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洛沨正拿着手机, 给晋叔看相册里的东西,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
来电显示写着[唯]。
晋叔立刻收回了脑袋, 表示礼貌的同时,稍稍睁大了眼睛, 露出兴奋又好奇的神情。
洛沨:“……”
他起身往外走, 手机拿在面前, 像护着宝贝一样护着那通来电, 出了门, 远离那些喧嚣,才提起一口气, 按下接听, 手机贴着耳朵, 说, “唯姐, 我在。”
“你……回去了吗?”祝唯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犹豫,还有一丝洛沨无法辨认的情绪。
他举着手机, 往祝唯小区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 温声道, “没走远, 在附近晃悠,怎么了?”
祝唯沉吟片刻, 道,“确认一下,没什么。”
洛沨:“嗯?”
“早点回去。”说完匆忙挂了。
等祝唯挂掉电话, 洛沨后知后觉地发现,祝唯的回答太不对劲了。
如果是打电话过来确认洛沨有没有回家,那也不应该在听到他说“还在附近”之后,反应不冷不淡。
但如果是她那边遇到什么情况,想要洛沨过去帮忙,刚才那句话说完,也是最好的开口时机了。
他琢磨了一会,渐渐地品出来,祝唯的语气里面,掺着一丝怀疑。
“……”
祝唯在怀疑他。
想到这里,他初时出来接电话时一颗怦然的心,渐渐地凉了下去。
回到酒吧时,脸色阴沉了不少。
晋叔喝完了一杯烈酒,还在想着洛沨近日精神状态好转的事情,来不及高兴,扭头就看到了他接完电话阴沉着的脸。
“……”
这一下可把这个中年人刺激到了,同样被刺激到的是他八卦的心思。
但晋叔毕竟是跟随洛沨父亲多年的人,又给洛沨当了那么长时间的监护人,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什么都不问比较好。
他看着洛沨原来的位置上一坐,要了杯酒,酒放在他面前,他却像老僧入定一样,许久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话。
久到台上吹萨克斯的人都下班了,晋叔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他熬不住,得回家了,便说,“之前说的那件事,确定要办?”
洛沨好像没听见,晋叔便凑过去,重复了一遍。
“办,”洛沨转过脸,幽暗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下过雨的星空,漆黑,寂寥,空洞,平白委屈了那双漂亮的眼,他拾起那杯快被遗忘的酒,一饮而尽,道,“无论是谁,欺负姐姐,必须要付出代价。”
*
洛沨回去之后,当天夜里,祝唯温了牛奶,坐在吧台上翻手机。
房间里,顶级音响设备轻轻震动,曼妙的音乐传出来,热烈的,抒情的,寂寥的,一鸣一唱,皆是谱曲人和弹奏者的情感,企图给冰冷的房间制造些人气和氛围。
只可惜,屋里的人听着,反而越来越孤单了。
刚回到家里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不时地回味着这一天和洛沨相处的细节。
仿佛从山间采花归来,浑身上下都是余香。
这种细小的情绪,如同野草抽芽,初时不引人注意,等到有一天突然冒出头了,她才意识到问题了。
从两人分开的那一刻起,祝唯脑子里就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还想再见到他。
想听他说话,看着他的脸庞,看他讲笑话时,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般没有由来的情绪,像是猫尾巴一样,贴着她的心尖,8字形地来回绕动。
偶尔变成了初春的野草,织成扫把,刮的她心痒难耐。
太荒唐了。
祝唯无法去细想,只能一遍遍地驱逐掉那些最荒唐的念头,就像拿着剪刀大刀阔斧地清理野草,然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让空气里都变成了野草的余香,绕在心头,缱绻不去。
然而这些绮丽的情绪,都在某一个瞬间荡然飘去。
祝唯发现自己手表不见了。
她找了一圈,洗手台,淋浴间,都没看到自己那块表,想了想,可能是丢在洛沨那边了。
正要给洛沨打电话,看了眼来电记录,突然发现他之前动过自己的手机,接过她的电话。
“……”
这个发现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再回想着她前一天夜里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连脚趾头都尴尬起来了。
因为被祝斯庭逼的无路可去,所以跑去找那么个不靠谱的大学生,在他家里过了夜,还让他给自己买姨妈巾和换洗的内裤?
她可真是心大,了解对方吗?总共见过几次面?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跑到他那里,在他睡过的床上睡了一觉?
祝唯一边数落自己,一边寻找各种细节,以佐证洛沨这个人确实非常地不靠谱。
比如说,他点外卖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但是外卖送到的时候,他一分钱也没掏,是祝唯付的钱,并且他一句表示的话都没有。
再比如说,他在祝唯那屋里住了半个月了,什么家具都没添过,用的全都是祝唯以前用过的东西。
这些祝唯虽然不会说,但都看在眼里,也就默默地给他打上了又穷又抠的标签。
再联系手机的事情,难道说洛沨那人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地翻看了她的手机?
至于手表,那大几万的东西,会不会……被他拿去了?
在这般复杂的情绪推动下,当夜祝唯给洛沨打了个电话。
“唯姐,我在。”
“你……回去了吗?”
