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清许的鞭子是她特别让人打造的,表面看着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打在人身上的时候,痛楚是普通鞭子的好几倍,便是习武之人,被她打了一遍,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好。
游清许咬着唇,从未想过有一日这鞭子竟还会落在她自己身上。
只是如今她被游冠玉压着,便是心生不满,也无能为力。
更甚者,之前那粒石子砸在她膝上,她想站都站不起来。
这一日,于她而言可谓是又屈辱又痛苦,眼见着柳暮寒拿起鞭子,手还微微颤抖的模样,她面上更是冷笑连连,便是这小乞丐在石安城有人护着,等离开石安城,今日所受的屈辱,她必定十倍奉还。
游清许狠狠瞪着柳暮寒,背脊挺直,却是不信一个连鞭子都握不住的小乞丐能有多大的力,她便是跪在这里,想来小乞丐也打不出几分力来。
另一边,柳暮寒终于压下了右手臂的疼痛,他额头却冒了不少冷汗,却仍然紧握手里的鞭子。
周围的人看他这般模样,纷纷摇了摇头,低声窃窃私语。
“这小孩倒是有几分魄力,只是他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便是用尽全力,又能打出几分力?按我说,还不如拿了游冠玉的银子,这手臂上的伤养养就是了,拿了银子,够他们兄弟俩过上好一阵痛快日子。”
“人家这是有志气,有骨气,平白一鞭落在你身上,你能服气?要我说,这游清许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人家小孩好端端跟弟弟坐在一旁,她倒好,二话不说就是一鞭子,谁都是爹生娘养的,就她贵气?”
“行了行了,你也就敢悄悄跟我说,你敢当着她的面狠狠骂她吗?有志气也要看碰上谁,你自己说说,要是游清许之前那一鞭是落在你身上,你能跟这小孩一样,硬逼着打回来吗?”
“我能一样吗?我跟他可不一样,这鞭子真要是打在我身上,起码得让游冠玉拿出一千两银子出来,那我才肯罢休。”
“嗤,软骨头!”
两人的对话声很轻,又站着有些距离,因此即便是游冠玉和游清许,都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柳暮寒的听力极好,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听着,听到最后就只记得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对上游冠玉主动拿出来的五两银子,显见游冠玉的诚意不高。
柳暮寒倒不是在意那些银子,若是之前游清许打了他之后,便立即道歉,他绝不会追究。
只是游清许却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游冠玉在面对他时,即便嘴上道歉,神态中也带着几分施舍一般的颐指气使。
他不笨,小时候一直跟着爷爷混在乞丐堆里,也遇上过许多奇怪的乞丐,乞丐们讨生活的方式大相径庭,有些乞丐会把自己收拾干净,专门去那些看着光鲜的贵妇面前乞讨。
有些乞丐会故意在身上弄一些伤痕,以求得那些好心人的同情。
他从小跟在爷爷身边,也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也有不得不去乞讨的时候,只是他却一直记得爷爷跟他说的话。
当乞丐,是迫不得已,是无能为力,只他们有手有脚,绝不能一辈子都仰人鼻息,祈求从别人手中漏出来的那一点点吃食,求是下下等的生存方式。
当时柳暮寒还小,不懂爷爷的意思,直到后来到了小别庄之后,他看到了小别庄里的种子,才发现原来他爷爷一直都在悄悄攒种子,或许还想着有一日能带着种子、带着他,找一个有田有地的村子住下,过粗茶淡饭的平凡日子。
只是那一日还没到来,爷爷就染了重病,再然后,逍遥门的人找到了他。
柳暮寒见过许多看乞丐的人的目光,对于这样的目光极为敏锐,却没想到这样的目光有一日还会落在他身上,可是这件事他有错吗?
他明明已经带着小寒避开了人群,竟还遭受如此无妄之灾。
还害得小寒差点受伤。
柳暮寒闭上眼睛,右手终于不再颤动。
再次睁眼时,柳暮寒眼中只剩下坚定,他扬起手里的鞭子,朝着游清许手臂上重重抽去。
鞭声落在皮肉上,响起让所有人都熟悉的声音。
“啊——!”游清许蓦地倒地,依然泪流满面,“师父,师父你救救我,我的手臂是不是废了?师父,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用右手了?”
