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一脸不解, “为什么我不应该这个时候去找甄小姐”
阮亭道“你父母可同意你入赘甄家”
赵构回道“前几日我给我爹娘写了信,他们还没有回复。”
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爹娘很疼我,家里也不需要我传宗接代,想来他们会同意的。”
阮亭淡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你爹娘还未给你回复, 你贸然去泰和县,若是最终你爹娘不同意, 你将甄小姐置于何地”
赵构并不太在意,“若是我爹娘不同意,我就想法设法求他们答应, 求上他们十天半个月。我是真心想和甄小姐在一起的。我现在去泰和县找甄小姐, 也是想要多些时间和甄小姐相处”
“十天半个月” 阮亭看他一眼, “若是你爹娘一直不同意, 你是要求上半年还是一年”
赵构性情活泼开朗, 还带着少年的青涩。说好听点是纯粹, 难听点便是太过莽撞幼稚。
见到甄玉棠的第一面,便贸然表明心意, 丝毫没有考虑过是否会影响甄玉棠的声誉。
如今他的爹娘还未同意, 他就急不可耐的去泰和县, 若是甄玉棠愿意他入赘甄家, 赵构的爹娘却极力反对, 最后受到伤害的还是甄玉棠。
赵构总是由着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却没有考虑过后果。
赵构低着头, 神情有些沮丧, 过了一会儿,他想明白了,“你说的对,之前甄小姐也是叮嘱我不要耽误功课,要询问我爹娘的意见。若是我现在去到甄小姐面前,她也不会觉得高兴。”
“那我就不去泰和县了,我先回家,问一问我爹娘的意见。等我爹娘点头了,我再去见甄小姐。”
说完话,他转身准备下船,走了几步,又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阮亭,这是我给甄小姐准备的珠钗,我跑了好几家铺子,精心挑选的,希望甄小姐会喜欢。这几天我去不成泰和县,不如你帮我转交给甄小姐”
视线落在那个雕花木匣上,阮亭墨眸半垂,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出了声,“ 有机会的话,等你见到她了,亲手交给她更合适。”
赵构嘿嘿笑了下,“你说的是,这是我精心给甄小姐挑选的,应该我亲自送给她。”
他摆摆手,“那我下船了。”
阮亭立在甲板上,沉默的望着赵构离开的背影,绚烂的余晖铺满半边湖水,映照在他周身,在甲板上拉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阮亭自嘲的笑了下,他卑鄙吗
阻止赵构去泰和县,诚然,他说的那一番话非常有道理,赵构在没有得到他爹娘的同意之前,确实不该与见甄玉棠。
可是,这其中也掺杂着他自己的私心,他不打算把甄玉棠让给其他任何一个男子。
不再是侯府少爷后,他接二连三的被人放弃,对阮亭而言,在最短的时间内考取功名,踏入仕途,完成自己的野心和抱负,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若是与沈念瑜成亲,沈家不如京城那些世家有权势,但能给他的助力,远远大于甄家。
从各方面来说,让沈念瑜当他的夫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试过把前世与今生分割开来,也曾觉得无论甄玉棠和哪个男子在一起,都与他无关。
可是,看到甄玉棠和别的男人议亲,他会觉得怅惘,还会觉得酸涩,这样的情绪接二连三的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忽视,做不到无动于衷。
况且,他梦到的前世的那些事情,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梦中,是甄玉棠为他做的细微的事情 ,并没有梦到他的仕途,也没有梦到他和甄玉棠的孩子。
就像身处在一团朦朦胧胧的雾气之中,看不真切,令人迷惑。
甄玉棠与他成亲十年,那他对甄玉棠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十年之后甄玉棠又去了哪里,为何他与甄玉棠的孩子没有出现,他和甄玉棠真的是外人眼中那般恩爱的夫妻吗
太多的事情没有涌现出来,阮亭总觉得,如果这一世甄玉棠没有成为他的夫人,那么他应该不会再做关于前世的梦了,前世的事情也永远不会完完整整的展露在他面前。