“没走远,在附近晃悠,怎么了?”
“……”
话到了嘴边,祝唯实在问不出口了。
她匆忙说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如果洛沨真是那种人,她大可以将人撵走,就当这段时间的好心都白废掉了。
省得她继续为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情绪,苦苦沉迷。
如果洛沨没有拿她的东西,那块表很快就会失而复得,对她来说,也是一个验证洛沨人品的机会。
然而,一连三天,洛沨都没再打电话过来,她那块表也一直没有再出现。
祝唯的期待一次次落空,也渐渐地认清了事实。
有时候,祝唯忙完工作,便会暗暗地想,得跟棠溪说一下这个情况。
她处理公事的时候,往往雷厉风行,可跟私人相关的事情,却总是拖泥带水。
想了好几次,她一直没能下决心跟棠溪说这个情况。
棠溪这些天也忙的不分昼夜,祝唯这边的园林项目,聘请的技术顾问就是棠溪的团队,从设计到建模,除了公司工程部的成员,大部分时候都是棠溪的科研团队在出力。
这天开会,棠溪带着两名研究生过来她公司一起讨论方案,中午饭的时候,棠溪这才想起一事,便问,“哎之前不是说洛沨在你这里当助理吗?怎么不见他人?”
棠溪的学生也是听过洛沨这个名字的,闻言好奇地扭过头看她。
祝唯反应平淡,切了块午餐肉送到嘴边,道,“不合适,没要了。”
棠溪表情古怪,想了想,道,“你知道吗,前两天他又跟宿舍的人打了一架。”
祝唯:“……”
她愣住,缓缓回过头,道,“为什么?”
为什么又跟宿舍的人扯上关系了?
之前不是说要休学的吗?
“不知道,学生的事,我们也搞不清楚,”棠溪道,“学院已经给了警告,如果再这样下去,就撤销他的奖学金名额,不过我看,洛沨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怎么会?”祝唯哂笑,心道,连她那块表都不放过的人,怎么会不在乎奖学金的钱?
“反正就是一伙毛孩,装在一个宿舍笼子里,能不闹事么?想想就头疼,”棠溪说着,叹了口气,道,“枉我之前那么看重他,还觉得他挺可怜的……”
祝唯慢慢地察觉到不对劲,想了想,问道,“一个宿舍?他现在住宿舍吗?”
“……”
这话问出来,祝唯都觉得后悔了。
学生不住宿舍住哪里?
起码棠溪身边带的两个研究生是这么疑问的。
棠溪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但脑回路跟祝唯的不在一个频道,便说,“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大学就自己买房子住啊?”
祝唯听她酸惯了,倒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同桌吃饭的两名研究生都投来了惊羡的目光。
那两学生跟祝唯差不太多的年纪,都是闷头做设计的,席间除了公事,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倒是为人处事还是细致,开门时知道给上司让路,点餐时也面面俱到,主动给人倒水,餐桌缺了什么都会去拿,这种性格着实讨人喜欢。
祝唯不由地想到了洛沨。
他平时出来吃饭会是什么样子?
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像个大少爷一样等着人伺候,还是主动给人端茶倒水,细心照顾着他人?
还有,他宿舍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搬回宿舍了?
在她那里住的不好吗?
就算搬走,也应该跟她打声招呼才对……
心猿意马地想了一会,午餐也吃完了,那块表的事情也没机会开口。
当日,项目的设计方案就确定下来了,祝唯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晚上公司聚餐她没参加,早早地睡了一觉,次日周六早上,木木老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又一次提到了漫展的事情,就是这个周日。
忙完一阵突然放空下来,祝唯还真是想去的,当即答应了木木老师。
她趴在床上,点开微信,找到洛沨的聊天框,给他发了条消息:
【你在家吗?】
早上六点钟,洛沨秒回:【不在】
祝唯犹豫了一下:【这么早醒了?】
洛沨:【没睡】
唯:【……】
有时候她真的忍不住怀疑,这小朋友是不是不用睡觉的?
而她呢,这几天睡眠一天比一天好,尤其是后来祝斯庭给她打了电话之后。
他在电话里诚恳认错,承认锁的事情是他做的,也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希望祝唯不要计较,放他一马。
莫名奇妙地,这事也就消停了,她也没再去追究什么。
想了想,祝唯接着回复一条:【失眠多久了?】
洛沨:【好些天了】
祝唯搁下手机,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十分钟后,那边发来一条:【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
祝唯:“!”
讨厌个鬼!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现在恨不得,将人摁在怀里,好好地打一顿!小兔崽子!
这次她没再编辑消息了,直接电话打过去——
洛沨的声音沙哑,轻轻地“喂”了一声。
千丝万缕的情绪在她心头荡开,祝唯缓缓地抽气,道,“你在哪?”
洛沨压低了声音,怕吵到室友,道,“宿舍。”
“我其实,挺想见到你的,”祝唯说着,拿冰凉的指尖敷了敷发烫的脸颊,顿了顿,道,“在之前那房子里,我们谈谈,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谈个p,你只想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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