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一名侍女捧着托盘走到温酒酒身前,托盘上放着一把匕首。
温酒酒的目光落在匕首上。
傅尽欢是叫她亲手杀了飞鹰,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用她最害怕的来惩罚她、震慑她。
温酒酒下意识地看向傅司南。
傅司南惊讶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知道酒酒出身名门正派,她做不了这些。”
“你再不去,他就被千刀万剐了。”傅尽欢语气里充满了危险,“难道你想代替他受罚”
温酒酒的脸色瞬时苍白如雪。
“大哥”傅司南抬步朝温酒酒走去。
两名侍卫走上前, 挡在他身前。
傅司南眉间腾起杀气“你们敢拦我”
温酒酒遥遥看了台上的飞鹰一眼, 飞鹰胸膛前已经被剜去一块皮肉。
再拖延下去, 他真的要被千刀万剐了。
温酒酒深吸一口气, 抓起托盘上的匕首, 转身朝着刑台上奔去。
老头停止了下刀, 站到一旁, 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飞鹰全身血淋淋的, 睁着一双眼睛看她, 眼底依稀有哀求之意。
他在求她杀了她。
鲜血在脚底漫开, 悬挂在半空的头颅,一个个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温酒酒。
温酒酒颤抖着手,拔出匕首。
她闭上眼睛,想狠心将匕首刺入飞鹰胸膛, 手腕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纵使他只是书中的一段文字, 现在却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叫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人,去结束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是在折磨她。
温酒酒闭紧双目,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下,将她的脸颊染得一片斑驳。
温酒酒手腕在抖,身体也在抖,整个人如一片残破的风中秋叶,在枝头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举起手中的匕首,正欲刺出时,一只虎口略带薄茧的手裹住她的手,带着她手中的匕首刺入飞鹰的心脏。
温酒酒猛地张开眼睛。
傅司南蹙着眉头站在她身后,眼底再没了平时戏谑的笑意,眸子漆黑幽冷,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抓着她的手。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过后,温热的血珠漫上温酒酒的指尖,温酒酒抽出匕首,“咣当”一声,匕首从她手中滑落,跌落在脚边。
温酒酒双腿发软,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软倒在傅司南的怀中。
傅司南弯身将她横抱在怀中,抿着唇角,沿着台阶,朝着刑台下走去。
这次谁也没有拦他。
经过傅尽欢身边的时候,傅司南停下脚步,与他对视了一眼。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个充满愤怒,一个毫无感情。
傅司南收回目光,下了石阶。
傅尽欢踏上台阶,行至飞鹰身前。飞鹰气息已绝,脑袋垂了下来。
傅尽欢张开五指,将地上的匕首吸入掌中,五指缓缓收紧力道,眸色微沉。
咸涩的海风吹拂着温酒酒的脸颊,将她脸上残留的泪痕吹干了些许,她伏在傅司南的怀中,抬起眸子,看着他侧脸的轮廓,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
这一次,她又赢了。
傅尽欢惩罚她杀飞鹰,她便将计就计,有三分害怕,也要装出七分来,这样一来,消傅尽欢的气,也能刺激傅司南的保护欲,将她及时从这苦海中解救出去。
这是傅尽欢逼她的。
如果她不表现出痛不欲生,傅尽欢是不会轻易让傅司南带走她的。
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被那么多滴着血的脑袋齐刷刷地瞪着,再不走,她是假崩溃,也要变成真的崩溃了。
傅司南抱着温酒酒回到留仙居。
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温酒酒抓紧了傅司南的袖子,脸色惨白如雪,倚在他怀中,身体小幅度地抖着。
傅司南踹开屋门,穿过珠帘,将她搁在一张软榻上,扬声道“打一盆清水。”
“是。”小桐跟着二人回来,连忙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小桐将清水和干净的帕子送了进来,搁在傅司南的手边。
傅司南在温酒酒面前半蹲下来,牵起她染着血的手,拿帕子浸水,一点点将她指尖的血擦干净“酒酒,你瞧,没血了。”
温酒酒恍若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眼底含着水光,一把扑进了傅司南的怀中,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傅司南感觉到抱住他的那具身体一颤一颤的,接着就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脖子上。
傅司南的心也被这液体狠狠地烫了一下。
“不哭了,酒酒,没事了。”傅司南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了一句。
“我杀人了。”温酒酒哽咽的声音自他的耳畔响起。
“别怕,人是我杀的,与你没关系。”
温酒酒不说话了,只是收紧了双臂,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是信任依赖的姿势。
“好了,把身上衣服脱了,好好睡一觉。”傅司南扶着她躺回软榻,解了她身上的披风和外裳,放下罩着大床的幔帐,掩住她的身形。