阮亭想要的东西不多,甄玉棠是他目前不想放弃的女子。
“想什么呢” 荀学政从船舱里出来,眺望着两旁的美景。
阮亭回过神,“没想什么。”
荀学政负手而立,“ 阮亭,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有什么想法没有之前我和你们府学的几位夫子聊天,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很是看好你。你若是有同样的意思,年轻人脸皮薄,遇到这样的事情容易害羞,再加上你娘又不在苏州府,我可以让你荀婶婶出面操持你的亲事。”
阮亭唇角扬起浅笑,“ 多谢荀叔的好意,只是,我并无这样的想法。”
荀学政有些诧异,“ 那你是有想娶的姑娘了”
阮亭应了一声,“是。”
这次回去泰和县,他会找机会去甄家提亲,若是甄玉棠同意,他就与她成亲。
荀学政很感兴趣,“是哪家姑娘”
阮亭唇角仍带着一抹浅笑,“荀叔,我还不知道她是否愿意与我成亲,等她同意了,我再告诉您。”
听阮亭这么一说,荀学政可是更好奇了,一贯严肃的他,此时倒是说起了笑话,“你年少有为,又是院案首,长的又讨小姑娘们喜欢,只比老夫年轻时差那么一点点,竟然还没有讨得那位姑娘的芳心,阮亭,你还得加把劲儿啊”
阮亭要比同龄人沉稳许多,即便他与甄玉棠此刻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被荀学政这么一打趣,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以前,他以为自己会找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成亲,替他打理府上的事宜,不至于拖他的后腿,可甄玉棠是他前世的夫人,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到了泰和县后,荀学政并未表明身份,在阮亭的陪同下,巡查了泰和县的情况。
阮娴打听着情况,“大哥,跟你一道回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王娘子也好奇,“是啊,看那人的穿衣和身上的清和的气质,我瞧不像是一般人。”
阮亭只是道“娘,荀叔来泰和县有要事,您就别打听他的身份了。”
王娘子和阮娴是什么样的人,阮亭最是了解,若是让她们俩知道了荀学政的身份,定是要上赶着去恭维讨好。
阮娴撇了撇嘴,“大哥这是看不起我和娘啊还不告诉我们。”
“行了,不说这些事了。” 王娘子心里也不太舒服,自己儿子还瞒着她这个亲娘,但阮亭现在是院案首,又在府学功课很是出色,王娘子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发牢骚。
她道“和你同龄的,许多都定亲了,有的连孩子都有了,平日你忙于学业,顾不上这些事情。想要与咱们家结亲的人家不少呢,你的亲事也该张罗起来了。趁着你在家里待的这几日,你中意哪家姑娘,就把亲事定下来吧。”
“甄家你不同意,张家也不错,家里好几间商铺,张家姑娘的哥哥也是读书人。高家也不错,高家姑娘比你年长一岁,高老爷就她一个孩子,若是与高家结亲,高家的所有商铺田地最后都是咱们家的。”
阮亭眉头微蹙,“娘,你无需操心,我自有分寸。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来也是好笑,他的亲事,在王娘子眼里,还不如那些商铺和田地重要。
阮娴不满的道“ 娘,你操心着大哥的亲事,到头来他根本就不领情,指不定还嫌你啰嗦呢。依我看,你就别管大哥的亲事了,他爱娶哪家姑娘就娶哪家姑娘,他啊,和咱们不是一条心。”
王娘子还觉得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他着想要是遇儿在,我说什么话他都会听的。”
阮娴不屑的哼了一声,“大哥眼光高着呢,指不定他想找个府城的女子成亲呢,娘你说的那些人家,大哥没看到眼里。”
自从阮亭成了院案首,平日恭维王娘子的人不少,导致王娘子是越发的趾高气扬了,“ 与张家或是高家结亲,难不成是委屈他了他以为自己还是侯府少爷呢”
风月楼里,两个女子伺候着张韶元,一个替他斟茶,一个依偎在他怀里,替他捶腿。
那两个女子衣衫凌乱,像是没骨头一样,贴在张韶元身上,张韶元一脸享受。
他前一段时间新得了几个姑娘,最近觉得腻歪了,又想起甄玉棠,问道“ 甄玉棠这几日在做什么”
