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虽然号称是慈善晚宴, 但慈善并不是重头戏,就是博个彩头而已,拿出来卖的东西都不贵。拍卖品中, 除了腕表就是寻常的金银珠宝。
豪门之中,谁家会把珍藏的东西拿出来卖
那不是叫人笑话吗
因此, 今晚的拍卖会, 何音估计喊来喊去,价都是20万起拍, 拍来拍去, 也没有超过100万。
纯粹就是个好玩而已。
看他们拍卖,还不如看何莹莹跟秦箴呢。
“哎。”何音用胳膊肘砰砰秦臻的, 凑过去轻声说“你就不好奇一下, 我跟他们说了什么吗”
秦臻一直心绪未定, 此时被她一碰,瞬间惊醒,不觉暗自懊恼起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明明是他要带她来看看情况,见见拍卖会的,怎么自己还走神了
现场还有秦家人在呢, 万一秦家算计她,怎么办
秦臻一边责怪自己, 一边往秦家的位置看去,一看,登时皱起了眉头。
秦家两个人, 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神色。秦箴满脸得意,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时笑一下, 每笑一次, 他就往何莹莹身上瞥一眼。而旁边坐着的何莹莹,则脸色苍白,虽然强装镇定,但目光不时流露惊慌之色。
她刚刚说了什么
这念头刚划过,那小恶魔便靠了过来,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着“我骗了他们。”
秦臻被那呼出的气息荡了一下,心旌飘摇。那小恶魔察觉,更得意了,在他耳边吐着气,一字一句地将自己干的事说了出来。
末了,还要问他一句“你说,我这一手挑拨离间,玩得好吗”
好,怎么会不好
何莹莹的身世在秦家与何家以及何音这边,都是心知肚明的,连何莹莹自己都能察觉出来。可问题是,心知肚明却没有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反而连外界恶意的揣测都不理,这叫什么事
何莹莹是一个直觉非常敏锐的人,她本能地知道什么对自己最好。因此,半年前她本能地选了秦沛,选择回秦家,而不是跟秦霆琛走。现在,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感觉到了秦沛对她的疼爱,却迟迟没有给她恢复秦家大小姐的身份。
何莹莹心中怎么会没有想法
而众多想法之中,何音给了她最荒唐、却也是最有说服力的一个。她越是想,越是相信,自然也就越害怕了。
对何莹莹这类女性来说,跟她说什么经济独立、靠自己的本事活,是不可能的,她就是一朵菟丝花,需要依托乔木才能生存。她们可以安静地呆在男人后边当辅助,最大的本钱就是自己年轻的身体和柔顺的性,最大的梦想就是生下儿子,稳固地位,坐享清福。
但生下儿子的目的,是为了母凭子贵。如果生下儿子的结果是去母留子,那就十分可怕了。
首先要有命,其次才能享受富贵。
如果为秦家延续了后代,结果却是丢了性命,这种“舍己为人”的事,何莹莹怎么肯干
何音一番话,就戳在何莹莹的死穴上。
秦臻低头看着她,女孩的眼睛闪亮亮的。她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黑裙黑发映着那雪肤红唇,是他眼中惊心动魄的美丽。
“哎。”何音拉了拉他的袖子,不满地嘀咕“这可是我第一次单独策划个大计划,你怎么不夸夸我我做得好不好呀”
“好。”秦臻必须承认,“非常好。”
“那”何音追问,“我现在是个大人了吗”
秦臻刚要回答,话到嘴边,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何音总是在他面前强调“大人”这个概念她想在他这里得到什么
一念及此,那句到了嘴边的话便迟疑了,就在这迟疑的瞬间,会场入口处传来一声轻斥
“让开我看谁敢拦”
何音靠回沙发背上,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孩推开众人闯了进来,冷笑道“谁说拍卖会开始了我展家的人还没到呢,谁敢说开始”
她展家
她是哪个展家
何音还没问,跟在旁边准备服务的工作人员便察言观色,低声说“何董,这是展家的小小姐,展笠瑜。”
“哦”何音不觉看向他。
那工作人员年纪约莫二十出头,十分上道,显然想巴结她这个圈子里最年轻的女富豪,赶紧低声说“这是大老太太那一房留下的唯一血脉,可惜了,是个孙女。”
大老太太这是个什么称呼