“二公子,大公子是不是很讨厌我”半晌,温酒酒低低的声音从幔帐里飘来。
傅司南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道“不是。”
“如果下次大公子再逼我”温酒酒咬着双唇,眼睛红红的,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兔子。
“你不想杀的人,我替你杀,你不想做的事,我替你做。”傅司南掀开幔帐,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贴着她的耳畔,轻声开口,“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如若如若大公子也想修炼无极神功的第十八重,逼你将我让出呢”温酒酒抬起眼睛,对上他的眸光。
傅司南一愣。
温酒酒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揪住傅司南的袖摆“酒酒只想跟着二哥哥。”
“别胡思乱想。”傅司南将袖摆从她掌心抽出,“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放下幔帐,转身就走,背影略显急促。
温酒酒温软的眼神,一点点冷却下来。
傅司南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或者说,比她预料得更好一点。天知道,她刚才多怕傅司南提出“共享”两个字。
那样只怕她会当场裂开。
傅司南心中有一个天平,温酒酒和傅尽欢各自站在一端,目前来看,傅尽欢是完全占优势的。
也就是说,如果傅尽欢真的想要她,随时可能触发“共享”剧情线。
她必须得加把劲儿了。
今日这一问,是在傅司南的心底种下嫉妒的种子,他没有直接提出共享,说明在他的心底已经动摇。
这很好,事情还控制在温酒酒的预料中。
她提出要傅司南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将她迎回去,傅尽欢会恼火是正常的。傅尽欢不同于傅司南,他擅揣摩人心,他猜得出来,她此举有拖延双修之意。
一件不安分守己的“礼物”,胆敢将自己的主人玩弄鼓掌之间,是该给点警告,提醒一下她规矩和分寸。
他要替傅司南惩罚她。
温酒酒顺势凄凄惨惨,激发傅司南的爱护之心,为双生子二人的关系埋下一个隐患。若嫉妒的种子在傅司南心底生根发芽,来日傅司南带着她逃出傅尽欢的掌控便顺理成章。
目睹了血腥场面,又被迫杀了人,这一夜温酒酒睡得不是很安稳,梦里都是刀光剑影,血色纷飞。
等温酒酒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起,一缕斜光照在她床前。
她掀开幔帐,披衣起床。
用过早膳,一名蓝衣少女满脸笑容地抱着兔子进了留仙居,对着温酒酒福了福身“见过温姑娘,这是二公子为温姑娘捉来的兔子,还请温姑娘笑纳。”
温酒酒向来喜欢毛绒绒的小动物,看见兔子,眼睛一亮“这是给我捉的”
蓝衣少女点点头,递出怀中的兔子“二公子说,金银珠玉之类的东西,大公子都送过了,温姑娘这里也不缺,他再送,未免有点老套,思来想去,就亲手捉来这只兔子给温姑娘解闷,温姑娘一个人孤单了,有只兔子陪着温姑娘也好。”
兔子是黑白二色的,颜色分布得巧,乍一看,还以为是只体型娇小的熊猫。
温酒酒欢欢喜喜地将兔子抱在怀中,捏了捏兔子的耳朵“二公子的心意我收下了,请替我告诉他,我很喜欢这只兔子。”
蓝衣少女笑道“请温姑娘给兔子起个名字,奴婢也好回去二公子那里复命。”
温酒酒嘀咕了一句“二蛋”。
蓝衣少女没听清“温姑娘说什么”
“我说它萌萌哒,就叫萌萌。”温酒酒笑眯眯解释。
“萌萌。”蓝衣少女念着这个名字,“那奴婢先告辞了。”
待蓝衣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院口,温酒酒高兴地抱着兔子“走了,二蛋,喂你吃胡萝卜。”
接下来几日,傅尽欢和傅司南都未再来找温酒酒的麻烦。
温酒酒边养着傅司南送来的兔子,边等着烈火教运物资的船只。傅司南送她的兔子被她养了几日,日日好吃好喝供着,肉眼可见地胖了许多。
温酒酒用过晚膳,抱着兔子在院子里散步。
一弯幽月挂在苍穹上,温酒酒在树影间徘徊消食,怀中的兔子挣扎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滑溜得像条泥鳅,从她手中蹦了出去,跳上青草地。
温酒酒惊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二蛋,别乱跑。”
兔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丛碧影后。
温酒酒猫着身体,绕过碧丛,低声道“二蛋,别躲了,我瞧见你了。”
黑暗中隐约有一团阴影伏着一动不动,温酒酒屏息凝神,扑了上去。兔子从她手底下钻了出去,一截冰凉的匕首贴上她的颈侧。
温酒酒神色微变。
“别乱动。”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警告着。
温酒酒垂下眼睛,看着那把贴在她颈侧的匕首,冷静道“别杀我,我可以帮你。”
“就凭你”
温酒酒抬起眼睛,眼帘中映入一张戴着铁面具的脸,铁面具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因染了血的缘故,花纹的缝隙间泛着暗红色。
铁面具的背后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眼睛,毒蛇般的目光冰冷地盯着她。
失踪多日的铁先生。
他浑身是伤,尤其是左腿,伤口部分已经溃烂,隐隐露出森然的白骨,一股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温酒酒真没想到铁先生还活着,居然还在双生子眼皮底子下藏了这么久。算她倒霉,撞在了铁先生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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