他身边的小厮赶紧回答,“甄小姐前几日去了一趟苏州,这几日待在家里,偶或会去甄家的铺子帮忙。”
一想到甄玉棠那桃腮玉面,张韶元只觉怀里的两个女子瞬间成了不入眼的胭脂俗粉,他一把推开那两个女子,“甄家的生意最近如何”
那小厮又道“甄家生意不如以往,但甄老爷四处奔波,关于甄家铺子的流言也被甄家人解决了,最近甄家的生意有所恢复。”
张韶元眉头拧了拧,“甄远山有些本事啊但甄家敢得罪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派几个人,把甄家那几家生意还不错的铺子砸了,动作隐蔽点。”
小厮提醒道“公子,老爷说让您这几日注意点,说是上面有人要查老爷。”
张韶元拿起酒盏摇晃着,“ 不是说了要隐蔽点吗你去找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最后也查不到我身上。”
那个小厮无奈应下,“是,公子。”
甄玉棠正在与徐氏一起对账,突然管家急匆匆进来,“夫人,不好了,不知是哪些混帐东西,拎着铁棍砸了好几家咱们家的铺子。”
徐氏脸色一变,立即起身,“怎么回事”
管家一脸焦急,“那一群人看起来就不像是正经人,拎着棍子拿着刀,二话不说就开始砸铺子里的东西。”
徐氏心急火燎的大步出去,“ 把府里的小厮都带上,我去看看去。”
出了这样的事情,甄玉棠也坐不住,跟着徐氏后面一起去了铺子。
甄家主要是经营瓷器和布匹生意,县城里那几家生意兴隆的铺子无一幸免,精致的瓷器此刻碎了一地,布匹也被人用剪刀刮出一道道痕迹,就连铺子里当装饰用的盆景、珠帘、书画也被恶意毁坏了。
等徐氏和甄玉棠赶到其中一家铺子时,那些恶人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地狼藉。
徐氏气的直喘粗气,脸色青白,“ 这是非要让咱们甄家倒下啊”
甄玉棠赶忙扶着徐氏坐下,感受到徐氏身子都在发抖,她心里并不好受。
甄玉棠轻吸一口气,平静着情绪,“甄叔,铺子里可有人受伤”
甄掌柜脸上神情凝重,“小姐,没有人受伤,但这些瓷器、布匹都被损坏了,损失惨重。刚才那些歹人闯进来,不少客人被吓着了,出了这种事情,怕是接下来几日不会再有客人上门了。”
甄掌柜又道“我刚才让铺子里的伙计去报了官,不知道能不能查到那些人是受何人指使。”
甄玉棠微微皱眉,“甄家在县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那些人若不是得了授意,不敢做这些事情。他们这般肆无忌惮,必然背后之人能够保住他们。再者,张县令的儿子打压咱们甄家的生意,就是去报官,县衙里那些衙役也不会用心查探。”
她总觉得这件事和张韶元脱不了关系,若非受他指使,泰和县不会有人敢砸甄家的铺子。
徐氏勉强稳住心神,“ 甄家的生意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又出了这一遭事情。就怕有了第一次,还有下一次。张县令不会替咱们住持公道,那些人以后还敢砸咱们家的铺子。”
甄玉棠正色道“ 甄叔,你多找几个人高马大的伙计,给他们配上铁棍和短刀,这几日日夜巡查,一刻不能离开铺子,尤其是晚上,让几个伙计住在铺子里。若是那些人在铺子里放火或是放置其他东西,更是损失惨重,一定要注意。”
甄掌柜应下,“是,小姐。”
甄玉棠又吩咐,“还有,把这次被砸的几个铺子里剩下的那些布料和瓷器转移出去,送到甄府去。接下来一段时间,甄家全体铺子不要开门做生意。”
甄老爷迟疑不决,“全都关门小姐,这样下来怕是要损失不少银钱”
“按玉棠说的来。” 徐氏道“损失银钱是小,继续开门做生意,如果那些歹人又拿着刀上门,不幸有客人受了伤,那咱们甄家就是彻彻底底的要倒下了。”
甄掌柜点点头,“那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甄玉棠走到甄掌柜面前,“甄叔,各个铺子遭受的损失,今明两天要登记在册,好有大致的了解。你通知其他铺子的掌柜一声,这几日一定要注意铺子里有无异常。接下来几天您要多辛苦了。”
甄掌柜叹口气,“小姐客气了,我在甄家待了几十年,铺子就像是我的家一样,我只希望铺子好好的。”
看着满地的碎片,又听着甄掌柜这番话,甄玉棠心头的块垒越发沉重。
甄家生意能有如今的规模,是甄家祖上几代人以及铺子里各个掌柜的努力,她的爹爹和两位伯父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可却因为她,甄家生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重创。若是甄家生意真的倒下了,她就是甄家的罪人。
