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 陈阳”陈建永人未至, 声先到。
陈阳正在切猪板油,他打算把油炸了,听到陈建永的声音,头都没抬“你怎么来了吃饭没”
“哎呀, 吃什么饭啊, 走, 赶紧跟我走。”陈建永夺下他手里的刀放在案板上,兴奋地说,“陈支书在等你呢, 快点。”
陈阳可没忘记上回他跟陈支书闹得不愉快这事。
“他找我做什么”
陈建永嘿嘿笑“好事, 让你去公社说说你舍己救人,勇斗野猪的经过。大根叔让我提醒你, 这可是个好机会,让你好好把握。”
陈阳心弦一动,点了点头,洗干净手,进屋对陈福香说“福香,哥哥有事要出去一趟,猪板油你切好放进盆里盖上,别让野猫给偷吃了, 晚上我回来炸。中午你自己吃饭吧, 不用等我。”
“哦, 好的。”陈福香点头。
陈阳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吃过饭锁了门, 你就出去玩吧。”
不放心地叮嘱完妹妹,陈阳这才跟陈建永走了。
等他们过去时,肉已经分完了,杀猪匠和村里来帮忙的几个男人正在收拾东西。瞧见他们俩,杀猪匠说“小队长叫你们去他们家,陈支书也过去了。”
两人又掉头去陈大根家。
姜还是老的辣,陈大根很会来事,一扭头就把陈支书拐去了他家吃饭。
等陈阳和陈建永过去时,他们俩已经坐在桌子上喝上了。
瞧见二人,陈大根立即招手“过来,你们两个小子好好敬咱们支书一杯。”
两人听话地凑过去,给陈支书连敬了三杯酒,陈大根又在一边吹捧,劝酒,直把陈支书哄得眉开眼笑的。
吃过饭,陈支书就把陈阳和陈建永带去了公社,故意找了个小干事说了这事“于干事啊,你知道,我是个大老粗,不像你们文化人,笔杆子溜。咱们村这两个小伙子也没读多少书,得麻烦你了。我就是想啊,去年他们东风公社就捡了个包的事都能说明他们东风公社拾金不昧,思想觉悟高,咱们前进公社的人也一样思想觉悟高啊,这不,今天我就给你带了两个小伙子来了。”
于干事是个刚工作没两年的年轻人,还比较冲动,一听涉及公社荣誉,是为公社争光,立即跟打了鸡血一样,拍着胸口说“那个陈支书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陈支书心说,包在你身上有什么用你一个小干事就是个跑腿的,能顶什么事。这小伙子不大机灵啊,聪明的不是应该去请示请示上级领导,顺理成章地把这事往上报吗
还好,陈支书运气不错,还没出门,主任就过来了,说“小于,上次我要的那份文件呢,准备好了吗”
于干事立即说“好了,徐主任,你等一下。”
他去拿文件了,徐主任没事,看向陈支书“今天什么风把陈支书你给吹来了”
陈支书乐呵呵地指着身后的两个小伙子“这不是过来麻烦小于帮我写点材料吗咱们村的这两个年轻人,今天舍己救人,勇斗野猪,两个小伙子一起杀了两头各两三百斤的野猪,厉害吧。”
背靠大丘山,前进公社的村子没少受这些野兽的侵扰。它们有多难缠徐主任也是清楚的,别说两个没受过训练的小伙子了,就是他们的民兵想要杀一头野猪怎么也得七八个人一起上才行。
徐主任怀疑地打量着陈阳和陈建永“就他们两个人”
听出他的不信,陈支书乐了,就是不信这样报上去才更惹眼啊。他立即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这个事啊,榆树村三队的村民都知道。”
陈阳憨厚地笑了笑“都是运气好,我们也是没办法,撞上了,跑不过只能搏一搏了。”
“好个博一搏,年轻人有志气。”徐主任笑了笑,招呼他们,“走,去我办公室说一说。”
陈支书一听就知道有戏,高兴地跟了进去,徐主任详细地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听说还有那么戏剧性的一幕,恍然大悟,这也就说得通,两个年轻人怎么能杀死两头成年野猪了。
不管怎么说,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两个年轻人思想觉悟高,舍己救人又勇敢,还为民除了害,这事总假不了,值得表扬。
陈支书说得对,他们前进公社也可以树树典型,争取争取先进嘛,没道理名誉都让东风公社给拿了。这次的事就证明,他们前进公社的年轻人也一样的有出息,思想觉悟高。
不过这事还得向书记汇报。徐主任心里装着事,也没留他们,站起身说要处理一份文件。
陈支书识趣地说自己村里还有事,得走了,双方高兴地道别。