何音想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展老先生的合法妻子,圈子里戏称为大房的女人,也就是真正的展老太太。
这位合法原配跟展老先生有两个孩子,兄弟俩足足差了20岁,小儿子还没上幼儿园呢,大儿子的女儿就出生了,便是这个展笠瑜。
展笠瑜四五岁的时候,她父亲也得病去世了,她是被亲奶奶跟亲叔叔养大的,跟她小叔叔关系很好。但十年前展老太太去世,没几年,展笠瑜的小叔叔也意外去世了,所以,合法妻子那条血脉里,只剩下展笠瑜一个了。
何音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展家的资料,但那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在工作人员眼中,却像是不高兴了。
工作人员发现不对,赔笑道“不过,这都是老旧思想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讲什么儿子、女儿生男生女都一样。只是这位咱们这位展小姐,虽然从小在家里长大,但一直体弱多病,几年前展小先生没了,所有人都觉得她大受打击,活不下去了。谁知这时候,嘿,她身体又渐渐好了”
何音敏锐地发现话里有个词不对“在家里长大的难道还有展家的孩子不是在家长大的”
“有啊,咱们这位展小少爷不就是吗他一直被瞒着,养在外地,六年前才认祖归宗的。”
六年前。何音心里不觉咯噔一下。六年前,秦臻被穿书者占了身体,虽然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冥冥中却有个预感告诉她,两件事有点关联。
“谢谢你。”何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前边。
展笠瑜五官秀美,脸色苍白,身材也十分瘦削,可眉宇间有股倔强。
那倔强几乎浓郁成执拗,支撑着她一路推开保镖,走到展老太太面前,问道“三姨奶,在我展家开慈善晚会,却没有通知我这个主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会要我真的报警吧”
不光是何音,在场的其他人都挑眉起来。
她的展家她是主人那主位上坐的两个人又是谁
展老太太沉着脸,依旧坐在位置上,没有搭话,倒是展笠青站了起来,不满地说“笠瑜,你也太任性了胡闹怎么也不分场合也不看看今天有多少宾客在,有什么事,不能在自家里解决”
“我是在自己家解决啊”展笠瑜语气冷硬地顶了回去,“我哪知道,有人暗做手脚把我弄出国读书,实际上是想鸠占鹊巢”
她说着望了一眼展老太太,满脸挑衅。
“够了。”一直沉默的展老太太终于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既然来了,就坐下。都是一家人,吵什么吵没得给人看笑话。”
主位跟其他位置一样,都是一张桌子三张沙发椅,中间的位置坐了展老太太,左边坐了展笠青,展笠瑜便冷笑一声,在右边沙发上坐下。
“咳”台上的主持人清咳一声,试图当做没有什么事发生,打圆场笑道“小小插曲,大家不用放在心上,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让我们来看第一件拍卖品”
最后一句话说得热情洋溢,情绪饱满,重新把气氛带了起来。
何音坐在位置上,一手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脸颊,另一手懒洋洋地翻着膝盖上的拍卖手册。
她安分不了几分钟,便将手册丢在桌面上,凑到秦臻身边咬耳朵“无所不能的黑猫先生啊,信女诚心求问,这个展笠瑜是怎么回事”
自从她给了他实体,两人都快忘了黑猫这回事了,现在听着这个称呼,秦臻心中便是一软,轻斥道“你当我是江湖百晓生,什么都知道吗”
可顿了顿,他又说“无非就是豪门中争家产那点事。”
何音趴在沙发扶手上,一副洗耳恭听不,秦臻听杨心说过一个词。
她这样子,叫做“等待吃瓜”。
“展家家庭情况复杂,这点你也知道,祖孙三代,意外去世的很多。展老先生去世得比较匆忙,虽然留有遗嘱,但是没有来得及公正。你眼前这位展老太太,在展老先生的灵堂上,拿出了dna鉴定书跟遗嘱,敲定了展笠青的身世。”
“当时的豪门,你也知道,是非常讲究儿子的。展笠青是男丁,展笠瑜是女孩,自然地,其他人就默认是展笠青继承展家,展笠瑜就被送出国读书了。但是”
秦臻说着,看了她一眼。
“你看我干嘛”何音眨了一下眼睛,“这是六年前的事,六年前,我打工都还没人要呢”