事情发生的突然,甄远山以及甄远林不在县城,他们兄弟俩外出做生意去了。
甄家其他人都到铺子里帮忙,甄玉棠也没闲着,也去到铺子里收拾残局。
听到甄家铺子被砸了,张韶元甚是满意,他手里拿着扇子,去到甄家商铺。
进门上下打量几眼,看着满屋狼籍,只觉出了一口恶气,他挑着眉,“ 多日不见,甄小姐还是这般貌美动人”
甄玉棠正在盘算损失的银钱,闻言,抬眸看过去,眉头不禁蹙了蹙。
张韶元立在门口,“甄小姐何必这么执拗,像你这样的女子,就应该穿着丝绸襦裙,在府里等着郎君归来,而不是在这里打算盘做生意。”
甄玉棠冷冷出声,“不劳你费心。”
张韶元今日是势在必得,“ 怎么不劳我费心我这一颗心可是在甄小姐身上。”
听到这话,甄玉棠只觉恶心,张韶元看起来人模狗样,实则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心胸恶毒的真小人。
甄玉棠懒得多说废话,“昨日是你派人砸了甄家铺子,我说的没错吧”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张韶元佯装惊讶,“ 甄家铺子被砸了,干我何事许是甄老爷得罪了什么人,那人怀恨在心,要报复甄家,所以派人砸了甄家的铺子。”
甄玉棠讥讽开口,“张韶元,你平日在县城里作威作福惯了,怎么今个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承认”
若不是张韶元派人砸了甄家铺子,他岂会赶在今日来到铺子里
张韶元脸色沉下来,手里的折扇一下子合上,“ 我爹派媒婆去甄家提亲,我又亲自去了甄家一趟。只怪你们甄家不识好歹,软的不吃,那我只好来硬的。甄玉棠,你若是识趣,就入了我张家的大门,你还是泰和县县令的儿媳妇,你们甄家的生意还能继续做下去。”
他继续威胁,“你若是不识趣,甄家的生意别想做下去了,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把甄家的铺子砸了。你说,到时候你那大伯父会不会主动把你送到我屋里”
甄玉棠只想把桌子上的算盘砸到张韶元脸上,她攥紧手指,“不巧,倒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定亲了,张县令身为地方父母官,放任自己的儿子仗势欺人,张韶元,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作威作福一辈子吗”
张韶元不屑的笑了下,“我怎么不知道甄家大小姐定亲了你的未婚夫又是哪个不中用的男人甄玉棠,你别这么倔。你不想嫁给我也可以,趁着我还怜香惜玉,你今个陪我一晚上,把我伺候的舒服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打压你们甄家的生意。”
张韶元说着话,就要往甄玉棠身边走,他脚步刚抬起,不料,被人捏着脖子后面的衣领,整个人来不及反应,一下子摔倒在铺子门外。
“砰”的一声,张韶元直直砸在地面上,脑袋狠狠磕着青石路面,他忍不住连连痛呼。
被小厮搀扶着,他勉强爬起来,手里的扇子也不要了,摸着后脑勺,一碰就是钻心的疼。
张韶元脸色阴沉着,欲张口大骂,转身一看,却看到了阮亭。
想起阮亭和宣平侯府的关系,他只得将一肚子的怒火咽了进去,“阮亭,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他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我知道了,看来你也看上这位甄家大小姐了。等我玩腻了,可以把甄玉棠让给你玩一玩儿。”
阮亭神色冷淡,视线似刀刃般锋利,他一脚踹在张韶元的双膝。
“扑通”一下,张韶元双膝狠狠砸在地面上。
这下,他可是彻底站不起来了,两条腿像是废了一样,被身边的两个小厮搀扶着,他才勉强从地面上爬起来。
他恶狠狠瞪着阮亭,怒火中烧,“阮亭,你是甄玉棠什么人,与她定亲的未婚夫还没见人影,哪轮到你插手”
“什么人” 阮亭扫他一眼,声音沉而冷厉,“我就是她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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