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少年的声音蓦地自门口飘来,打断傅尽欢的沉思。
傅尽欢转头, 瞧见傅司南神色焦灼地朝这边疾行而来。
少年身上还穿着亵衣, 连件正经的衣裳都没披上,因走得快, 鞋底不知在哪一处踩了泥泞和草屑, 一步一个脚印。
“大哥, 听说酒酒受伤了。”傅司南刚醒过来,就听说温酒酒被铁先生打了一掌,昏迷不醒, 急得连衣服也没换,就过来了。
“性命无碍。”傅尽欢淡淡道。
傅司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心中记挂着温酒酒, 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见桌上有只银壶, 拎起就猛灌一口。
傅尽欢尚未及时阻止, 傅司南喷出一口酒, 表情几近扭曲“这怎么是酒”
傅尽欢扬声道“来人, 备茶。”
傅司南嫌弃地丢下酒壶,擦了擦嘴角“大哥你以前从来不喝酒的,怎么在屋子里放着这个玩意儿。”
“手给我。”傅尽欢没答他的话。
傅司南伸出手腕。
傅尽欢手指搭在他的腕间“可觉得哪里不适”
傅司南摇头“封穴的手法是特殊了点, 倒无什么不适,都怪我大意, 只顾着哄酒酒, 没有察觉屋中还藏了一人, 糟了他的暗算。”
傅尽欢对傅司南的话不置可否。
傅司南是高手, 若不是从背后偷袭,绝无胜算。他想到了温酒酒屋里那张毁掉的床,从掌力来看,是铁先生下的手,傅司南说是铁先生偷袭,不无道理。
傅司南见傅尽欢不说话,担忧道“大哥,你不会怪责酒酒吧此事她也是受害者,她武功低微,铁先生藏在留仙居里,她没有察觉也很正常,她帮着铁先生逃跑,定是铁先生要挟于她逼迫她所为。”
傅司南听说,铁先生穿了他的衣裳,带着他的通行令,伏在温酒酒身上,装作酩酊大醉,被温酒酒一路搀扶着,才蒙混过关,险些逃到渡头。
“此事怪我,我与酒酒亲近,卸了戒心,才叫铁先生得手。酒酒被铁先生所伤,也吃了苦头,大哥可千万别再责罚她。”傅司南知道温酒酒极怕傅尽欢,上次温酒酒被傅尽欢逼着杀人,怕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心疼死他了。他那时答应过温酒酒,以后一定护着她,不再叫傅尽欢欺负她。
帮着叛徒逃跑,无论是否被迫,这罪名可大可小。
小环掀开幔帐,走到二人身前,温声道“大公子,药已经喂温姑娘吃下了,伤处也做了简单的处理。”
傅司南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她。”
温酒酒裹着一件薄毯,只露出一个脑袋,长睫微垂,安静又乖巧地躺在床上。
傅司南坐在床畔,握住温酒酒的手,察觉她指尖温度异常,皱起了眉头“是烈焰掌”
温酒酒双颊通红,肌肤滚烫,呼吸间似有灼焰,铁先生混迹烈火教十年,学的都是烈火教的功夫,傅司南只需看一眼症状,就猜出来温酒酒中了烈焰掌。
“七成功力。”傅尽欢道。
“该死。”傅司南咬牙骂了一声,握住温酒酒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了两分力道,背对着傅尽欢,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眼底一片黯然。
他是从背后被人偷袭的,那时温酒酒醉着,趴在他怀里,迷迷糊糊撒着娇,说着傻话,初时他便没怀疑到温酒酒的头上,以为是铁先生从背后暗算了他。
但他也并非全然的愚笨不堪,地上留下的一道掌印显示铁先生功力已经恢复大半,如果是铁先生出手,他不会还活着。
这些话他不会同傅尽欢说,傅尽欢远比他聪明得多,他要是点破,傅尽欢肯定能想到这一出。
铁先生留下的那一掌,迷惑了傅尽欢。
傅尽欢根据那一掌推断是铁先生藏在留仙居,暗算了傅司南,又逼迫温酒酒协助他逃跑。
既然铁先生能打出那一掌,他还活着,就说明是温酒酒护了他。
要是真的捅破真相,让温酒酒落入傅尽欢的手中,以傅尽欢的脾气,不会轻易放过温酒酒。
温酒酒保护了他一次,那么,他也保护温酒酒一次。不管真相是什么,既然温酒酒还在他身边,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烈焰掌的火毒,需得以寒冰掌修炼者以内力驱出,半月便可痊愈。为方便驱毒,傅司南把温酒酒留在了红尘渡。
翌日温酒酒便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铺,脑海中空白了一瞬,一时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小环捧着新熬制的药汤走了进来。
