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八十八天

    马车顶部悬挂的琉璃灯摇摇晃晃, 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甄玉棠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此处路段偏僻, 一侧是山, 另一侧是一片占地很广的松林。

    墨绿色的松林,似漩涡般,仿佛吸取了夜幕中所有的幽暗, 黑漆漆的, 有着怎么也化不开的暗淡。

    可能是此处的环境太过静谧昏暗,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志怪杂谈里的妖魔鬼怪, 甄玉棠一颗心突然跳了一下。

    阮亭注意着她的神色, “可是害怕了”

    甄玉棠摇摇头, “不是,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晚上赶路, 还是要多注意些。”

    阮亭神色严肃起来, “平时,后面那辆马车上面放置的有几把匕首。你拿过来一些,剩余的你们留着防身。还有, 你多注意着松树林那边的情况,同时看清脚下的路, 看看路上有没有异物, 不可让马受惊。”

    平时按照阮亭的吩咐, 通知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的樱桃与平安。

    平时把短刀递给阮亭,“姑爷,东西拿来了。”

    抽开刀鞘, 刀刃散发着冷光,阮亭重新合上刀鞘,递给甄玉棠,“拿着防身。”

    甄玉棠接过来,提着的心稍稍落下来一些。

    突然,一道诡异的声音响起,是女子哀怨哭泣的声音,拖着调子,悠长尖锐。

    起初,只有一道女子的声音,紧接着,有男有女,哀怨绵长。

    旁边就是松树林,里面立着一个个小山包般的坟墓,在此时的情况下,似是地狱里万鬼在哀嚎,煞是令人觉得恐慌。

    甄玉棠眉头微蹙,看了阮亭一眼,听着外面的动静。

    赶路的马夫放缓了速度,“ 小姐,姑爷,奴曾听过一些关于此地的传说,此处松树林埋葬着不少逝者,每当这种声音响起,就会有一些路过此处的马车失踪。”

    平时下意识问了一句,“马车失踪了,那马车里的人呢”

    马夫道“自然也跟着失踪了。官府派人来查了几次,什么都没查到,这里又偏僻,距离府城有一大段距离,距离泰和县也不近,附近也没有住所。时间久了,有人说这里闹鬼。”

    似是为了应景,幽怨凄惨的哭声戛然而止,接着又响了起来,划破长空。

    平时抖了下身子,四处张望着,“大过年,烧香上坟的人不少,小姐,不会真的有邪祟之物吧”

    甄玉棠蹙着的眉头松开,“ 感情那些妖魔鬼怪还挺会挑时间的,衙役们过来了,它们不现身,专门来恐吓过路的行人”

    闻言,阮亭不由得轻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害怕。”

    有了前世的经历,甄玉棠岂会害怕即便没有前世的经历,她也不相信这些传言,多数传言,不过是人云亦云,编造杜撰。

    平时心里的恐惧散了些,“小姐,您是说,这里没有闹鬼,传言是假的”

    “若是闹鬼了,邪祟早就过来了,难不成它们贴心的等着咱们说些临终的遗言,再过来不成”甄玉棠神色淡淡,“我倒是觉得,闹鬼之说,不过是个幌子,掩盖行人连带着马车失踪的事情。”

    平时的声音传来,“小姐说的有道理。”

    阮亭陡然道了一句,“就快过去松树林了。”

    甄玉棠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对上,若是有人在故弄玄虚,那么一定会赶在马车过了松树林之前动手。

    阮亭拍了下甄玉棠的手,“别怕。”

    话音落下,他掀起帘幔,仔细注意着前方的路况。

    无边的黑暗弥漫,只有稀疏的几缕银辉,几尺开外的路面上,泛着银光。

    阮亭沉声道“停下。”

    马奴赶忙握紧缰绳,嘴里吆喝了一声,在即将达到泛着银光的路面时,奔腾的马蹄停了下来。

    平时利落的下车,弯着身子检查,待看清楚地面上的东西时,他脸色一变,“姑爷,小姐,那里摆了一排拇指粗的铁钉子。刚才可太危险了,若非姑爷及时叫停,赶路的马儿一脚踩上去,就要受惊了。”

