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将死之人

    “胎记?什么胎记?”夜菁菁看着轻歌的脸,眨了眨眼,纯真逼人。

    轻歌垂眸,深思幽然,

    果然如她所想,夜菁菁看不见她脸上的胎记,只是这是为什么?

    轻歌将此事与姬月说后,姬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你脸上的胎记是我烙下的,除非她眼睛里有毒种,否则不会看不见,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她日后必定会炼化成百毒之躯。”

    百毒之躯。

    以毒为引,入心入骨,及笄后,体内毒性蔓延,以毒为刃,杀人无形,不过及笄时是百毒之人的一个分水岭,熬过去以毒杀人灭国威风天下,熬不过去尸体一具只剩冰冷。

    轻歌坐在满是青草的山丘上,望着百花丛中,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的夜菁菁,一号站在夜菁菁身后,伸出手不停的推。

    “一号会接近菁菁,是不是因为百毒之躯?”轻歌怀里抱着姬月,她抚顺姬月身上的毛。

    姬月的双瞳暗沉妖冶,它慵懒的趴在轻歌怀里,享受般的眯起眼睛,“是,在妖域里的,有人喜欢圈养人类,后天培养成百毒之躯,百毒之躯的血液能炼制出强大功效的丹药,可以短时间内逼出体内的无限潜力,不过这种被圈养的人类,结局都是暴尸荒野。”

    “一号会不会伤害她?”轻歌问道。

    “不会。”姬月道。

    夜菁菁从秋千上跳下,跑至轻歌面前拉着轻歌的手晃了晃,撒娇道:“姐姐,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轻歌温婉一笑,任由夜菁菁拉着出了风月阁的门。

    青草绿绿,花香鸟语,春末夏初,芳菲尚未尽。

    爬山虎的藤蔓笼罩着一面复古的墙,青石小道两旁的嫩芽青葱欲滴,胭脂树树影斑驳,石桌、石椅、流水声声,似有人吹起古老的笛子,声音悠然,清新悦耳,欢喜不止。

    须臾,笛音一转,低沉的调像是末世来临前的毁灭,明明是晴好的听,附近的人似乎听见雷霆声响,看见闪电飞窜。

    轻歌牵着夜菁菁的手,朝笛音出的地方走去。夜家的偏僻处,有一汪泉水,少女一身轻装,乌半绾,手执碧玉笛平静的靠着一颗枫树,安然吹起。

    笛音络绎不绝宛若天籁般,一曲终,枫树前的少女动作利落的将笛子收好,转过身看向轻歌。

    “莺出幽谷,高山流水。”

    轻歌捏了捏夜菁菁的脸,让其在一边玩,随后朝夜羽走去。

    “能让你这么夸奖,是我的荣幸。”夜羽靠着枫树,眉目英气,声音偏中性,“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

    “我也没想到。”

    轻歌站在夜羽旁边,她伸出手,一片枫叶落在手中,轻歌微笑着握紧手掌,枫叶在其手心间化为齑粉,自手指缝隙间流下。

    夜羽望着在空中飘洒着的枫叶齑粉,道:“我很期待你在族比上的表现。”

    “一个废物,能有什么表现?”轻歌转头,笑望着夜羽。

    “杀了一个夜清清兴许是运气好,但如果再加上一个夜水琴的话,就是实力了。”夜羽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过我欣赏现在的你。”

    “逼入绝境后总会有些改变。”轻歌道。

    夜羽道:“也是,人就是这样,不断逆境中崩溃就在逆境中成长。”

    她抬头,看向苍穹,白云似锦绣,蓝天如洗,碧空浩浩,茫茫一色。

    “以前你被人欺负,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夜羽道。

    “是什么?”轻歌来了兴趣。

    “活该。”夜羽咧嘴,无声的笑着。

    轻歌抿唇,沉默着,她敛眸垂眉望着脚下的土地,杂草丛生,不知名的小花被风吹的晃来晃去。

    “你知道你为什么活该吗?”

    夜羽看向轻歌,道:“你是谁啊,你是夜轻歌,你是夜家的嫡系三小姐,是爷爷宠之入骨的人,你有这样强大的背景,却活的连个奴才都不如,你说你活不活该?爷爷头全白了,那么大的年纪,却因为要保护你而没有享受天伦之乐。”

    “我!”夜羽指向自己,声音提高了不少,“夜雪、夜清清、夜水琴……哪个不是爷爷的孙女,哪个不如你?可爷爷从未正眼看过我们,你是他唯一的孙女,是他余生要保护的人,而你夜轻歌,总是给他失望,让他那么大年纪的一个人疲惫不堪,所以我讨厌你的懦弱。”

    “还有北月冥,我以前天天在想你是真傻还是真蠢,北月冥是谁,北月国最年轻的王爷,皇上最疼爱的皇子,是天之骄子,那样骄傲的他会娶一个废物吗?还是个长相丑陋的废物!”夜羽有些激动,“当然不会!现实就摆在眼前,你却终日像条狗似得跟在他后边,你知不知道,你简直就是个笑话,北月国,上至皇孙贵族,下至普通百姓都在笑话你。”

    轻歌心底里涌入一股悲戚之感,这并非是她的感觉,而是夜轻歌本尊遗留的执念。

    她心地善良,从未杀过一个人,做过一件坏事,恐怕最大的错事就是对北月冥的感情。

    “你看那座屋子上的爬山虎。”

    夜羽指向对面小楼,墙上是成片成片的爬山虎,“不论是人,还是植物,唯有向上爬,才能开出最美的景色。”

    “噗……”

    夜羽忽的吐出一口鲜血,她身子一颤,单膝跪在地上,满脸痛苦的捂着胸口,脸色惨白。

    轻歌立即上前想要扶着她,她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自己扶着枫树站了起来,道:“将死之人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的。”

    “你又何必自暴自弃……”

    轻歌想起那晚练武场上夜无痕的话,再看了看地上的一滩黑色鲜血,轻歌的心脏似乎抽搐了一下。

    “不是我自暴自弃。”

    夜羽无力的靠着枫树而站,眼神空洞,“如果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就算心性再好,也会害怕,颓废,等待死之将至。”

    “回去吧,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呆在这里。”

    夜羽拿起碧玉笛,笛声宛转悠扬,悲戚,无奈。

    轻歌望着夜羽的侧脸,眸光微闪,夜羽的唇上还沾有黑色的血,妖冶,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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