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路任独自一人躺进帐篷里,小钧又忍不住出来刷存在感。

    【如果我能监控好感度,现在纪骁对你的好感度肯定是跌破地心了。他这个人自尊心很强,你就时时刻刻踩在他底线上反复横跳,真是作死无极限。】

    路任往床上一倒,说道:“好感度是什么?能吃吗?我又不是来谈恋爱的。”

    他闭上眼睛,仔细回想纪骁的经历。

    在原本的剧情线里,路任几年后从北洲回来,曾经有一段和纪骁关系亲密的时光。

    他无处可去,寄住在纪骁家里,两人在茶余饭后也聊过一些往事。

    纪骁告诉路任,关于他奇特的体质,和解决体质问题的那次机缘。

    纪骁是纯粹的水属性,丹田处却盘踞着一股火行之气。火行之气导致他迟迟无法开辟丹田,凝聚出灵力武器成为先天武者,甚至在情绪过于激动之时还可能会走火入魔失去理智。

    在高三的武道实践课里,他意外和大部队分开,跌入溶洞。溶洞里有罕见的冰火蝾螈,纪骁不敌蝾螈受了重伤。

    生死交加之际,纪骁爆发了丹田处所有淤积的真气,杀死蝾螈。他也因为水火灵气相冲突导致经脉爆裂失去意识,好在那蝾螈的血液恰好有化解淤积之气的功效。

    纪骁在异兽的血液里泡了七天七夜,自此解决了丹田处淤积的火行之气。

    经脉堵塞恰好是路任身体的问题,他却不准备抢纪骁的机缘。

    纪骁是这一条剧情线的天命之子,改了属于他的关键剧情,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重要的原因,是路任的武道本心。

    路任很清楚,什么天道气运,什么SSR卡都是靠不住的,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属于自己的实力。

    抢人机缘获得的实力,终究是歪门邪道,心思澄净才能登上武道巅峰。

    路任在无数次的死亡中,悟出了武道本心。

    可惜限于剧情,他要么是废材资质,要在在剧情的操控之下,为了“爱情”做出愚蠢的举动,放弃武道本心。

    ***

    半夜的时候,路任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睡前把纪骁线的剧情仔细回想一遍,路任一直在做梦,梦里看见了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脸。

    他爬起来,揉了揉脸,决定出去转转,把那些此时不该出现情绪压抑下去。

    营地附近有条河,方便取水洗漱。

    路任沿着河边散步,感受到凉风拂面而过。今夜月光不错,不需要照明也能看清楚道路。

    他挑了个树丛后的隐蔽角落坐下,开始发呆。情绪还没整理好,路任听到身后有声音,像是在打电话。

    路任眉毛微微一动,放缓了呼吸。

    在另一条剧情线里,他的身份是古武者,修习过龟息法。

    如今成为普通人,效果没那么好,但在来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并不会发现此处有人。

    “是是是,庄大师,我很荣幸。”

    来人的声音很熟悉,正是下午才发生过冲突的钱理。

    听到庄大师三个字的时候,路任倒是有些惊讶。在这个城市里,能被称为庄大师的,只有那个齐家的客卿。

    “好好,这事情您放心的,交给我了,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跑不了的。”

    声音渐渐远去,路任也没有动,盯着河面想刚才钱理和庄大师的对话。

    齐家和路家表面平和,暗地里却多有竞争,路任父母在外出历练之时的死亡一事,其中就有齐家活动的痕迹。

    这些事情暂且不论,庄大师这个人却有些意思。

    他是路家的人,是路家埋了许久的一颗钉子。从对话听来,庄大师要钱理在这次实践中对某人下黑手。

    武道实践课,只是会在最大程度上保证学生的生命安全,但年年都有意外发生。学生们出发前,也是签了协议的。

    既然想成为古武者,就必须承担一定的风险。

    “……”

    小钧目睹一切之后,也觉出些不对来。

    【路任,我怎么觉得那个钱理不对劲啊,他要对付谁?】

    路任起身,伸了个懒腰:“不知道。”

    说完,他就起身开始脱衣服。

    小钧:【你干什么?】

    “洗澡啊,刚才用龟息法太紧张,出了一身汗。回去哪里睡得着。”

    小钧:【???】

    纪骁睁开眼睛,始终无法适应耳边的呼吸声。这是在野外实践课,他第一次和别人住一个帐篷。

    此前的实践课,参加的人数恰好是单数。他有失控伤人的前例,自然没人愿意住一起。

    刚好,纪骁也习惯远离人群的感觉。这次多了个路任,他被迫和不熟悉的人住在了一个帐篷里。

    他出了帐篷,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营地里很安静,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纪骁悄声走了一圈,也不知为何在路任帐篷前停了下来。

    他侧耳听了片刻,发现里面没有呼吸声。

    纪骁眉头一皱,拉开帐篷看了一眼,里面没人。就在此时,他听到远处有人走过来。

    纪骁转身,恰好看到钱理从河边方向走了回来。

    钱理?路任?

