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在宽阔的路上慢跑，微风卷着细沙吹来。
柳暮寒伸手捂着小孩的眼睛，俯身：“会难受吗？”
小孩紧紧抓着柳暮寒的手，低低地叫了一声：“哥哥。”
“嗯。”
“哥哥，你以后就是我哥哥了，对不对？”小孩侧过身，靠在柳暮寒身上，抱着他的腰。
“对，以后我是你哥哥，哥哥会好好照顾你。”柳暮寒轻声说着，他不去主动问小孩的过去，想也知道差点被活埋的小孩在这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哥哥，”小孩仰着头，明明看不见，红色的双眸却落在柳暮寒身上，“哥哥，哥哥叫什么？我叫什么？”
“嗯？”柳暮寒微微诧异，抱着他低头，“哥哥叫柳暮寒，柳是柳树的柳，暮是太阳落山了，寒是冬天，你叫小寒好不好？以后我叫你小寒，行吗？”
既然小孩主动问起这个问题，就说明过去理应完全过去。
“嗯，我叫小寒，小寒是哥哥的小寒，”小寒低声呢喃，抱着柳暮寒蹭了蹭，不知不觉间变得迷迷糊糊，“哥哥不要走，小寒会好好听话。”
柳暮寒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哥哥知道，小寒是听话的孩子，哥哥不会走，会一直陪着你。”
一头驴、一辆木车、两个小孩……
抱着小寒的时候，柳暮寒的心突然感受到了安稳，即便他依然在外漂泊，居无定所，但他也有了亲人，而且这两个亲人不会像别的人一样，说走就走。
不久之后，柳暮寒终于看到了城墙。
驴车缓缓往城门驶去，到了城门口理所当然被拦了下来。
城门的守卫走到驴车旁，看清楚柳暮寒跟小孩的模样，回头喊了一声：“两个孩子，一车不值钱的破烂。”
远处传来声音：“十文。”
守卫伸手：“十文，有吗？”
“有的，”柳暮寒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城，不懂什么规矩，听到对方这么说，连忙从怀里数了十文钱出来递过去，“多谢。”
守卫接过铜钱，拍了拍柳暮寒的肩，低声说话：“这些日子城里有些乱，晚上不要到处连跑。”
这是守卫额外的劝告。
柳暮寒郑重点头：“嗯，知道了，谢谢大叔。”
交了钱之后，柳暮寒拉了拉土豆的绳子：“走吧，土豆，不过进城之后可不能乱跑了，听到了没？”
“咴——”
土豆一步一步，踢嗒踢嗒往里面走，果真没有像之前一样跑动。
城门旁，之前拿了钱的大叔把手里的铜钱递给他的头。
“我看他车上还有点吃食，你怎么又说是破烂？”
“这日子都不容易，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车上这些也许是他们一家子千辛万苦攒下来的吃食，这么点东西，确实不值钱。”
“是啊，这日子都不容易，边境的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城里那些所谓江湖中人倒好，还有兴致办什么‘以武会友’的大会，同人不同命啊。”
“他们那些武林中人武功高强，也许……”
“哪有什么也许。”
“也是。”
另一边，柳暮寒赶着驴车已经进入了城里，一进城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闹气息，这是在镇上和村里从来都感觉不到的。
柳暮寒左右看着，越看越觉得眼睛不够用，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所有东西都看进眼里。
小寒在喧闹声中醒来过来，刚一醒来就抓住了柳暮寒的手臂，埋在他怀里。
柳暮寒笑了，摸了摸小寒的头发：“果真还是小孩子，不怕，我们到城里了，哥哥一直都在呢。”
“哥哥——”小寒摇了摇柳暮寒的手臂。
“好啦，哥哥不笑话你，小寒饿不饿？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哥哥去给你买好不好？”柳暮寒低声询问，眼神落在沿街的那些美食上，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在柳暮寒馋不住的时候，小寒终于出声了，拉着柳暮寒的手郑重点头：“嗯，哥哥，小寒饿了，要吃好吃的。”
说这话的时候，小寒坐了起来，正面对着柳暮寒。
在柳暮寒眼里，小寒的脸本就好看，只是可能因为以前吃不够的缘故，脸上一点肉都没有，现在小寒用这样的姿态面对他，柳暮寒的心都要化了。
想到就做，柳暮寒紧紧将小寒抱住：“小寒，哥哥好喜欢你啊。”
小寒被柳暮寒抱在怀里，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小小声说话：“小寒也喜欢哥哥。”
柳暮寒笑了，轻轻地将小寒放下：“你在这里乖乖坐着，哥哥去给你买好吃的。”
就在柳暮寒要走的时候，小寒却抓住了他的手，低声祈求：“哥哥不要走。”
