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回来!”
唐苏头皮一紧,哪里还顾他人,转头陪笑:“大师兄好。”
沈泓在她身前站定,带着愠色瞥了瞥她身旁的两人。待认出徐旷,他略将脸色缓和,抱拳一礼,招呼道:“徐少侠。”
徐旷见状,忙回了礼:“沈师兄。”
这一声“师兄”实在是有些自来熟,惹沈泓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想岫隐门与天鹭镖局的交情,这么称呼倒也无可厚非。终究是小事,他也无心多计较,转而对唐苏道:“告假外出,当在酉时前回返。”
唐苏一听,忙抬头看了眼天色,虽不知确切的时辰,但这怕是过了酉正了。如此,她便只能在抄门规和扫院子之间选一个……要不,还是扫院子?
唐苏正纠结选项,身旁的徐旷却上前一步,道:“沈师兄,是这样的,我在外办事耽搁了时辰,误了回城。正好路上遇见唐师妹,就请她带路来岫隐门借宿,这才晚了。还请沈师兄莫要责罚她。”
一番话说完,唐苏忍不住暗暗给他竖了个拇指。
沈泓看了看他二人,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好说。”
“多谢师兄。”徐旷说着,又指指一旁那少女,“这位是我的朋友……”
此话一出,不等徐旷介绍,那少女跳上一步,抱拳笑道:“沈师兄好!我叫黄璎,黄金的黄,璎珞的璎!今夜就在贵派叨扰了!”
这般亲昵热络,惹得唐苏和徐旷齐齐瞪她。
沈泓看着这三人的反应,也不知他们是搞哪一出。他暗暗叹了一声,转身道:“随我来吧。”
……
进入岫隐门,拜会过掌门,用了晚膳,安排好客房,众人便各自歇下。
唐苏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断想起黄璎,想起那窒住的呼吸和那声过分亲热的“师兄”。
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啊……
唐苏一骨碌翻身起来,推开窗户往沈泓的房间眺了一眼。
冬夜寒风,透窗而入,吹得唐苏一个激灵,连同思路都被吹清晰了:
想那“红尘浪客”虽只是编纂些关于美人的杂书,但能搜集这么多的情报,手段和人脉可见一斑。此外,黄璎说岫隐门鲜少在江湖上走动,一年只见过沈泓三次。这话若是反过来看,就是,即便深居简出,依然被摸清了行动路线,还被跟踪窥视了?
唐苏如梦初醒,一时间惊惶不已。
对了对了,她前头还说什么来着?
不光长相,还有身材……
这还得了?!
唐苏立马穿好了衣裳出了门,心想徐旷未必看得住那丫头,到底亲自去防着才好。不料她还没走出几步,一道身影轻悄地落入院中,正跟她撞个迎面。
四目相对,两人皆暗暗一惊。
“我——”唐苏喊出一声,又忙将声音压下,“我就知道!诶你别想骚扰我大师兄!!!”
来者,自然是黄璎无疑,她一脸理所当然,也压低了声音,道:“要给他提升名次的可是你,我得看仔细了,才好跟同僚交待。”
“你方才不是见过了么!”唐苏拦着她,皱眉道。
“都说了要‘仔细’,方才只匆匆一瞥嘛。”黄璎拉开她的手,一边踮脚张望,一边道,“好了,快告诉我你师兄住哪间。你放心啦,我只看看我不动手!”
“想都别想!”唐苏哪里肯依,忙将她紧紧拽住。
黄璎眉头一皱,手臂一拧,脱开了唐苏的钳制。唐苏见状,也不客气,回身便是一招“鹭径泽”,直接撂她下盘。黄璎反应倒快,旋身急退,险险避开。两人再不多言,无声地过起招来。
要说唐苏的功夫,在岫隐门也就垫个底,但不想这个黄璎也不怎么样,竟是打得互有来回。只不过黄璎的身法甚是灵巧,在轻功上胜了一筹,唐苏几番努力,都没法捉住她。正在唐苏烦恼之际,又有一道身影落进了院中,二话不说加入了战局,三两下便擒了黄璎。
看清来者,唐苏忍不住嗔道:“你怎么才来!不是说看好她的嘛!”
摁着黄璎后颈的徐旷一脸无奈:“我跟她又不住一个屋,能及时发现已经不错了。”
黄璎挣扎了一番,无果,气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干坏事,就看看而已……”
“你这叫看看?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来骚扰我师兄,与那些轻薄姑娘的登徒子有何区别?”唐苏义愤填膺。
“诶,这话听起来好耳熟。”徐旷笑道。
唐苏一阵心虚,“这时候就不要翻我旧账了嘛。”
“行。”徐旷点点头,“那现在怎么办?”
