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凡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狗腿子们没有头。
如果有,基本来福在狗腿子之间多少还是有些威严的。
所以当石小凡犯错的时候,来福可以指挥狗腿子,硬架着他上车。
不该来的,真的不该来赈灾。
石小凡捂着胸口,他实在看不得这些人间惨景。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打死也不会来唐州。
越往前走,饿殍越多。
直到,终于他们看到了路边乞讨的活人。
饥民们更像是一群行尸走肉,他们没迈出一步,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求生的本能已经使他们变成了无法思考的动物,看到马车,他们本能的举起手里的碗。
尽管知道这是徒劳,赤地千里都是饥荒。
谁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再拿出来接济饥民了,石小凡推开马车门,狠狠的一脚踢过去:“停车,我叫你停车!”
”、这一脚力度之大,差点把朱大昌从马车上踢下去。
朱大昌只好停住马车,还没停稳,石小凡便从马车上直接跳下来。
他从车上摸出一些干粮,准备分发给那些饥民们。
食物,使得原本摇摇欲坠的饥民们焕发了精神。
他们抢着爬着争先恐后的奔了过来,石小凡给他们每个人分发着干粮,获取他内心的一丝丝安慰。
这有什么用,你带来的这点干粮能救活几个人。
而且,干粮都分了,自吃什么。
顾不得这许多了,人生总得去做一些你或许会后悔但必须要去做的事。
来福叹了口气,和狗腿子们一起下了马车,把各自车上的干粮拿出来,去分发那些饥民。
每个人一个馒头或者半块饼,不能再多了。
再多就不够分,半块饼下肚,继续有人伸出手,一脸的渴求。
石小凡无奈的摇摇头,没了。
他们的马车上,也已经没有了粮食。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旺财走过来,问一个饥民:“你们为何不留在柳河县,那里的县衙不发粮食么?”
“粮食早就吃光了,没了。
柳河县每天都饿死人,用板车一车车的往外拉。
再等下去就是个死,出城也是死,我们不想等死,就出来了。”
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说道。
“县衙没设粥棚么。”
旺财又问。
那老者叹了口气:“设了,可饥民太多,根本就不够。”
“那你们去哪儿?”
“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家是回不去了,走不动了路边一躺,就当回家了。”
老者说。
生存都是奢望,活着已经是在受罪。
死就死吧,随便饿死在路边,一了百了了。
石小凡默然,或许赵祯说得对,什么盛世、什么明君,这就是水深火热,昏君奸臣当道。
赵祯是昏君,而我石小凡就是奸臣。
我们自以为天下太平了,百姓过上好日子了。
不愁吃,不愁穿了。
实际情况呢,这唐州,这柳河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百姓过成这样,每个人都难辞其咎。
妄自菲薄的石小凡,没有了往日的笑颜,他指了指东北方向:“往东北走,去叶县。
那边的情况好得多,你们去了还能讨一口饭吃。”
饥民们一怔,叶县。
有人去过那里,那边没有遭灾,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活路吧。
只是,饥民若是源源不断的涌过去,叶县怕也撑不了多久。
等你吃光了百姓们的热情,一粒米你也不会要到。
“来福,拿纸笔来。”
石小凡招了招手。
来福去车上拿来纸笔,石小凡写了一份文书。
然后,来福取过包袱,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张授印。
石小凡用授印在文书上印了一个印章,再把文书交给那老者:“拿着他,去叶县交给当地县令。
让他放开官仓粮食,在城内广设粥棚。”
老者是识字的,他接过书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兹着令叶县放开官仓,城内粥棚一里路不得少于一个。
粥需立筷,筷倒则拿尔人头祭奠。
腾开县衙、学堂、医馆、庙堂安置饥民。
下面的落款,是京西南路宣抚使大印。
老者大惊,带着饥民伏地便拜。
石小凡扶起他们,给他们指明了去叶县的方向。
饥民们千恩万谢,扶老携幼的去了。
这次,石小凡看到路边那些倒毙的尸体没有再说什么,他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狗腿子们面面相觑,小公爷的终于活过来了。
活人毕竟比死人重要,前面还有无数百姓需要解救帮助。
众人继续前行,走了约莫两炷香时分,马车再次停了下来。
石小凡很庆幸,庆幸没有让曹小梅来。
她不该看到这些的,如果你要快乐,就尽量少去接触一些阴暗的东西。
石小凡不想让她和自己一样,负着内疚。
穿越到大宋朝的石小凡确实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大事,他以为自己对于这个时代对于自己的人生问心无愧。
可看到唐州的灾民,石小凡的内心崩塌了。
如果、如果他早一点预测,知道会有闹灾,这里的百姓就不会这样。
殊不知,天灾从来都是次要。
真正的主因还是**,历史上无数次的证明,揭竿而起的百姓都是天灾加上官府的盘剥。
如果地方官能有一丝人性,施仁政布恩,再上书朝廷赈灾,没有一场灾难是度不过去的。
可这些狗官为了各自政绩,谎报瞒报的现象屡见不鲜。
还有,官府的办事效率拖沓,许多灾情甚至直到过去了,朝廷才收到信息。
当然,这与信息交通不发达也有一定的原因。
可怕什么来什么,狗腿子们再次停下马车的时候,这次朱大昌主动打开车门,让石小凡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前面同样的停着一辆马车,要命的是那辆马车极其熟悉,是石小凡自己家的。
马车旁一个红衣少妇,看起来年轻的更像是一个少女。
她正在给那些饥民分发干粮,做着和石小凡一样的事。
只是,她携带的干粮也并不多。
“二舅,还有没有了?”
曹小梅,她终究还是偷偷的跑来了。
而且,这次她抓了一个壮丁,凌天扬。
生无可恋的凌天扬是打死也不想来的,可架不住曹小梅的死缠烂打还有暴力威胁,凌天扬哭丧着脸从马车后面转出来:“姑奶奶,都没了,再这样下去咱俩都得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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