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客栈的马, 现在是不敢回去牵的,温酒酒索性就用双脚走路,等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再买一匹马就是。她摸了摸藏在袖口的银票,有了钱,心底踏实了许多。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 温酒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知是何原因,她的心头忽然腾起一丝不安,好似黑夜中, 有什么在暗中窥视着她。她告诉自己别怕, 好歹她也是有武功傍身的,就算有狼,大不了她跳到树上去。
温酒酒加快了步伐。
她走得急, 隐隐约约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跟着。那种被人窥视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她四处张望, 眼见周遭一片浓黑, 望不到底, 顿觉一股毛骨悚然, 索性运起轻功跑起来。
掌风从脑后袭过来。
温酒酒敏锐地在地上一滚, 躲开这道掌风,轰然一声,碎石崩裂, 地上多了一道裂口。
狂风呼号, 飞沙走石, 黑暗中依稀立着一道暗红色的影子, 夜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飞舞, 犹如地狱里逃出来的艳鬼,阴森森的。
温酒酒跌坐在地上,藏在袖管里的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抓到一件冰凉的物事。
“二哥哥”她定了定神,惊讶开口。
微弱的天光映出一张白皙的面庞,此刻那张脸上爬满怒气,冰冷的一双眸子阴沉沉地瞪着她。温酒酒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傅司南这么快就醒来了,他内功高强,雌雄双盗的药力大概对他不怎么起作用。
傅司南手中握着一条软鞭,他甩出鞭子。
温酒酒腰间一紧,身体腾空而起,霎时间就被鞭子缠了好几圈。傅司南欺身上前,将她困在自己的胸膛与树干间,目光幽幽地盯着她“酒酒,你要跑”
他在昏过去前,察觉桂花酿有异,运了内力,逼出了一点药力,即使提早醒过来,身上还是有些绵软无力。
汗珠从他额间滚下,滴落在温酒酒的鼻尖上。
温酒酒心尖一颤,下意识地否认“我没有”
“还想骗我”许是愤怒的缘故,傅司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你是不是想甩了我”
他醒过来后,发现温酒酒不在身边,心中惶恐至极,以为她是被人掳走,一路追着脚印而来。越是勘察路上的那些脚印,越是不对劲,温酒酒不是被劫走的,她是自己跑出来的。
傅司南的心头一下子窜起了怒火,他想到一种可能温酒酒要甩了他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曾经埋在傅司南心头的一根刺,再次扎破血肉,血淋淋地提醒着他,温酒酒不可信
“二哥哥,你脸色看起来不对劲,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骗你,我是追着雌雄双盗出来的,他们作恶多端,我要抓住他们,替那些受害者报仇。”温酒酒浑身被傅司南的鞭子捆着,动弹不得。傅司南正常的状态和激化状态,完全是两个人,现在的傅司南极度危险。
“好,我信你,雌雄双盗呢”
“他们、他们被浣花宫的人抓回去了,浣花宫,齐放,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去对质。”
“既然已经抓到了人,为什么不回去,走的却是客栈相反的方向你是不是想趁我昏迷不醒,将我丢下”
“我迷路了,这条路我没走过。”温酒酒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
“二哥哥为何对酒酒如此防备”她必须搞清楚傅司南防备她的缘由,这一路上她就感觉到了,傅司南并不是那么信任她。
“真的从未骗过我”傅司南不答反问。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在挖坑的狐狸,明明是个狼崽子,学什么千年的狐狸设陷阱,温酒酒心底咕哝了一句,寻思着她骗傅司南的可多了,若说没骗过的事情,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几件。
虱子多了不怕痒,骗了一回又一回,也不差这一次,她反而有底气起来。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道。反正再大的漏洞,她都能给圆回来,傅尽欢她都诓了,还怕傅司南。
“若是有呢”
“你想怎么办”
“我要处罚你。”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傅司南笑了,许是温酒酒的态度取悦到了他,他的神情总算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森森的,他勾了勾唇角,声音甚至有点儿温柔“看来我要帮酒酒回忆一下了。”