那时候她还没满十四岁,还是个在孤儿院里愁明天吃什么,跟展家有什么关系
“是你对付邱家的手段。”秦臻解释,“在你之前,豪门蔑视法律,一直保持着关上门自己解决,不寻求法律手段的做法。但是你帮汪子珊的事,给了展笠瑜非常大的触动,她开始去求证法律。后边的事,我有了实体,就没有追查了。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也能猜出个大概。”
应该是展笠青的dna鉴定跟遗嘱在法律上有问题。
展笠青并不是在展家长大的,他能认祖归宗,就靠灵堂前的一张dna鉴定数据。但是,dna鉴定这个东西,自己承认,跟法律承认,是两回事。
法律承认的dna鉴定,要清楚明白不说,还得是法定鉴定机构出的。不是说你随便拉个境外机构出个鉴定书,就行了。随便拿出来的dna鉴定书,自家人承认闹着玩可以,但真的落在法律程序上,就是个笑话。
同理,遗嘱也一样。
遗嘱必须有法定公证机关办理,不是说拿出一张遗嘱,上边有亲笔签名,有印章有手印,就是真的遗嘱。没有法律效力的遗嘱,跟一张废纸没太大区别。
遗嘱无效,就是按顺位继承,展笠瑜跟展笠青平分展家的财产。
你说展老太太抱歉,她虽然顶着个老太太的称号,但没有经过法律承认。她不是展老先生的配偶,甚至也不是亲属成员,没有任何继承展家遗产的资。
而展笠青的亲属资是靠那张dna鉴定证明的,如果dna鉴定没有法律效力,展笠青就得重新弄法律承认的鉴定书。否则,他连展家孙子这个身份都没有。
因为他不是在展家长大的,是后续认祖归宗的。
但展笠瑜不一样,她在展家长大,亲属代际明明白白,从小户口就在展家的户口本上,标注的跟户主关系就是祖孙。
换句话说,展笠瑜的继承人资,是无可争议的。
“这”何音哭笑不得,“豪门也太缺法律常识了,他们到底学了什么知识争遗产就打官司,这不是第一反应吗”
秦臻闻言,含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清清楚楚地传达了出来
不是每个十几岁的少女,都跟你一样有主见、有主意、敢争取,能勇往直前的。对豪门里这些被珍爱着长大的千金来说,她们中许多人遭遇变故,除了被人安排,没有别的选择。
不是世上没有别的路,而是她们不知道自己面前有别的路,也不敢走别的路,只求一夕安稳。
“”何音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蓦地别过头去,露出的耳根红红的,轻笑着“去你的,就会哄我。”
明明是她一再要他夸奖的,现在他真的夸奖了,她又不好意思。
秦臻看着,藏在身躯深处的魂魄,心跳骤然加快。
他从来不知道,他的一言一行,在她心里如此重要。
两人各自在心里算着,心绪酸酸甜甜,一时没有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秦臻回神,台上已经在拍卖最后一件东西了。
“何董。”工作人员见状便靠近了几步,弯腰问道“您没有看上东西,是要”
他留着话没说。
何音明白,从包里取出卡,正准备交给工作人员,说一声捐款一百万。谁知就在这时,展老太太忽然开口了。
“等等。”
主持人赶紧停下动作,在场的宾客也都望了过来。
展老太太在注视里缓缓露出个笑,说“既然是慈善晚宴,没有主办方打个幌子不出力的道理。”
这话说得倒也对,这六年来,每年慈善晚会都由展家主持,他们都出力组织而已,并没有真的出过拍卖品,或者出钱。豪门中为此诟病的言语不少,但都没有说到展家面前。
现在,展家是要破这个诟病,花钱了
那么,是捐钱,还是出拍卖品
展老太太便在这期待的疑问里,加深了笑容,端起茶慢吞吞地说“都望着我跟笠青做什么没看到刚才大小姐说的话吗我跟了老爷子几十年,但不是展家的人,这展家啊,都是大小姐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汇聚在展笠瑜身上,那展老太太又皮笑肉不笑地问“展大小姐,你说吧,作为主家,你是要捐款还是要出物品拍卖”
展笠青见状,马上加上一句“刚才拍卖时最低成交价90万,最高210万。当然,这是豪门的游戏,大小姐也可以捐款。后边那排明星,都捐钱了,最低5万的也有。”
言下之意,没钱还想当什么大小姐跟那些花钱买进来拍个照片就买热搜的明星一同,边上呆着凉快去。
慈善晚宴,是豪门的游戏。
展笠瑜乍然成为众人目光的中心,她知道这回事关重大,不觉手心出汗。
她算准了时间来砸场子,如果场子没砸成反而露了穷酸,那以后就算抢回了展家,也得被豪门笑死。