“温姑娘醒了,身体可大好”小环笑盈盈道。
“这是何处”
“这是大公子的卧寝。”
温酒酒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你说这是哪里”
“这是大公子的屋子。”小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温酒酒立时跳了起来。傅尽欢的卧寝傅尽欢的床那可是禁地,原书的酒酒都没躺过。
她这一动,牵动背后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又跌了回去。
暂时消失的记忆,也很快回到了脑海中。她被铁先生打了一掌,铁先生说送她的“礼物”,原来是指这个。
这个“礼物”她可真是受之不起。
她怀疑铁先生是公报私仇,报复她给他下“缠骨丝”的毒。
温酒酒苦笑,她算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又一个坑。那“缠骨丝”是她诓铁先生的,她与傅尽欢的关系还没好到,傅尽欢随手把“缠骨丝”送给她把玩。
怪“缠骨丝”毒性霸道,铁先生又无从印证,暂时被她恐吓住了。
“温姑娘,药凉了,先喝药吧。”小环端起药碗。
温酒酒登时愁眉苦脸。
铁先生打她一掌,是假戏真做,让她看起来是被他胁迫。傅尽欢狡猾,取得他的信任,总得吃点苦头。
她如今完完整整在傅尽欢的床上躺着,算是熬过这一关了吧。
温酒酒受了伤,不能乱跑,除了在床上躺着,就只能在窗前趴着,看着屋外的红花碧树发呆。
几名白衣侍女手牵着手,走到院中空地的中央,开心地踢着鸡毛做的毽子。
那鸡毛毽子被其中一个侍女用力一脚踢出去,偏离原来的路线,“啪”的一声落在了温酒酒面前的窗台上。
温酒酒拿起毽子。
“你去。”
“还是你去。”
侍女们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一名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长相清秀的姑娘慢吞吞地走到窗前,结结巴巴道“温姑娘,可否、可否将毽子还给我”
“烟儿,快点。”其他侍女催促着。
温酒酒抬起眼睛,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怔了怔,眼底露出震惊的光芒。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少女,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温、温姑娘。”少女怯生生地唤道。
温酒酒看了她好几眼。这个少女她见过,在傅尽欢的密室里,那时她还是躺着的,不知是死是活。
“温姑娘。”少女再次提醒了她一遍。
温酒酒将毽子递出,一个散漫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二公子。”
“参见二公子。”
侍女吓成了一团,跪倒在地,垂着脑袋。
那唤作“烟儿”的,连毽子也不接了,跟着跪了下去,跟个筛子似的抖起来。
傅司南慢悠悠地走进屋内,停在温酒酒身后,漫不经心地往窗外扫了一眼“都退下。”
侍女们这才如获大赦,慌慌张张地跑了。
温酒酒看着她们慌乱逃窜的背影,噗嗤一笑。
傅司南疑惑“你笑什么”
“你看她们跑得多快,像是后面有狼在追着。”
傅司南拉了一张凳子,在她身后坐下,用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将面颊转向自己“你在骂我是狼”
温酒酒瞪圆了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傅司南的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眸色深了许多。
她中了烈焰掌,火毒在她体内乱窜,平时略显苍白的脸颊,不施粉黛而泛着桃花色,双唇似被鲜花染过,红艳艳的,很是灼目。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起了一个香艳的画面
男人将女人困在怀里,在她的双唇上细细地啄着。
是傅尽欢给他的那三本书里的画面。
那三本书里处处都是大胆香艳的画面,唯独这幅画远不及其他刺激,却叫他记了许久。
许是他喜欢这幅画里传达出来的温暖。他也想将温酒酒困在角落里,温柔地亲一亲,抱一抱。
傅司南从不委屈自己,向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捧着温酒酒的脸颊,凑近她的双唇,亲下去的瞬间,一根鸡毛挡在了他和温酒酒中间。