虽然没给什么承诺,但陈支书一瞧他的样子就知道有戏,于是也乐呵呵地走了。分开时,还不计前嫌地拍了拍陈阳的肩“小伙子,好好干。”
“是,支书,我们听你的。”陈阳也很上道,话不多,但中听,哄得陈支书高高兴兴地走了。
他一走,陈建永就绷不住了,拽着陈阳问“你说上面会奖励咱们什么”
陈阳打掉他的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就别得瑟了。这事能不能成,还是个未知数,你回去别瞎嚷嚷,就说陈支书是叫咱们去了解了解情况。不然万一回头没了消息,全村的人都要笑话咱们。”
陈建永这才不得瑟了“知道了,上面没消息下来前,我什么都不说。对了,大根叔说明天杀猪。”
“怎么,今天分的十斤肉还不够你吃的”陈阳好笑,才分了肉,他又惦记上了。
陈建永嘿嘿直笑“这年月谁嫌肉多啊,再说我们家人也多,倒是你们家只有你跟福香两个人,要是肉吃不完可以找我,我有认识的人,价方面不会亏了你。”
陈建永已经结了婚,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再加上他们家没分家,跟父母、大哥一家还有未出嫁的小妹住一起。一家十口人,分的那点肉根本不够吃。
他说这话也是替陈阳着想。他知道建了房子后,陈阳手头很紧,他们家分了这么多肉,可以卖一点,补贴家用。
陈阳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了,不过我不打算卖,吃不完做成腊肉,给福香补补身体。”
他们乡下人,没有票,除了过年,平时想吃上猪肉很难,有钱没票也买不到。所以哪怕有多余的陈阳也不打算卖。
陈建永理解“也是,看看分了家才一个多月,福香的小脸上都有一点肉了,钱的事不急,慢慢挣,先把福香养好,养聪明要紧。”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第二天大清早陈阳就去帮忙了,等陈福香起床的时候,他刚好端了一盆猪血回来。
“福香,把锅洗干净,掺半瓢水烧开。
等水一开,他把猪血倒进去,小火煮了几分钟,关上锅盖闷了一会儿,洗过脸,喝了粥,再掀开锅盖,猪血已经凝成一块了,不老不嫩,刚好合适。
他把猪血捞了起来,放进盆里,扭头对陈福香说“中午哥哥给你煮猪血汤吃,走吧,拿盆子,咱们去分肉。”
分肉是大事,家家户户都喜欢全家出动。
兄妹俩过去时,村头已经排满了人,有的已经分了一部分走。
这次是村里养的猪,跟上次分鱼一样,按照人头和工分分配,既照顾了老弱幼,也兼顾了多劳多得的原则。而且为了公平,每家都是肥瘦相搭配,每样来一点,骨头和猪下水也搭在了里面,选择瘦肉、骨头和猪下水的可以多拿一点。
后者没有油水,很不受欢迎。但陈阳经常在外面跑,听说过,其实这些也是好东西,比如骨头可以补钙,对长身体的小孩和老人很有好处,猪肝可以补血明目等等。
所以他跟陈福香商量“我们要点猪肝、猪骨头吧。”
其实他还想要猪大肠的,不过那个味道很多人接受不了,他怕福香不吃,所以就算了。
陈福香自然是没有意见“好啊。”
于是轮到兄妹俩时,陈阳说“我们的肉换一半猪肝和猪骨头。”
听到这话,大家都扭头诧异地看着他们,还有人不要肉,要骨头的
不过等看清楚是他们兄妹后,大家又明白了。不是人傻,是他们家的肉多,所以可以选骨头和猪肝换换口味。
没办法,谁让陈阳能干,他们兄妹人少分的肉又多呢,两个人比好多四五口人的家里都分得多,羡慕不来。
说到人少,这还得归功于陈老三和梅芸芳两口子啊,要不是他们两口子作,陈阳还不能当家作主呢。
大家扭头看排在隔壁队伍的梅芸芳。
梅芸芳装作没听见前面的动静,扭头跟女儿说话,实则心里酸死了。好好的肉不吃,非要吃骨头和猪肝,真是个贱骨头,有好日子不会过。
猪肝和猪骨头相较于猪肉便宜多了。去肉联厂,猪肉要六七毛一斤,还得有票,但猪骨头往往只要一两毛一斤,还不要票。所以一斤肉能换四五斤猪骨头。
陈阳兄妹加起来,这次总共能分三斤肥肉两斤瘦肉。他只要了两斤肥肉,其他的全换成了骨头和猪肝。一头猪也没多少猪肝,所以还是骨头居多,有排骨,有筒骨,总共十来斤,装了满满一大盆。
陈阳端着这一大盆往家走,很是惹眼,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阳阳,要了这么多骨头啊”
陈阳笑了笑“是啊,我看骨头比较多,就少要了点肉。”
“阳阳这小伙子真不错。”大妈夸道。