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展笠瑜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下巴微扬,站了起来。
“说的不错,一直以来,展家都是豪门中的一家,这么多代以来,没有哪次说是扯虎皮拉大旗,拿别人的钱给自己增添做慈善的名头的。”
她深吸一口气,说“我选择拍卖。”
“哦”展老太太神色都没动一下,依旧神定气闲“那么,大小姐要拍卖什么容我提醒得是你的东西才行。”
这话只有了解内情的人才懂。
展笠瑜回国直接就跟展笠青、展老太太开撕遗产,现在展家的财产都在纠纷之中,受到保护,不允许动的。展笠瑜要拍卖,只能卖自己的东西。可展笠瑜是个孙女,她奶奶那一溜下来都不得展老先生的喜欢。
从小,展笠瑜就没有什么珠宝首饰,别说什么高定礼服了。她能拿什么来拍卖
一个iad吗
展笠青嘴角的讥诮藏都藏不住,就差在脸上写着你要拍卖什么倒是拿出来啊。
他倒要看看,谁敢买
这是展家的地盘,自从回到展家,他已经在展家势力范围内耕耘了六年。现在豪门里提起展家,都指的是他展笠青。满座宾客,谁会跟他过不去,非得站在展笠瑜那边,眼瞎了不成
展笠瑜将那神色看得一清二楚,脸色越发白了,她硬是没怯场,走上台去,对主持人说“让开”
主持人乐得清闲,让开了去。
“今天我要拍卖的,是这个。”展笠瑜深吸一口气,从手袋里取出一本小册子,举了起来。
台上有大荧幕,能放大拍卖品,好叫全场看到。此刻镜头聚焦上去,只见那是一本薄薄的线装册子,已经陈旧得泛黄,似乎翻一翻就要散架了。
书皮上,什么字都没有。
现场静了一秒,发出一阵哄笑。
“我去哈哈哈”
“我的天呐,太搞笑了”
“展家怎么会出这么个天真不,愚蠢的孙女啊”
一片笑声里,只有两处没有动静。
一处是秦家的位置,秦箴与何莹莹各怀鬼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别说现场哄笑,这一晚上拍了什么东西,多了什么人,他们都没有看到。
另一处,是何音的桌子。
那书册一亮相,何音就抓住了秦臻的手。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句话
那册子上,有坤卦之力的气息。
不何音闭上眼用心感知了一下,将秦臻的手打开,在他手心上写着
“有坤卦之力的封印。”
她微冷的指尖在掌心滑动,秦臻只觉得心头麻麻痒痒的,但是看懂了她的话,登时眼瞳一缩,望了过来。
那目光透着沉沉的冷静
坤卦之力的封印是真的,还是针对她的陷阱
何音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她有直觉,这本书非常重要。如果能有所线索,当然是最好。如果是陷阱
那也是知道这世界上有坤卦之力的人设下的,背后既然有鱼,她亲身当一回饵又怎么样
反正最后赢的,一定是她
何音对他略一点头,在哄笑声里问道“展小姐,你这书起拍价多少啊”
她声线清冷,在满场的哄笑声里极为醒目,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展笠青脸色沉了下来,不爽地叫道“何董”
他把她当贵宾,她回头就帮展笠瑜,给他没脸
何音没理会他,心中不觉冷笑一声。
展老太太将她捧成贵宾,还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打算呢真当她是无知少女这事她过后再算。
“展小姐”何音见展笠瑜没有开口,便提醒了一声。
“谢谢谢你。”展笠瑜一时哽咽,差点说不出话来,忙深呼吸一下,开口说“起拍价一百万。”
一本破书,开一百万这不是抢吗现场的宾客吐槽着。
不,这买的是书吗是何音花一百万落展老太太的面子,她疯了不成为了帮个女的,得罪展家
触物伤情,同病相怜吗
连旁边服务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劝道“何董”
这不是跟展家作对吗不值得。
何音抬了抬手,既是示意工作人员谢谢,不用多说。
也是暗示秦臻出价。
秦臻得令,举牌道“500万。”
“什么”
“疯了吧这是”
“果然有钱使人疯狂”
现场一片哗然,都觉得何音脑子有问题。
豪门里也有不少人家,有钱多没地方花的烦恼,但这些人家里绝对没有何音。何音不过是一个资产三四十十亿的小富豪,云霄公司刚把茂禾日化吞下,还没消化好,正是用钱的时候。她疯了吗花五百万买本破纸
她对经营公司、对资金流,有点概念吗
展笠瑜也被这数字下了一跳“何董,你”
“展小姐。”何音微笑着提醒,“你遵照流程,问一下,没异议,这东西就是我的了。至于钱多钱少,反正都是做慈善,别说五百万,一千万我都想喊,可惜我好穷,没钱。”