    不可避免的,纪骁想到了此前路任和钱理发生冲突的一幕。钱理此人,没有什么武德,且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在众人面前,钱理自然不敢对路任怎么样,可无人之时,就不好说了。

    纪骁想到这里,脚下一蹬,向着河边奔去。

    古武者的视线在夜里并不受影响,更何况纪骁体质本就比旁人要好,他能清楚的从草木倒下的方向,判断出人的去向。

    很快,纪骁到了河边。

    月光如水,在平静的河面上落下点点碎星。

    河水中央,站着赤一裸上身的少年,白皙肤色被清冷月色浸染出玉石的颜色。他背对着纪骁,看不清长相。

    纪骁却能清楚的知道,那人是路任。

    河里的少年似乎也听到动静,转身看了过来。

    纪骁呼吸微微一滞,第一次觉得他五感过于敏锐不是好事。

    如果他的视力不那么好,就不会在此刻把月下少年每一寸细节都看得分明。

    水珠沿着路任的侧脸滚落到锁骨,再到胸口,小腹,最后没入水面。他略长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比平日里张扬的模样多了分稚气。

    纪骁看见路任露出警惕的神情,问了一句。

    “谁在那里?”

    纪骁站的位置在一棵树下,月光无法透过茂密的树叶,自然在他脸上落下浓重的阴影。

    路任是个普通人,看不清树下人的长相也正常。

    纪骁出声:“是我。”

    他微微一愣,见到路任的表情舒展开来,从警惕变为安心。

    安心的表情只停留了一瞬间,纪骁又见路任微微抬起下巴,扬声说了一句。

    “你也来洗澡?”

    纪骁停顿一下,点头:“嗯,太热了。”

    路任却是皱了眉,说:“你等我上来再洗,我才不要和别人一起洗澡。”

    他的语气里满是嫌弃,纪骁倒也不生气,安静地站在一旁等路任上来。

    路任走上岸,套上裤子拿起上衣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就准备向营地方向走过去。

    他才走了几步,就觉得手臂一紧,被人拉住。

    “干什么?”

    路任不满回头,直视纪骁。洗了个澡之后,他睡意来了,此时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为第二天做准备。

    这纪骁怎么莫名其妙的。

    纪骁没松手,说:“你就这样过去?”

    “不然呢?”

    “衣服穿上,”纪骁看见路任眉毛一挑,解释道,“不雅观。”

    “……”

    路任无语,觉得纪骁有病:“这个点了,没几个人醒着,谁能看见啊。再说,这衣服都湿了,怎么穿?要不你的衣服给我穿?”

    纪骁穿的校服,短袖白衬衣,里面有一件背心。当然路任不是认真的,他只是喜欢为难纪骁。

    纪骁的性格,怎么可能会把衣服借给别人穿。

    路任见纪骁眉头微皱,情绪变得不佳,就觉得开心起来。他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路任就觉得眼前一黑,属于纪骁的青草味道扑鼻而来。

    “你干什么!”

    路任一把扯下头上的衬衣,愤怒转身。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转身的时候也没注意脚下,踢到交界盘错的树根。

    纪骁下意识去扶他,没想到路小少爷有骨气得很,一把推开纪骁的手,仰面向后倒了过去。

    “……”

    路任摔了个屁股墩,痛倒是不痛,就是丢人。

    他气呼呼地站起身,瞪了纪骁一眼:“都怪你事多!”

    纪骁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捂住脸,肩膀抖了两下,轻笑声在安静的树林里一闪即逝。

    ***

    第二天,路任理所当然地起不来。

    他本来就不是早起的类型,这条线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生物钟从来就没有早上六点起来这一选项。

    牧清童站在帐篷前,有些犹豫。他一直是路任的小跟班,叫路任起床责无旁贷。

    牧清童此时已经完全接受了这具身体的记忆,非常清楚路任的脾气。

    路家小少爷起床气很大,原来的牧清童也负责叫他起床,受过不少气。现在的牧清童不一样了,并不想受炮灰的气。

    “不进去?”纪骁在他身边停了下来,问。

    牧清童尴尬地笑了笑,说:“嗯,路任他,有起床气,我在做心理准备。”

    牧清童正准备和纪骁好好交流路小少爷难伺候的地方,就见纪骁拉开拉链,弯腰进了帐篷。

    “……”

    纪骁的想法很简单,时间已经不多,牧清童再耽误下去说不定导致实践不能按时开始。

    纪骁不在意什么起床气,顶多被打几下。以古武者的体质,路任对他造成不了伤害。

    每一次的武道实践课,纪骁都非常重视,不想为了无聊的事情耽误。

    帐篷里,路任把脸埋在睡袋里睡得正香,完全没察觉有人进来。

    纪骁蹲下,推了推:“路任,起床。”

    “……”

    没有反应。

    纪骁提高声音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反应。

    他本想直接拉开睡袋,把路任扯起来,手才伸过去,看见路任咕哝了一句,脸钻了出来。

    路任白皙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睡着了倒是显得乖巧,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张扬跋扈。

    纪骁手一转,捏住了路任的鼻子。

    几秒钟后,帐篷里传出路任的怒吼。

    “纪骁!你幼稚不幼稚!”

    纪骁离开的时候,耳朵尖有点泛红。他少年稳重,被路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不合适。

    他走出帐篷,拿起一壶水淋在头上,才从羞恼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在年幼的模糊记忆中,也曾经有人这样叫他起床。

    纪骁看了一眼帐篷,不明白为何路任这样明明让人厌恶的性格,却翻出了他珍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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