正在这时,忽听推门声响。徐旷微微一惊,不防黄璎趁此空隙脱出了钳制,更反身一掌,将他推向了唐苏。唐苏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住,再抬头时,那丫头早已跑没了影。
两人正要追赶,却听背后响起一声轻咳。
唐苏身子一僵,心中叫苦不迭。她硬着头皮转回身去,笑嘻嘻地道:“呀,大师兄,这么晚还没睡呀。”
沈泓的脸色自是阴沉,他踱步过来,目光淡淡扫过徐旷,转而冷声对唐苏道:“这话该我问。”
唐苏扁了扁嘴,迅速将所有说辞筛过一遍,却沉痛地发现无论是哪一个都甚是不妙。无奈,她只好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徐旷,更以眼神暗示:你说的,师兄怪罪下来,都在你身上。
徐旷会意,忙接过话道:“噢,沈师兄,是这样的。那个……我刚才有点饿,就想找点吃的,却不知贵派的厨房在哪儿,于是就来找唐师妹问问。”
唐苏一听,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们正要去厨房……”
沈泓却不理会唐苏,径自走上几步,逼近了徐旷,问道:“不知厨房在哪儿,却知我师妹的住处?”
没来由的,徐旷一阵胆寒。他避开沈泓的目光,讪笑道:“啊,我突然没那么饿了,这就回去睡了!”说完,一溜烟儿跑走了。
“喂!”唐苏气得想骂他,但沈泓在身边,终究不好骂出口。事到如今,无可奈何,她只好扭头干笑,“诶嘿嘿嘿嘿嘿,师兄,那我也回去睡了。”
沈泓望着她,神色一如冬夜般清冷:“天鹭镖局虽与我岫隐门交好,但终究门户有别。这个时辰带外人在门派里乱逛,像话么?”
“师兄教训得是!”唐苏毫不挣扎,直接低头认错。
沈泓皱了皱眉头,思忖了片刻,缓缓开口:“今日你告假出门,是为徐旷?”
“诶?”唐苏觉得自家大师兄的问话有些跳跃,不禁疑惑。
沈泓的语气依旧冷淡,只问:“几时这么熟络了?”
这话奇怪,似乎跟目前的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唐苏怯怯看了沈泓一眼,却觉他将目光一移,不落声色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妙啊……
“师兄,”唐苏打定主意,仗着皮厚扯开话题,“你饿不饿,我下碗面给你吃呀。”
话题扯得如此生硬,令沈泓顿生焦躁。
说到底就不该管她的事。自找的……
他暗暗叹了一声,转身想走,却隐约还有些不甘。迟疑再三,他头一点,应她道:“雪菜冬笋,不放肉。”
“诶?”唐苏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一时愣了。
眼看沈泓转身回房,唐苏这才反应过来,忙道:“那个,师兄啊,这会儿厨房锁了啊。”
“自己想办法。”
飘过来的回复,透着几分无情。
唐苏扁扁嘴,认命。
……
好一番功夫之后,唐苏端着面,叩响了沈泓的房门。
“进来。”
得此回应,唐苏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说起来,这还是唐苏第一次进沈泓的房间,不免好奇。她四下瞄了几眼,不等细看,就听沈泓道:“面搁下就回房去。”
唐苏循声望去,就见沈泓坐在窗边的榻上,正藉着灯火看书。她将面放上了桌,见沈泓迟迟不举动,忍不住道:“师兄趁热吃,晚些面就坨了。”
沈泓望了她一眼,合卷起身,到桌边坐下。眼前的这碗面,汤色金澄,冬笋洁白,配上细细切碎的雪菜,不消入口,便知美味。
唐苏带着几分得意,介绍道:“师兄说不要肉,这是山蕈熬的汤底。雪菜腌制了半月有余,正是滋味最好的时候。冬笋就更巧了,我昨日在后山挖的,还新鲜着呢。还有这个挂面,是厨房磨麦新制,柔滑回甘。师兄快尝尝。”
虽说本就是有意为难她,但听得这般介绍,却令沈泓愧疚起来。他抬眸,低低道了句:“麻烦了。”
“不麻烦,师兄喜欢就好。”唐苏看着他举筷,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师兄啊,你最近小心些。”
沈泓不解:“小心什么?”
“就是,采花盗、登徒子什么的。”唐苏认真道。
“胡说什么呢?”沈泓将筷子一搁,满目怀疑地打量她一番,“又惹了什么麻烦?”
唐苏冤枉。
说到底,这事儿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黄璎,是徐旷带来的。留宿,是沈泓答应的。她从头到尾可谓清白无辜,先不提那三百两银子,她这大半夜的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是为了谁啊?
她想到这里,扭头嘟哝:“不识好人心。”
“说大声点。”沈泓道。
终究,唐苏没这个胆子。她干笑一声,敷衍道:“没,我就是说,不知这面好吃么?”
见她态度如此多变,沈泓倒有些好笑。他想了想,举筷挟了片冬笋,伸到她面前,故意问道:“自己尝尝?”
挑衅!这分明是挑衅!
唐苏皱眉,看了看冬笋,又看了看沈泓,心一横,头一低,将笋咬进了口中。
“唔!真好吃,不愧是我!”
唐苏豪情万丈地说了一句,然后,在脸上的热度窜上来之前,落荒而逃。
沈泓一时没反应过来,握筷子的手还僵在半空。
许久,他放下手,低头一笑:
“长胆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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