没钱还花五百万买本破书现场的宾客都服了。
展笠瑜却被她的豪气与轻松感染,忽然也笑了,点点头,扬声问“五百万一次,五百万两次,还有没有更高价的五百万三次”
她在展老太太祖孙铁青的脸色中,拿起小锤子敲了一下,宣布“五百万,成交。”
最后一声说出,她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声音都轻快起来,拿着书册几步走下台,跑到何音面前说“谢谢你,何董。”
何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露出个得体又不失温暖的笑,一边将卡交给工作人员划钱,一边摇头道“不用客气。展小姐,我只是做慈善而已。刚刚光顾着跟我们家总裁打情骂俏,什么时候拍卖完了都不知道。”
这话到底是遮掩还是真的,没人知道。
展笠瑜虽然年纪比她大六岁,但站在面前却不敢乱说话,就像对长辈似的。她恭恭敬敬地将书册放在桌上,又说了声谢谢,才回到展家的位置。
对上这祖孙,她可就不怯场了。
扬起下巴,展笠瑜对展老太太祖孙笑了一下。
“三姨奶,不是我说你,虽然从前家里大小事情都是我奶奶主持,爷爷平时也只带二姨奶出去,但你也是跟在我爷爷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展家暂时交到你手上,就干出这种事来呢扯着展家的名头,办着慈善晚宴,却让别人出钱出物品,自己拢了钱捐出去,名声都是自己的。你这算什么功德汪家的事,你没看到吗老天爷一时被骗,不可能一直被骗。回头发现被骗了,可不得遭报应”
一番话明枪暗箭,一来指出展老太太从前在展家,也就是个排在第三的,没有名分也没被带出去过,展老先生都觉得她上不得台面。二来,又一次点出展老太太这几年打着办慈善晚宴的名号,实则一毛不拔,拿别人捐的善款去做好事,希望换个慈善家名声,实在不要脸。
又偏偏,她说的,都是事实。
展老太太被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会儿没说话,还是展笠青站了起来,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拍卖会结束了”
主持人如梦初醒,赶紧出来打圆场“各位,慈善晚宴结束了,请少坐片刻,开始舞会。”
这一场拍卖会里,秦家来得嚣张,过程中却一直沉默,没吭一声。何音把展家得罪了,展家自己又当众争权相互给难堪,实在是吃瓜猹的盛宴,生意人的噩梦。
你说现场这个,到底是个什么局势,谁跟谁交好谁得罪了谁待会儿舞会正式开始,该跟谁打交道
还有何音。
这何音到底是个什么混世魔王,光明正大地站在展笠瑜身后按照她一惯的玄学少女、运气逆天设定,难道展家最后夺权成功的,是展笠瑜吗
如此一来,到底该不该跟展笠青打好关系还是跟展笠瑜
现在就跟展笠瑜套近乎,万一将来有变数,岂不是把展笠青得罪了个透
头疼,实在太头疼了。
借着变换场地的机会,好些人都说出去透透气,冷静冷静再回来。
展家的宴会厅很大,之所以隔成原本是个长方形,两头是圆弧状。拍卖会时为了看清楚拍卖品,才临时将大厅隔成两半,做成主持台。
现在一声令下,工作人员开始行动,没一会儿就把隔断和台子等物品拆了。大厅里瞬间灯火辉煌,露出后半部分。
墙壁之下,乐队已经就位,两侧放着香槟塔和甜点台,中央的舞池里铺着地毯。
半个小时后,补妆的、透气的,全都回来了。
主持人看看情况差不多了,便走到高脚话筒面前,清咳一声,仪式性地说了开场词。而后,高声道“现在,舞会开始,让我们欢迎本次慈善舞会捐款最多的嘉宾云霄公司董事长何音小姐,跳开场第一支舞”
现场响起掌声,刚开始稀稀拉拉的,都是客套。
谁都知道,何音刚才那五百万,把展老太太祖孙得罪惨了,现在是谁也不敢给何音喝彩站边。
可他们,也不敢跟何音作对。
一时掌声响得稀稀拉拉又不敢停下。
正在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展笠青做了个谁也没想到的举动。
他站了起来,走到何音面前,风度翩翩地一欠身,伸出手道“何董,感谢你对展家、对慈善事业的支持,我有这个荣幸成为你开场舞的舞伴吗”
什什么鬼
现场的宾客被这峰回路转的转变惊呆了,一时竟是谁也没说话。
这这是什么发展
何音刚刚支持了展笠瑜,不是打了展老太太祖孙的脸吗展老太太没气死,居然还要展笠青跟她跳开场舞到底是展家不行了,穷得只剩下个空壳子,还是何音身上有什么好赚大钱的项目,让展老太太被打了脸还凑上个笑脸
不管怎么说,既然展老太太亮出了求和的信号,展笠青又亲自邀请跳舞,何音怎么说都该答应吧