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陈阳多少岁了,有20了吗”
“没有,今年18,明年19,虚岁倒是差不多20了。”
“那可是个大小伙了,该说亲了。”
“是啊,他是个能干,年纪也到了。”
“对啊,福香是个傻的,等开了工,家里没个女人操持也不方便。”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着说着就拐到婚事上去了。然后大妈才发现,陈阳这小伙子很不错啊,拿出去相亲也是个抢手货。
他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又吃苦耐劳,勤快能干,而且心里是个有数的。这不,一分家就建起了砖瓦房,连小队长家还在住茅草房呢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分了家,上面没长辈管着,谁嫁给他啊,一过去就当家作主,住上砖瓦房,不用看公婆脸色,也不用受妯娌的气,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个傻子妹妹,可能要养一辈子。但哪怕这样,人的小日子也比村子里大部分人强多了,嫁过去也不亏。而且陈福香也是个大姑娘了,最近好像没那么傻了,过几年很可能也要嫁出去。
这么一看,陈阳在乡下还真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对象。
不少大妈婶子阿婆都动了心,她们自家没合适的女儿,或者跟陈阳同姓不宜通婚,但谁娘家还没个大侄女、外甥女之类的啊。对视一眼,她们都明白了,不光是自己起了这个心思,竞争者恐怕还不少,得抓紧了。
陈阳完全不知道,只不过去分了一次肉,他就被人惦记上了。
回到家后,他把猪骨头挂了起来。冬天天气冷,放一两天也不是问题,这么多骨头他们一两顿也吃不完,陈阳要这么多另有用处。
他对陈福香说“快过年了,咱们明天搬家吧。大根叔、四奶奶他们帮了我们不少忙,还有五爷爷是长辈,咱们搬家,也该请他们吃顿饭。”
这是早就说好的。
陈福香点头,指着肉说“哥哥,只有猪肉够吗要不咱们再带栗子上山溜溜”
看出她的小心思,陈阳点了点她的鼻子“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猪筒骨萝卜汤,爆炒猪肝,蒜苗炒猪血,再来一个红烧肉,安叔那边分了我半只兔子,弄个芋头烧野兔,然后再炒两三个素菜。这些就已经够了,顶得上年夜饭了,再好会让人眼红咱们的。要是福香想吃肉,下次咱们俩在家自己悄悄吃,知道吗”
“知道了,我听哥哥的。那哥哥,要我做什么”陈福香兴致勃勃地问。
陈阳还真给她找了点事做。
他把猪血切了一块放进碗里,递给她“你送去给四奶奶,跟她换点白菜、莴笋、萝卜。”
他们家地里的菜还没有长大。四奶奶勤快,种的菜多,他们祖孙俩吃不完,但陈阳也不好一直白要他们家的菜。
“好。”陈福香高兴地拿着碗去了四奶奶家。
陈阳则先去了五爷爷家,请他明天中午去吃饭。然后又拐弯去了陈大根家,说明了来意。
陈大根点了一支烟,乐呵呵地说“咱们队里第二家砖瓦房,是该庆祝庆祝,可惜现在不能放鞭炮了,不然啊,叔给你弄个大鞭炮热闹热闹。”
说到最后,陈大根有些遗憾。
陈阳倒是不在意这些形式“你们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对了,九婶呢,我想请她帮个忙。”
陈大根老婆在娘家排行第九,名字就叫丁兰九,嫁过来,小辈们就喊她九婶。
“兰九,过来,陈阳有事找你。”陈大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很快,丁兰九从地里抱了一堆青菜回来,笑眯眯地瞅着陈阳“阳阳,啥事啊”
陈阳说“九婶,明天我们搬新家,想请你们几家吃个饭,感谢长辈们对我们兄妹的照顾。不过你也知道的,我跟福香都不大会做饭,所以想劳烦婶子明天过来帮我们做午饭。”
“好,明天上午婶就过来。”丁兰九很爽快地同意了,还把刚摘回来的那捧青菜直接塞给了陈阳,“你们自留地里的菜还没长大,我们家的菜多,你把这些拿回去吃。”
陈阳没客气“那就多谢婶子了。”
“哎呀,一点自己种的菜,又不值钱,客气啥。你明天请客,菜不够到婶地里摘。”丁兰九热情地说。
