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宁舟给她撒腹部的药时,她就缓缓恢复意识,等到挑她中的暗器时,她才彻底醒过来。
眼睛勉强睁开,看到这个姑娘跪在床边,专注的挑她的毒镖。
祁路遥知道这个毒镖,镖刃的边缘带着细密的倒钩,涂了剧毒,一般中了这暗器之后,便直接连周围的肉一同剜出来,以暗器为中心,肉会中毒腐烂。
这个姑娘的呼吸轻轻地打在她身上,眼睛含着泪,表情比哭还难看,全神贯注的处理她的伤口。
祁路遥没出声,看了闻宁舟片刻,便重新合上眼,她没有力气,身上疼得她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闻宁舟所有注意都在伤口里的东西,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醒了。
听到声音,闻宁舟掩不住的惊喜,“你醒了。”
“别动别动,也别看”,闻宁舟漂亮的脸皱成一团,连忙用手挡住祁路遥的视线。
“马上就包扎,太惨了,别看。”
“本来就疼,一看更疼”,闻宁舟小声嘀咕,“我想着都疼。”
祁路遥有些想笑,憔悴的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浅笑,“我不看。”
“你别哭了,不疼。”
她说这话没有可信度,额头上的冷汗一层盖着一层,嘴唇发青微微颤抖着,牙齿咬唇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闻宁舟敬祁路遥是条汉子,比汉子还强,受这么重的伤,没有麻药从肉里取东西,她就这样硬抗,一声都没吭。
她才是真爸爸,闻宁舟自愧不如。
人家醒过来,闻宁舟也不好意思哭了,她不好意思的背过身,仓促地抹掉眼泪。
再转过身,顶着红通通的双眼,闻宁舟假装无事发生,故作淡定,“血还没止住,我要再按会,你别动。”
她低头看到双手按着的地方,才发觉有些微妙,不等祁路遥说什么,闻宁舟的耳垂泛红,干咳两声,别扭道,“你想自己按着也行。”
闻宁舟一个全都看完摸完的人,反而比祁路遥这个当事人更害羞,她粉白的脸比春日桃花更娇丽。
祁路遥的每一道呼吸都扯得全身疼,躺在那里完全的受制于人,她却没来由的觉得心情不错。
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祁路遥生在深宫,养尊处优,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姑娘。
她抹眼泪的时候,脸上擦上了血,混着泪痕在白嫩的脸上格外明显,鼻尖和眼角还透着红。
瞧着可怜极了,又狼狈又惨。
还有点,可爱。
这一切是为了她,一个在这之前,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祁路遥的视线收回,敛了多余的神色。
“还是我来吧,你躺在那里不要动”,闻宁舟说。
看的时间久了,她对血差不多免疫,就是看见伤口还会胆颤,能不直视便不看。
又换了几块布,出血的速度才算降了下来,但还在往外渗血。
闻宁舟赶紧包扎起来,她在实践中无师自通,虽然包扎的手法生疏,有些手忙脚乱,好歹是把伤口包起来了。
笨拙又认真,胆小却善良。
闻宁舟不这么认为,她看着打成死结的布条,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祁路遥额头上的方块布被她的体温带热,起不到降温的效果,闻宁舟取下来过水,动作极为温柔地擦她的冷汗。
再换一块帕子,用凉水打湿叠好放上去,闻宁舟哄小朋友一样,“我知道很疼的,你一个人乖乖躺一会好吗,我去看一看药有没有煎好。”
她自己害怕,推己及人,便觉得别人一个人在这躺着,也会没有安全感。
闻宁舟心思都系在伤患身上,便忽略了改变说话的风格,没有特意纠正,还是在现代时那样说话。
纯中药的味道实在不好问,闻宁舟不喜欢这个味道,闻着就苦,她用抹布包住瓦罐的把手,将药汤滤到小碗里。
“要喝药了”,她小心的端着碗走过来,“家里没有蜜饯,你忍一忍呀。”