半个小时内,打脸两次,这不是把后路都封死了吗学过礼仪都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惜,何音好像天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和场面,更何况,展笠青身上始终有种她非常不喜欢的感觉。
现在,即便展笠青躬身站在面前,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很抱歉展少,老实说,我不会跳舞,真跟你上场,踩你七八十次还是轻的,只怕影响你翩翩的风度。所以,还是算了吧。”
这虽然是婉拒,但用的理由是不会跳舞,倒叫人能接受。
谁都知道,何音从小流落在外,才被何家找回来又被撵出去,从来没受过豪门的教育。不会跳舞是很正常的。
展笠青直起身,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只能遗憾了。不过,开场舞不能废,不如”
宾客们这才听出来,原来他邀舞,打了进退两层主意。
要是何音答应,他就跟何音跳开场舞。历来舞会都是主家开场,他跟何音跳了开场舞,也算是间接证明自己才是展家的主人。
这个可能,在了解何音的人看来,几率非常小。大多数人都能想到,何音不会跳舞,会婉拒他。一旦何音拒绝,展笠青便能顺理成章地跳开场,继续坐稳他主家的位置。
现在可能一已经被否决了,展笠青微微一笑,便要继续可能二。
谁知一句话没说完,何音便打断了他“展少说得对,开场舞不能废,否则我这五百万花得就不值了。不如这样吧。”
她扭过头,微微笑着,问道“阿臻,你带我跳”
在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叫一个名字,秦臻没出声,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打量。只是他一直沉默,仿佛一个尽职尽责的助手,宾客们才没有多看。
此刻何音一句话将他架在火堆上烤,他似乎也怔了一下。他看着何音,似乎在权衡着什么,但不到三秒,便见他站了起来,欠身行礼。
“荣幸之至。”
何音笑了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被他牵着走进舞池。
只有她跟秦臻知道,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她忽然有点后悔,还很害怕,不由得就手足无措起来,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反而是秦臻,镇定又从容,将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握住她的手,揽住她的腰,给了乐队一个眼色。乐队得令,奏起舞曲,秦臻揽着她轻巧地脚步一动,划出一串优雅的舞步。
长长的裙裾飞扬,遮不住何音完全不知道怎么动的双脚,但揽着她的男人,却能带着她,完美地踩在每一声音符上,优雅地翩翩起舞。
一时宾客呆住了,何音也呆住了,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
秦臻的目光原本看着她的耳垂,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头,问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手心怎么都是汗”
“被吓的。”何音舔舔嘴唇,小声说“算计你,想逼你,回头发现,好像只有我自嗨,有点糗。对不起啊,阿臻,我自作主张地想追你,结果耍了太多手段,反而惹你烦了。我以后不”
“不。”秦臻摇头,“没有。”
何音追问“没有什么”
“没有烦。”秦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其实,很开心。”
他想了半个晚上,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他面前强调“大人”这个词了。
她是想说,我思虑周全,明白后果,能够负责。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畏惧后果,不是小孩子的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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