游清许的痛呼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游冠玉更是匆忙上前一步,紧张地连着点了游清许几个大穴,急急忙忙往游清许体内输入内力,重点自然是游清许的右手臂。
他先前听到游清许的尖叫声,已然心神打乱,如今输送内力更是毫不吝啬,只是这一输,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梅茅炳在旁边看了许久,一看游冠玉这表情,就之前其中肯定有问题,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上前,按住了游清许的手腕,一边按一边说话:“世侄女不用害怕,你梅师伯我精通岐黄之术,一定不会让你留下任何隐疾。”
梅茅炳的动作太快,游冠玉连阻止都没来得及,梅茅炳的一番话已经说完了,游清许的脉息也已经看完了。
在场的人包括游冠玉都很清楚,梅茅炳自称的所谓精通岐黄之术不过随口一说,他不过是借口想要把一把游清许的脉息罢了,毕竟之前游冠玉的神情变化就透露出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果真,梅茅炳这一把脉,轻易就看出了问题,他起身,作势担心:“所谓担心则乱不外如是,世侄女身体较弱,我还如此担心,唉,人老了,就是瞎操心。”
梅茅炳模棱两可这一说,人群中果然有人主动接话:“梅大侠,此话怎讲?”
梅茅炳背着手摇了摇头:“我以为行走江湖的女孩子,理应是一身飒爽,世侄女这样,看来是游兄过于宠溺了,游兄,这可不行,你总不能一辈子都陪在世侄女身旁吧,今日不过是幼童轻轻一鞭子而已,世侄女便表现出如此惊恐,若是以后不小心被某个江湖中人打了一下,岂不是要寻死觅活?”
梅茅炳这话,表面听着还算好听,仔细一听,句句都是在讽刺游清许和游冠玉,就差直接把“装模作样”四个字说出口。
围观的人一听,也都明白了梅茅炳的意思。
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若是被内劲击中,伤重程度有大有小,可若是面对普通人,便是站着让对方打,也不一定能打出轻伤来。
游清许是游冠玉的徒弟,内力修为在武林中不算太好,却也算是有修为之人,她若是把修为灌注在鞭中,再去打人,只看梅子民的模样就知道,被打的人绝不会好受。
至于打向柳暮寒这一鞭,看他还能站着,想来不会太严重。
先前柳暮寒要求还一鞭的时候,众人心中想法不一,也有人觉得看不透柳暮寒的性情,直到游清许被打中喊出来的瞬间,已经有不少人都认为柳暮寒必定也身怀内力。
可那般想法只是瞬息,梅茅炳的一番话直接将真相揭开。
梅茅炳敢这么说,就说明游清许的手臂上没有内力阻滞,既如此,就说明柳暮寒身无内力,他力气再大,对于有内力的习武之人,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么一看,游清许突然的喧闹反而显得无理取闹了起来。
“这是仗着人家小孩没有人撑腰,想要闹事啊。”
“说好的一鞭还一鞭,游大小姐莫不是想要出尔反尔?”
“游大侠,小兄弟这一鞭,只是还了游大小姐的鞭子而已,你不会以大欺小吧?”
梅茅炳往前一步,站在柳暮寒身前:“原本我还想让子民也还上一鞭,不过看在世侄女这般较弱的份上,此事就暂且揭过,若是游兄不依不挠,我们之间的事也要好好商量商量,游兄以为呢?”
游冠玉面黑如炭,低头看着游清许,心中气恼不已:“还不快起来?不过是被轻轻打了一鞭,你便要死要活,为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一句,或许是游冠玉收游清许为徒后,说的最重的一句话。
游清许蓦地瑟缩了一下,只是手臂上的疼痛很快就让她失去了理智,她跪在地上,抱着游冠玉的腿痛哭怒骂:“师父,我的手臂真的不行了,那个小乞丐不安好心,他就是要废了我的手,师父,师父,你杀了他,你一定要杀了他为我报仇!”
游冠玉神情一震。
梅茅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早就听闻江湖人有一个特别的女子,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仗着有人撑腰,以各种名义伤了不少名门正道的弟子,撑腰的人不会就是游兄你吧?”
游冠玉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再看梅茅炳的样子,显然是故意这么说,为他徒弟出气。
只是事到如今,他若再不制止游清许,梅茅炳这随口一提的话便会真的落在他身上,到时候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就可以以这个名义对他出手。
游冠玉深知如今江湖中那些有名气的所谓名门正派的德行,今日之事若真的传扬出去,他在江湖中必定会举步维艰。
他心里憋了怒气,在游清许又一次凑过来让他做主的时候,他伸手,在游清许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闭嘴,再无悔过之心,为师便当真断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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