陈阳谢过她,抱着菜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他们兄妹就把东西都搬到了新家,又将新家打扫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的。
刚收拾好,丁兰九就又提了一篮子菜过来,有芹菜、莴笋和蒜苗。
陈阳见了很不好意思“婶子,你太客气了,我们请你吃饭,最后反倒让你自己拿菜过来。”
“客气啥,我们家好几口人,拿过来都不够我们家那几个小子吃的。”丁兰九嗔了他一眼,“去忙你的吧,福香来帮我洗菜,好不好”
“好的,九婶。”陈福香搬了两个小凳子到院子里,放在水盆边,跟着她一块儿把菜收拾干净,然后抱去了灶房。
灶房里,陈阳已经将今天要请客的食材都准备好了,放在桌子上。看到这么多肉,丁兰九都有些感概“你哥还真是实诚,弄了这么多东西。”
要不是知道他们兄妹俩分了不少肉,她都不好意思吃这一顿。
不行,原先她还准备就给一块钱礼的,看到这么一顿饭,她觉得有点拿不出手了,还是再凑一块吧。
陈福香完全不知道丁兰九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圈,她问“婶子,我要做什么”
大块地骨头陈阳都已经剁了,肉也洗干净了,只要切一切就可以下锅了,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了。
丁兰九心思一转,笑道“待会儿你帮婶子烧火。现在就站在一边陪婶子说说话。”
“好。”陈福香听话地站在了一边。
丁兰九看到她乖巧的模样,笑了“福香真是个乖孩子,难怪你哥哥这么疼你。”
“哥哥很好,是最好的哥哥。”陈福香一点都不吝于表扬自己的哥哥。
丁兰九被她这副认真的神情给逗笑了。点头赞许地说“陈阳确实是个好哥哥,那你想不想他更好啊”
陈福香眨了眨眼“想啊,婶子,怎么个更好法”
丁兰九说“你看啊,陈建永跟你哥哥玩得很好,他都已经娶老婆生儿子了。你哥哥年纪也不算小了,福香想不想有个嫂嫂,多个人疼你,也疼你哥哥”
丁兰九也是受人之托。
昨晚,陈阳从她家走后,隔壁的于三娘就跑过来委托她探探陈阳的口风。于三娘想把娘家的侄女说给陈阳。
她那侄女已经18了,跟陈阳同龄,听说是家里面的老大,在家操持家务,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挺能干的。陈阳啊,就需要一个能撑起家的能干媳妇。
丁兰九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陈阳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于三娘把她侄女说得这么好,见见也无妨,但这事还首先得陈阳同意才行。
可陈阳到底是个大小伙子,直接说,丁兰九怕他害羞,关键是现在陈阳忙着借桌椅板凳碗筷去了,也没时间说这个事。所以她打算先探探陈福香的口风。这兄妹俩感情好,要是陈福香不反对,这婚事就成了一半了。
陈福香已经有点懂娶媳妇的意思了,就是要娶个女人回家,跟他们一起生活。
她其实有点不情愿跟陌生人分享哥哥,可是村里的男人都要娶媳妇,娶不到媳妇会被人笑话老光棍的。
她不想哥哥被人笑话。
于是她点头“想。”
丁兰九看见她的小脸鼓鼓的,明显是不大情愿,却还是要应好,不由有些心疼。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那个杀千刀的陈老三,怎么狠得下心啊。
她温柔地安抚陈福香“不用害怕,等哥哥去看的时候,福香也一块儿去好不好新嫂嫂会跟哥哥一起疼爱福香的。”
她相信以陈阳对陈福香的重视,如果女方对福香的存在有点意见,陈阳就不会同意婚事。
抱着一捆柴进来的陈阳听到这话,眉心拧了起来,却还是当装作没听到一样,和和气气地说“福香,哥哥好像忘记了准备葱,你去四奶奶家要点葱回来。”
“哦,好的。”陈福香立即跑了出去。
支走了妹妹,陈阳就对丁兰九说“我的事让九婶操心了。”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没变,但丁兰九还是察觉到了他的不痛快,估计是不高兴她跟陈福香讲这个。
丁兰九耐着性子解释“阳阳,是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托我问问你的意思。大家瞧你能干,好些人想把娘家那边的亲戚说给你,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不就相相看等明年你上工了,家里也有人操持,照顾福香,你也更放心,你说是不是”