她不敢坐床上,怕碰到伤患,于是蹲在床边,舀一勺吹凉递到祁路遥嘴边。
祁路遥受这么重的伤,都没什么大反应的人,命悬一线都可以淡然处之,而这会闻见药草的味道。
她苦了脸,皱着眉望向闻宁舟,眼睛看着勺子里的浓褐色,她脸上写满了抗拒。
“劳姑娘费心,这药不必喝了”,祁路遥说。
“我已服用解药,伤势无大碍,谢姑娘搭救。”
祁路遥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逃避喝药,太苦了,实在太苦了,她不想喝。
不自觉地,祁路遥的目光露出了点祈求,想跟闻宁舟商议,将药端出去。
闻宁舟不赞同,她用手搭在祁路遥的额头,“很烫,你在发烧,听话嘛,眼睛一闭一口喝完,就好了。”
“我等下给你冲糖水喝”,闻宁舟哄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
祁路遥自然知道这是她的一番好意,正准备喝的时候,听到闻宁舟说,“我没熬过药,不知道煎的时间够不够。”
动作一顿,祁路遥不由自主的往药碗里扫一眼,显然是煎得久了些,而且没滤干净的药渣混在其中。
偏头一口喝了勺中的药,就看到眼前这姑娘欣慰的又舀一勺。
就这么一勺一勺的,祁路遥喝完了这一碗药。
她苦得连表情都要崩不住,太难喝了。
闻宁舟夸她真棒,起身要给她倒开水冲糖,便看到她胸前和腹部的伤口又把布染红。
这下还哪里管什么糖水,闻宁舟知道她是个外行,止血散也不够,这样草率的包扎看来不行,她当即慌了,好在她还能保持理智,强行镇定的安置祁路遥。
“我下山拿药,很快回来,你放心在这躺着,不会被人发现”,闻宁舟脸上慌乱,但眼神坚定。
“你信我,千万别动,我不会让郎中过来,抓了药就回来,不会暴露你。”
“安心躺着,我去去就回。”
闻宁舟交代祁路遥的时候,手上也没闲着,她没有避人,直接从柜子最底端,掏出她的家当,全是相夫人给她的银两。
她没有全部带上,抓了大半的家当揣进坎肩夹层的暗兜里,去给伤患抓药。
随便找出个小袄子穿上,闻宁舟便跑了出去,“不会有事的”,她边跑边弄头发。
她重复两遍“不会有事的”,不知是说给伤患听,还是说给她这个腿发软的业余医生听。
祁路遥看着她跑出去,天色将晚,冬天白日短,一进入傍晚,天说黑便黑了。
不过片刻,闻宁舟折回来,她已经换了副模样,奇怪的头发盘成妇人发髻,用藏青色碎花步裹在头上,胳膊上挎着个竹篮。
脸上抹的大概是药底子,黄褐色的盖在脸上。
“忘记拿东西了”,闻宁舟急慌跑进来,跪在床边弯腰进去,拿出家里的另一把砍刀。
把刀装篮子里,闻宁舟不作停留,一阵风一样,迈着小碎步跑出去。
只剩下她的声音还没来及散去,“你要信我,别动啊。”
闻宁舟出去,把堂屋的门和大门全都关上,她不是怕伤患卷了她的家当跑,也不觉得伤患的仇家能找到这里。
就是好心的村民,料不到她们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有谁从地里干活回来,经过这里进来,会很麻烦。
这一片是连绵的山脉,群山相接,除了住在这里的人,外人很难找到这里的每一户人家。
村民的房屋大都依山而建,零星分布在山腰山脚处,陈长青租的房子更是偏僻,就算是仇家也很难想到越过山,到这一边来找人。
闻宁舟今天是凑巧了,七拐八绕,抱着开辟新地图的心态,走着玩才走到那边断崖。
她去过一次集市,认得路,一路跑着下去。
在她关上院门离开后,从房顶、院子外还有后院里嗖嗖窜进来许多人。
全都统一着装,气势惊人,自带肃杀之气,出现在闻宁舟这个不大的小院里,隐在暗处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堂屋的门被打开,他们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卧房门口,没有往前进一步,为首的黑衣人跪在地上,双手抱剑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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