柳暮寒的心一颤，低头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手很小，之前跟古怪老人住在一起的时候，古怪老人就多次提起这件事，直说柳暮寒小时候的日子过的不好，所以就算长大了，营养也不够，造成手小脚小的局面。
柳暮寒今年已经十四岁了，若是在普通的农户，十四岁的年纪已经可以相看人家，说亲，事实上大部分十四岁的孩子已经长的人高马大了。
可柳暮寒看上去却不像有十四岁的样子。
他倒不觉得委屈难过，只是想着自己长的不够高大也没关系，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眼下看小寒的手，竟是比他的手还要小一半。
虽然小寒的样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但柳暮寒却觉得小寒应该不止七八岁，或许也有个十岁出头，就跟当初的他一样。
柳暮寒反手，将小寒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既然小寒不让哥哥走，那我们就牵着，我们先把土豆送去客栈好不好？这里人太多了，土豆也在这里，会打扰大家走路。”
“哥哥，小寒是不是给哥哥惹麻烦了？”
“怎么会呢？小寒不麻烦，其实哥哥也想一直跟小寒牵着走，只是哥哥不好意思说，还好小寒说出来了，不然哥哥也会害怕。”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在喧闹的环境下，两人的心都十分安稳。
“啊呃——”
土豆的一声叫，让柳暮寒和小寒都笑了起来。
驴车一路往城里走，柳暮寒没有坐回到车上，而是走在下面，没经过一个客栈就会问一下有没有空房间，只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不是已经住满了，就是只剩下天字号房。
柳暮寒囊中羞涩，想着逐渐客栈，已经有些拮据，天字号房更是想都不要想。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小寒在，他可能还会跟之前一样，在城外随便找个空旷的地方，或者森林里睡一觉，现在有小寒陪在他身边，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风餐露宿。
柳暮寒离开村庄的时候，就已经身份分文，后来在枫叶镇得了八两多银子，其中六两用来买土豆了，眼下他手上只剩下二两多。
当然，他空间里还有一枚价值二十万两的银鉴，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那笔银子是他的，就算拮据，也不好动用，还是等回头找些别的活计赚银子。
这会儿时间，柳暮寒又到了一家客栈前，他抬头看了眼客栈的招牌，跟之前的几家客栈相比，这家客栈看上去高档不少，想来情况跟前面几家应该差不多。
他在客栈外停留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拖着土豆上前。
“大叔，请问还有空房吗？就要最差的那种。”
站在店门口的是个中年大胡子的男人，身上穿着华丽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这家客栈的小二，反而像是客栈的老板。
柳暮寒有些为难，怪只怪这天色越来越暗，他之前站在远处看不太清楚，把男人身上深色的绸缎衣服看成了粗布衣服，要不然他肯定不会上前询问。
就在柳暮寒开口要离开的时候，男人开口了：“就你们两个孩子，还有这头驴？”
柳暮寒迅速点头：“对。”
男人点了点头：“客栈里有一间空着的柴房，柴房旁边就是马棚，住一晚上两百文，你可以带着这头驴一起进去，住吗？”
柳暮寒大喜：“住住住，谢谢大叔。”
他还以为今天晚上会找不到住的地方，没想到竟然得来了意外的惊喜，还好刚才他没有看清，不然肯定没地方住了。
男人看了眼柳暮寒，回头冲着客栈里的人招了招手：“小丁，过来，把客人带进去，后院的柴房。”
“好嘞！”小丁急匆匆跑了过来，看到身穿破布衣服的柳暮寒和小寒，眼里完全没有任何异样，“客人，您牵着驴子，前门不好走，咱直接从后门走，直接就能到马棚去。”
“谢谢，”柳暮寒连忙道谢，回身时抓着小寒的手紧了些，“小寒，我们晚上有地方住了，待会儿住下之后，我们一起再去之前那条街上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
“小寒想吃什么？冰糖葫芦？”
“好。”
“煮圆子？”
“好。”
“大肉包子？”
“好。”
“一大碗饺子？”
“好！”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啊？”
“哥哥说的，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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