    用不着什么妖魔鬼怪出手,骏马受了惊,阮亭与甄玉棠一行人都会受伤,到时候就会被困在这里,只能束手就擒。

    平时此刻算是彻底明白了,闹鬼之说就是个幌子,那些失踪的马车,多半像他们一样,遭到了暗算。

    松树林里,几个粗壮的大汉和女子探头探脑,其中一人嘴里叼着一根泛黄的枯草,“大哥,那辆马车停了下来,那群人是不是发现了咱们的计谋”

    那个被叫作大哥的男人,死死的盯着马车这边,“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兄弟们赶在新年的头几天,好好干上一桩,开个好头,走,上去”

    平时与马奴好不容易清理了铁钉,还没上去马车,只见一个个蒙着面的男男女女,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从松林里冲了上来。

    这些人的装扮有模有样的,不仅身上穿着长衫,一张脸像是涂了一层面糊似的。

    要不是识破了这些人的诡计,赶路的行人,还是挺容易以为此地在闹鬼。

    其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幽幽的叫着,“ 好饿啊,好久没有吃上东西了,坟墓里好凉啊,你们来陪陪我们吧”

    平时翻了个白眼,“别装了,真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那个女子一噎,闭上了嘴。

    那个领头的壮汉喝道“别说废话,待会来人可怎么办兄弟们,速战速决。”

    那些人齐刷刷亮出了手里的长刀与铁棍,平时与马奴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撒腿跑到马车这边,“姑爷,怎么办呀”

    阮亭沉声道“你去后面那辆马车,马奴进来。”

    平时慌慌忙忙的道“奴得保护小姐。”

    阮亭一手持着冷刀,一手握着缰绳,“她交给我。”

    把甄玉棠交给其他人,阮亭并不放心。

    对方人多势众,武器齐全,只能想法子冲过去。等冲过去的那一刻,再由马奴驾着马车,阮亭回去解决那些人。

    那群人挥着铁棍冲上来,阮亭看准时机,扬起缰绳,奔腾的马蹄气势汹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逼那群人面前。

    领头的大哥脚步一顿,挥着的铁棍垂了下来,“真是不要命了。”

    趁着这个机会,马蹄扬起,阮亭一刀刺向左边一个歹匪,那歹匪哀嚎了一声,扑通倒在地上,马蹄扬起,阮亭驾着马车,朝前方驶去。

    形势危机,阮亭猛然掀开帘幔,对着马奴道“你过来,务必保护夫人安全,把夫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甄玉棠一颗心“砰砰”乱跳,本是要赶路回家,哪里会想到遇到了意外。

    她右手攥了下锦裙,然后松开,她知道阮亭要做什么,樱桃、平时等人还在后面,这些人都是伺候在她身边的下人,阮亭不会抛下他们。

    甄玉棠直直的看着他,心跳个不停,“阮亭,小心点,你别担心我。”

    阮亭微微颌首,看了她一眼,下去马车,“好。”

    送走了甄玉棠,阮亭不再有顾忌,他习武多年,先对付那个领头之人,剩余的人不足为惧。

    又有平时、平安这两人冲上来帮忙,不多时,那几个劫匪满身伤痕,倒在了地上,连连哀嚎。

    阮亭吩咐道“把这几人绑起来,拴在马车后面,搜他们的身,把藏的东西搜出来。”

    *

    马车里,甄玉棠放不下心,“停车。”

    马奴放缓了速度,“小姐,姑爷不让停车。”

    甄玉棠也做不到抛下阮亭还有其他人,自己一个人躲命,“停车,那些歹匪没有追过来。”

    甄玉棠下去马车,注意着后面的情况。

    平时扯着嗓子喊道“小姐,无事了,姑爷把这群人都解决了。”

    甄玉棠松了口气,一直僵着的身子软了下来,朝阮亭走去,方才的形势当真是危险,若非有阮亭在,那群歹人可不好对付,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她的爹娘就是在外出赶路的时候,死于这些歹匪之手。

    就在甄玉棠快走到阮亭身边,又发生了变故。

    平时要把那个领头的歹匪绑起来,不料那人推开平时,拿起腰间藏着的刀,朝阮亭挥去。

    甄玉棠脸色一变,高声喊起来,“阮亭,小心你的身后。”

    歹匪手中的匕首刺向阮亭,擦着阮亭的胳膊划过。

    血渍透过墨色的锦袍,阮亭躲过一击,一脚踹向那人,那歹匪整个人飞了出去,然后狠狠砸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甄玉棠跑过去,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担忧,盯着阮亭的胳膊,“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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