傅司南垂眸,看着温酒酒手中的鸡毛毽子,不由得挑了下眉头。那鸡毛毽子被染得五颜六色,花里花哨的,比大公鸡还要风骚。
温酒酒心脏砰砰乱跳着,一脸单纯地晃着手中的毽子“二公子可会踢毽子”
都这种时候了,傅司南不想踢什么毽子。
他从她手中将毽子取走,随手扔出窗外,那毽子稳稳当当落在了树杈之间,远远望去,如同碧树上开出一朵花来。
傅司南垂下脑袋,想要继续之前那个亲吻。
温酒酒慌起来,目光乱飘“二、二公子,不要。”
“你不喜欢我的亲吻”傅司南目光沉了沉,“酒酒,你是我的,这些以后总是要习惯的。”
“我、我”温酒酒脸颊通红,垂下眼睫,眼角泻出几分羞涩,“我没准备好。”
温酒酒心里那个恨呀。要不是她和铁先生的计划被识破,她此刻已经在海上飘着,哪里需要与傅司南虚与委蛇。
傅司南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火热,他想吞了她。尤其是温酒酒知晓他与傅尽欢竟私下交流过春宫图,便知他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对自己是忍耐到了极限。
禽兽。温酒酒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
“此事一向由男子主导,你无需准备什么,只需将自己交给我。别怕,我会温柔的。”傅司南的嗓音沙哑了些,像是怕吓坏了她,声音放得极软。
他快忍不住了。他对温酒酒的心思由来已久,能忍到如今,已经是奇迹。她是他的,他尝一尝,天经地义。
他强硬地捧着她的脸颊,缓缓凑近她,口中安慰着“乖,一会儿就好了。”
“我、我害怕。”温酒酒突然呜咽一声,听起来凄厉悲惨,像是小动物遇到绝境那种仓皇绝望的嘶鸣。
傅司南愣了一下,所有乱七八糟的旖旎情思,尽数在这一声呜咽中散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眼前紧咬着双唇,想哭不敢哭,只默默掉着眼泪的温酒酒,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禽兽。
“怎么又哭了”傅司南的心一软,态度就软化了下来,他抬起手,托起温酒酒的下巴,瞧见她泪眼婆娑,叹了口气,无奈至极,“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可我就是怕,我没经历过这些。”温酒酒眼角含着泪光,看起来怕极了。
“好了,不怕不怕,我们慢慢来。”傅司南卷起袖子,小心翼翼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痕。
温酒酒是他的克星,自遇见了她,他学会了温柔、克制和耐心。
天知道,他这辈子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她。
“以前大师兄、大师兄很温柔,从未对我做过这些。”温酒酒眨了眨水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解释,那模样像是被凶残的狼逼到拐角的小兔子。
“你是说穆云岚他也没有”傅司南一下子从丧气变为兴高采烈。
他可太开心了,穆云岚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扎在肉里,不疼,却叫人不是滋味,辗转反侧地难受。
现在温酒酒告诉他,穆云岚连亲都没亲过她,他能不高兴么
比白捡了一本绝世武功秘籍还要高兴。
连带着心里头那股若有若无的憋屈也没了。
温酒酒无辜地点点脑袋,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砰的一下落回肚子里。
拉穆云岚出来转移炮火,果然是没错的。
傅司南对着自己的大哥傅尽欢大方,对着旁人可不一样。他已经把温酒酒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自己的东西曾经被人碰了咬了,他都不高兴。
温酒酒拒绝他的亲吻,用哭来软化他冷硬的心肠,能逃一时之祸,等傅司南回过神来,难免会有些火气。
自己的女人不给碰,是个男人都会生气,所以需得给一些甜头给他尝尝,叫他明白,她不给他碰,但她清清白白给他守着,哪怕是青梅竹马的大师兄都没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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