要是刚分家那会儿,没准陈阳还真会同意,因为他实在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但现在福香已经能自理,自己照顾自己了,还有栗子跟在她身边,一般人也欺负不了她,他已经不担心这个了。
“谢谢婶子关心,不过这个事还是算了吧。婶子知道的,我刚建完房子,还欠了债,哪有钱说亲啊,再过两年吧,等我攒些钱再说。”陈阳委婉地拒绝道。
没钱确实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还是他不放心妹妹。连亲爹都能做出抛弃福香的事,他又怎么能保证另外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照顾、爱护福香呢
父亲不仁还可以分家,但娶的妻子怎么办总不能为了妹妹把老婆赶回娘家吧万一有了孩子就更麻烦了。
福香的状态越来越好,陈阳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节外生枝。他希望先等妹妹恢复了正常,再来考虑他的婚事。反正他也还年轻,不着急。
看出他目前确实无意讨媳妇,丁兰九叹了口气“是婶子多事了。”
陈阳笑道“婶子哪里的话,你和大根叔对咱们兄妹爱护颇多,你这也是关心我,我感激都来不及。不过现在真不是时候,我想攒点钱再说,毕竟以后家里添了人,开销也要上去,总不能让人家好好的闺女跟我吃糠咽菜吧”
虽然明知道他是说笑的,凭他的勤快,怎么也不至于吃糠咽菜。但丁兰九还是对这番话很受用,心里的那点小疙瘩也没了“还是阳阳你想得周到。不过啊,村里人都看得出来,你小子是个有出息的,就算婶子不提啊,其他人也会上门给你说亲的。”
陈阳羞涩地笑了笑“那还得请婶子帮忙,我现在是真没钱娶媳妇。”
丁兰九被逗笑了“你这滑头,我是受委托来给你说亲的,结果你让我去帮你拒绝她们。”
“这不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大根叔和婶子疼咱们兄妹吗”陈阳一句话吧丁兰九哄得眉开眼笑。
丁兰九笑着说“找上我的,我能帮你说,你暂时没这个心思。没找上我的,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没办法啊”陈福香拿着葱进屋就听到最后一句。
陈阳跟丁兰九对视了一眼,都略过这个话题。
“我就跟九婶随便聊聊。福香过来帮忙烧火吧,哥哥出去忙别的了。”陈阳把陈福香拉到了灶前,出了门。
陈福香乖乖坐下,点火。
丁兰九看到这一幕,心情有点复杂。多友爱的兄妹俩啊,哎,就是命不好,不过好在熬了过来。
“福香,我要炒菜了,待会儿每个菜怎么做,婶子会边做边跟你说,你记着啊,下次你们可以自己在家尝试着做。”
既然陈阳暂时不打算成家就多教教福香吧,她学一点是一点,以后陈阳在山上忙一天回家也有口热饭吃。
陈福香认真地应下了。
菜还没炒好,家里陆续就有客人来了。
陈阳把他们都招呼进了堂屋里,倒上茶。
等人到齐了,他进灶房把菜端了出去。
虽然只请了三户人家,但奈何这年月家里的人都比较多,还是坐了两桌。桌上硬菜多,陈阳又特意去打了两斤高粱酒。
很久没敞开肚子吃了,这顿饭大家都吃得高兴,宾主尽欢。
但陈老三的心情就不大好了。
梅芸芳瞥了他一记“儿子搬新房,请了陈大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就连那个没啥关系的死老太婆都请了,却不请你这个亲爹。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这个事,不知道村里多少人在笑话他们呢
陈老三心里本来就烦,还被她这么说,更不痛快了,吸了一口老烟,没好气地说“这都怨谁”
“你怨起我来了当初我说丢了那个傻子,你也同意了的啊。再说了,你那儿子可不是好东西,一分家就建砖瓦房,早就有二心了,以前挣的钱就没交,偷偷藏了起来,防着咱们呢”梅芸芳越想越气。
自打分了家就没一件好事。现在搞得他们家都快成村子里的笑话了,她现在一出门,那些八婆就会假惺惺地说“三娘啊,听说你们家陈阳今天搬新家,请客啊”
这些人,明知故问,故意来戳她的心窝子,真是可恶死了。
而且这还没完,以后但凡陈阳过得好了,那些跟她不对付的,就会拿这事来奚落她,笑话她。