他的手抚着温酒酒的后背,停在某个位置,轻轻戳了一下。他没用内力,所以温酒酒没事,但温酒酒宁愿自己晕过去,她觉得天塌了,这个谎她圆不回来了。傅司南已经知道当日暗算他的不是铁先生,而是她
“怎么,无话可说”
“是铁先生逼迫我所为。”锅什么的,都丢给铁先生吧,她打死不承认。
傅司南冷笑着“当时我抱着你,只要你贴着我的耳朵,将真相告之,我便可护你,但你没有。酒酒,我知道你一直想离开伏魔岛,你是想借着机会赌一次,对吗”
温酒酒就知道,这个谎她圆不回来了,她还预测到了更大的危机。
果然,傅司南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难道连你喜欢我这件事,也是骗我的”
他毕竟是初尝情爱的少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温酒酒的演技炉火纯青,他深陷其中,一时猜不透,她对他的欢喜掺着几分利用。
温酒酒睫毛颤抖着,松开了手,“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掉在两人的脚边。温酒酒眼珠子转了转,趁着他没注意,悄悄伸出一只脚,将它踩住了。
“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傅司南皱眉。
“没有。”温酒酒心虚摇头。
傅司南伸出双臂,抱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放在了另一边。他弯身将东西捡起,看清那是只木雕的兔子,眼神滞了一瞬“你把它带出来了”
温酒酒好似这会儿才看到兔子的模样,惊讶道“它怎么在这里”
傅司南古古怪怪地瞧她一眼,方才堆在眼底的阴沉,一下子退了个干干净净,换上温柔的神色“你特意将它带在身边的你带了那么多件东西,都当了出去,唯独留下这个,日夜贴身藏着”
他自己把所有都脑补完了,省了温酒酒提点的功夫。
她别扭道“你猜错了,它肯定是浑水摸鱼,自己混到一堆首饰里的,它不值钱,不值钱的我才懒得带。”
“哦,既然它这么不值钱,怎么不扔了”傅司南故意笑吟吟地拖长音调。
“我是打算将它扔了。”
“我帮你扔。”傅司南抬臂。
“不要。”温酒酒听见“咕咚”一声,脸色变了,疾声道,“你真的将它扔了你怎么把它扔了那是你亲手给我雕的”
“好了,好了,别急,它在这里。”傅司南见温酒酒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连忙摊开掌心,“你瞧。”
若说他刚才胸腔里满是怒火,这会儿整个人从里到外,就连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开心地唱着歌。
温酒酒贴身藏着他的东西。
上一次,他还吃穆云岚的醋,只因温酒酒留着穆云岚的同心结。这次逃出伏魔岛,温酒酒带的首饰在她的眼里都是能吃饭的钱,唯独这个木雕兔子,不值钱,却被她贴身藏着,小心翼翼的,不叫他发现。
他带着她的嫁衣,她留着他的木雕,他们两个不愧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
傅司南偷笑的模样,没有瞒过温酒酒的眼睛,温酒酒暗中舒了一口气。
她带着这个木雕兔子,初衷并非欺骗傅司南,今日是迫不得已,傅司南不是个傻子,他已经对她产生了怀疑,要是他再顺藤摸瓜,发现她连心悦于他的这件事,都是诓他的,还不得当场黑化,直接将她打包带回伏魔岛,再欢欢喜喜和傅尽欢开启“共享”剧情。
傅司南这般表现,应当是信她了。
少年的感情单纯干净,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舔舐的蜜糖,哄得他高高兴兴。但他不知道,温酒酒的这些“不经意”其实都是故意为之。
“我知道,它叫萌萌。”傅司南将木雕兔子塞入温酒酒的衣襟,“现在将萌萌还给你,不许哭鼻子。”
“不,它叫二蛋。”
傅司南一愣。
“二哥哥的二。”温酒酒舔了舔唇角,笑得狡猾。
傅司南虎着脸“不许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我偏要。”温酒酒扬起脑袋。
“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傅司南弯身,一把将她横抱在怀中。
温酒酒惊叫“你还没有解开我。”
“这是惩罚。”傅司南抱着她,运起轻功,一路奔回客栈。
他弯身脱了温酒酒的鞋袜,将她放在床上,俯身与她鼻尖相抵。
温酒酒呼吸间,嗅到属于他特有的少年气息,脸颊微热,偏过脑袋,躲开他的注视“你松开我。”
“惩罚还没有结束。”傅司南低头,在她粉白的面颊上轻轻啄了一口,拿起薄毯裹住她,“晚安,酒酒。”
温酒酒奔波大半夜,早就困了,哪怕手脚还被鞭子绑着,也抵挡不住困意。傅司南还抱着她,她挣扎不了,干脆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合起双眼,竟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温酒酒醒了一回,发现自己身上的鞭子不见了。屋里泻进零落的星光,映着睡在外间的傅司南。
温酒酒安心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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