看他不成器的样子,“她能把你吃掉?有什么好躲。”

    苏绮默默在心里帮他答:真的能。

    没多久阿正到了,看唐允脸色不大好,还给苏绮使眼色帮他,苏绮无视,去整理架子上的摆件。

    阿正这个人聪明,肯老实做事的时候绝没问题,只可惜玩心太大,总是不正经。又和唐允的不正经略有不同,唐允其实一切心里有数,阿正则带了点惰性,他没少为这个教训他。

    眼下赶紧开口应承下来尽快抓到人,唐允没再揪住不放,也因为苏绮这里根本没有空调,风扇她都不吹,唐允热得烦躁。

    舆楼的钥匙暂且给阿正,苏绮又回到清风街。

    唐允一身黑西装吸热,他进卧室里那间浴室冲凉,苏绮拿了睡衣进客厅旁的洗手间,互不打扰,好像默契十几年的夫妻。

    她顺便把内衣洗过,出来时唐允已经瘫在沙发里,空调冷风直吹,惊得她忍不住战栗,斜那位太子爷一眼,兀自把调高几摄氏度。

    到阳台晾晒衣服的功夫,再回到客厅最先发现电视机播放的是娱乐台,好稀奇,反正不像唐允钟意看的东西。

    再瞥到茶几上放着两张带红的纸巾,她问:“怎么有血?”

    唐允干咳一声,双手背到脑后,“你当我挖鼻孔戳出血,大惊小怪。”

    她显然不信他假话,走近看他还是一身黑,半袖T恤衫,清凉短裤。两双腿除了挂着均匀腿毛,看不出什么端倪,再上前扯他手臂,果然左手明晃晃挂着一块咬痕,还在渗出血珠。

    “你也被蛇咬到?刚刚在诊所怎么不讲。”

    “小事而已啊,又没有毒,你当我与那位北姑一样娇弱。”

    苏绮心情沉重,讲不清楚那种混绕的感觉,有歉疚,也有感谢,还有一丝、一丝丝、微不可见的一丝丝心疼。

    她转身去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唐允喉咙耸动,目之所及只看到她单薄吊带睡裙下的曼妙身形,忍不住起反应,扯一只抱枕放在怀里盖住。

    “医药箱在哪?”

    脑海里的旖旎被打断,他匆忙回答:“不知。”

    拢共就那几个柜子,她在最下面的一间找到,拿着回到沙发前,命令他伸出手臂。

    唐允仿佛回到上幼稚园时排队打针的场面,Miss明明长得那样温柔靓丽,还要装怒扮凶。哪个小朋友不怕打针,他也怕过,那是五岁的唐允,太久远。

    苏绮用棉棒沾上碘伏,唐允体会又凉又辣的感觉从那一处开始席卷全身,下面果然冷静好多。

    抱枕太热,甩手丢掉。

    低头就看到苏绮蹲在沙发前,长发披散着温柔,睫毛卷翘,嘴唇轻抿,姿态好低、好低,他好钟意。

    任她消毒、涂药,好像哪怕是毒药,只要她讲一句“轻轻的”,他便甘之如饴含笑九泉。

    蛇咬面积不大,小小两点好像痣,苏绮沉默着给他贴一块止血贴,宣布完工。

    全程无声,背景音是电视台的搞笑综艺,好吵,又好安静。

    苏绮抬头看他,“最近不要碰水,知道吗?”

    声音温柔到自己都想打自己两巴掌。

    唐允又咽口水,不想再向下看,她睡裙领口低,一定好风光。

    她仿佛像在同一位弱智讲话,得不到反馈,且眼神呆愣。叹口气正打算回身收拾药箱,天翻地覆,被他拉到怀里,鼻尖已经相触,好像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一点通。

    嘁,她怎么可能与他一点通,心有灵犀更不可能。

    唐允直白,“我想做。”

    “……”苏绮心跳加速,摇头拒绝,“我不想。”

    “我手臂好痛。”

    “你痛死又与我何干?”

    明明贴得那样紧,他双臂捆住她挣脱不能,为什么还要问她?问什么?

    “你给我含一含。”

    意识到他在讲什么,苏绮脸红到炸,“不可能,脏死了。”

    “我刚冲过凉。”

    “你以前脏。”

    “我们拍拖多久?”

    “……”苏绮皱眉,“谁记得这些。”

    他换个问法,“上次同我阿妈一起上大屿山是哪天?”

    苍天为证,苏绮一点也不想记得哪天同他开始拍拖,可唐太上大屿山的日子她当然记得。

    “不记得。”

    “大话精,我干净有一个月。”

    语气骄傲,是否应该为太子爷放百响烟花,邀全球同庆。

    算了,退一步也好,有得吃也足够。

    不等苏绮再废话,他按住她的头,覆上唇与舌,苏绮短暂战栗,又被他按倒在沙发里。

    为什么这样脆弱,这样脆弱,无限蔓延不见边际。

    …………

    直到最后才能确定,今天她有些温柔,她承认自己心软;唐允也温柔,他不正常,他发病,他应当服药,他怎么不去死。

    结束后他抱她回卧室,大太阳的午后,遥控拉上窗帘,相拥而眠。

    别问是真是假,就当一切都是假。

    再醒过来已经天黑,她看床头的钟表发现将近晚上八点钟,今天两人都起好早,没想到一觉睡这么久。

    阿诗因伤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从诊所回去后约苏绮晚上一起消夜,她请客做东,就在庙街。

    苏绮转身叫唐允,他迷迷茫茫还在想着把她往被子里拽,色胚。

    “阿诗请消夜,你去不去?”

    “你去不去?”

    她没憋住笑,不知他是反问还是学她,扭头背过去,不想被他看到。

    “去就快起身。”

    “你又把我搞醒。”

    “你又讲屁话。”

    那天晚上,南街任意一间大排档的门前,廉价桌椅,太子爷着T恤衫和短裤,踩人字拖,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一位稚嫩学生仔,只可惜穿耳洞戴耳钉,随手还要点支烟。

    不远处小聚的学生妹频频投来的目光赶忙收住,怕是个古惑仔。

    而苏绮穿轻薄吊带与短裙,手臂撑在桌子上吞云吐雾,天气已经热起来,她绝没想同唐允一起扮嫩。

    透过缭绕的雾气,她短暂迷失,又好像还很清醒,看得到阿诗、阿正、还有北仔,五个人刚好凑够一张圆桌,气氛暖融又热络,张张脸挂笑。

    远处有流浪歌手卖唱,简陋摊位,一张地毯上撒着小额钞票与硬币,音响坐镇。

    Beyond最新专辑那首《情人》。

    我的心如水/你不必痴醉

    喝的是科罗娜,还有小小一盘青柠切片,她用双指夹一块咬住,唐允看到。

    “不酸?”

    苏绮大方塞到他嘴里,唐允吃一口就皱眉,毫不客气地朝着她脑勺打了一下,很轻。

    她扭头掩笑,看不到唐允神情,耳朵里都是那首歌的音律。

    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

    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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