陈老三其实比她更丢人。她到底是后妈,隔了一层,跟继子不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陈老三可是亲爹啊。
搬家请客这种事都不叫亲爹,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陈老三不耐烦听这些,站了起来,拿起背篓就往外走。
梅芸芳见了,立即喊他“你去哪儿呢饭还没吃呢。”
“上山捡柴,不吃了,你们吃吧。”陈老三头也不回地说。
梅芸芳气得跺脚“这个没用的,说两句就跑,我当初怎么看上这么个东西。”
“妈,我想吃肉,咱们中午也吃肉吧。”陈小鹏听说了陈阳请客的事,嘴馋了,但上次被陈福香打了一顿还赔了一只鸡,他不敢再上门,只好找他妈要吃的。
梅芸芳瞪了他一眼“就分了那么点肉,现在吃了,过年吃什么而且还要拿点去孝敬你外公外婆。”
“他们村又不是不分肉,干嘛每次都把咱们家的肉给他们送去。”陈小鹏不满地抱怨。
以前陈阳在家,分得多匀一点就算了。他们家今年才分了四斤猪肉呢,平摊下来,一个人就一斤肉,得吃好几个月,塞牙缝都不够,还分给别人,陈小鹏当然有意见。
可他的意见没用。
梅芸芳拍了他一记“那是别人吗那是你外公外婆,没他们就没有我,没有我,哪有你。”
“知道了,知道了。”陈小鹏不耐烦听这些,蹬蹬蹬地跑进了屋。
梅芸芳气不打一出,怒吼道“燕红,干嘛呢,当自己是地主家的小姐啊,放了假天天窝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出来帮我做饭。”
陈燕红不情不愿地出了屋“哦,来了。”
这三天两头吵架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可真怀念没分家的那些日子。
请完客的第二天,又有好消息传来。
大队那边传来了消息,陈阳和陈建永被县里面评为了先进人物,要不是过年了,时间来不及,资料没交上去,搞不好他们还能获得市里面的表扬。
除了荣誉,县里面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奖状,一个白色的印着红色的“舍己救人”四个红字的搪瓷缸子,一张毛巾。
东西虽然不多,但这是奖励,意义非凡。
陈支书拿着这些东西时,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那模样简直比他自己得奖还开心。
他亲自把东西送到三队,又说了一堆激励陈阳和陈建永的话,最后才飘飘然地走了。
不光是这些奖励,公社的民兵队知道陈阳和陈建永两个人打死了两头野猪的事迹后,都觉得这两个小伙子是可造之才,所以让他们加入民兵队。
加入民兵队虽然没工资发,平时也要下地干活,但是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而且还能在公社那边露脸,要是在公社干部的眼里留下了好印象,以后选村里的干部、招工什么的,也有优势。
陈建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陈阳有些犹豫,公社那边空闲时都要搞训练,巡查,维护公社的治安。他就没法出去打零工或者多挣工分了,仅靠每天上工挣的那点,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但他还想让妹妹过上好日子,送她去上学。
陈大根见了,直骂他“你傻不傻在农村有什么前途咱们一年到头从早忙到晚,到了年底,也攒不了几个钱。别说像城里人那样穿新衣了,连痛快地吃顿肉都困难。你一直窝在乡下,能给福香什么好日子你还想让福香上学,那你说,是城里的学校更好,还是咱们乡下的学校更好”
这还用说吗大家都知道城里好,城里再苦,每个月都会发各种粮票和钱,饿不死人,比乡下强多了。
见他垂着头,陈大根又说“陈阳,你得看远一点。你是福香唯一的依靠,只有你过得更好了,她才能过得更好。你大根叔我是没遇上好时候,我要遇上你这机会,怎么也要混到公社去。”
他的这番话打动了陈阳。
陈阳一咬牙,真心实意地说“谢谢大根叔,是我想岔了,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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