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认错, 还来得及吗”温酒酒知道傅尽欢手段厉害,跟他硬碰硬,是拿鸡蛋砸石头。不用怀疑,她就是那屁都没用的鸡蛋, 不够傅尽欢敲两下。
“你觉得呢”傅尽欢俯身, 缓缓朝她逼近, 深邃的双眸盯着她的双眼。
“我知道你现在很恼火, 但我可以解释,你给我一个机会,一切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温酒酒对自己圆谎的能力, 一向是很自信的, 偶尔有所翻车,也能将漏洞补回来。
“哦那么, 这枚被你丢弃的耳珰该如何解释”傅尽欢摊开右手,掌心处躺着一枚血红色的耳钉。
屋漏偏逢连夜雨, 被司徒雁翎随手丢在桃花林的耳珰, 居然被傅尽欢捡回来了。
“是司徒雁翎他解下的他在烈火教卧底十年, 连你爹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他知道的秘密, 肯定不止这一桩。那日,有人认出耳珰是烈火教之物,认为我和你有染,想把你干的那些事都算在我的头上,我不想死,别无他法, 只好撇清与你的关系。”温酒酒的目光凝在傅尽欢手中的耳珰上, 偏了偏脑袋, 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我现在知道耳珰的意义了,尽欢哥哥,给我扣上吧。”
温酒酒说着,暗中甩了一地的节操,和性命比起来,节操又算得了什么。她那一声“尽欢哥哥”,唤得软绵绵的,带着点撒娇,先把自己的骨头酥了三分。
傅尽欢几乎是抵着温酒酒的,温酒酒的吐息近在咫尺,一阵香甜的气息,叫他不由自主想起昨日在马车内,温酒酒主动抱着他的那一幕。
温香软玉在怀,又被她轻唤一声“哥哥”,傅尽欢的脸没出息的,热了。
白皙的面颊上,染着一层薄红。傅尽欢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尽欢哥哥。”
“闭嘴。”傅尽欢恼怒地喝了她一声,“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命人剜了你的舌头,叫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温酒酒的面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白了下去,抱住傅尽欢胳膊的双手,也明显僵了一下。
温酒酒狡猾,察觉出傅尽欢恨她,气她,却又对她犹存着一丝情意。她敏锐地抓住傅尽欢的这丝情意,想要峰回路转,起死回生。
但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一场豪赌,错一步,万劫不复。
她想赌傅尽欢对她的不舍、爱恋以及怜惜。
她想起树林里的那一吻,傅尽欢疯狂地吞噬着她的气息,爱与恨互相撕扯,如若对她的恋慕,战胜了对她的恨,她就赢了。
被傅尽欢威胁了一句的温酒酒,委屈巴巴地闭上嘴巴,神色黯然地松开抱住傅尽欢胳膊的手。
她低垂着脑袋,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实则心底暗潮汹涌,巨浪滔天。
傅尽欢也惊觉自己差点被温酒酒再次骗过去。
她是个骗子。
他在心底里默念着这句话,告诫自己,再不能被这个骗子耍得团团转。
到了这种时候,她依旧不思悔改,反而想着蒙混过关,继续骗他的感情。
他对这样的一个骗子,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心软。
傅尽欢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丢在温酒酒的面前,温酒酒回神,讶然地瞧了一眼,登时恍若有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她的天灵盖上。
傅尽欢丢下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肚兜。
她的。
一共两件。
一件白的,染了暗红的血迹,一件淡青色的,本该藏在藏书阁的花瓶里。
温酒酒的眼睛倏然睁大,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天要亡我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傅尽欢,傅尽欢眸底的恨意,已经化作了杀意,就差直接拔出腰间的软剑,将她片片凌迟。
温酒酒的目光下意识地从傅尽欢的腰间掠过。
“我希望,这件事也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傅尽欢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杀意。从来没有谁,胆敢这样欺骗他,更没有人敢拿这种事欺骗他。
傅尽欢得知真相的那一瞬,恨极了温酒酒。连自己的清白都能拿来骗人,这个女人为了欺骗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你已经知道真相,那么,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苏野。”温酒酒快速地将锅甩给了苏野,反正苏野现在远在神剑山庄,傅尽欢找不了他的麻烦,而且,温酒酒说的也没错,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是被迫做了棋子。
对于甩锅甩得越来越娴熟的这项技能,温酒酒感到很无奈,这也从侧面印证了一个问题她的生活是多么的水深火热。
要是没有那些背锅侠,她现在肯定早死八百回了。她由衷地感谢她的背锅侠们。
“药是苏野带上岛的,芙蓉糕凌丝桐做的,我是被苏野骗去藏书阁的,这件事我也很吃亏。我受到了惊吓,我哭得那么惨,都是真的。”温酒酒缩了缩脑袋,“你都不知道你掐起人来多么疼,我身上都是你的指印。”
既然傅尽欢想起这些事,她就帮他多回忆一点,让他意识到发狂的他,疯起来是多么的可怕。
这件事不止她亏欠了他,他亦亏欠了她。
“你还咬我,我唇角都咬破了,你是狗吗你,你的牙齿可利了”温酒酒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小了下来,因为傅尽欢的眼睛里开始飞刀子了。
看来,他很不乐意她帮他回忆起当天的细节。
温酒酒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你看我都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不占点便宜,是不是就亏大了苏野说,只要我帮他演下去,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伏魔岛。”
“我承认,从被你们抓回来的那天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跑。”温酒酒越说越委屈,双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我在苍穹派长大,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你们将我困在一个岛上,供你们做练武的容器,不想着跑的是傻子。”
“你知道,仅凭你一人,困在岛上插翅难逃,所以你想了一个离间我兄弟二人的法子。”久未开口的傅尽欢,冷漠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你在我和司南面前演了一场好戏。”
温酒酒心虚地躲开傅尽欢的视线。傅尽欢说的没错,她给傅尽欢和傅司南准备了两个剧本。
给傅尽欢准备的是两情相悦,求而不得的剧本;
给傅司南准备的是棒打鸳鸯,为爱私奔的剧本;
再卖力给自己打造两个不一样的人设,傅尽欢面前的她,是委委屈屈为爱隐忍的苦情小白莲,傅司南面前的她,是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娇憨小白花。
她打了一手的如意算盘,将他们两个耍得团团转。
傅尽欢这辈子,只在温酒酒手上栽过跟头,他看着面前这个叫他又爱又恨的少女,恨不得将她掰开了,揉碎了,剖开她的胸膛,看看她的心是不是又黑又冷。
“司南单纯,你就先从他下手,谁知你慌乱中拽错了人,将我当做司南,错付了满腔情意,你索性将错就错,一边在我这里圆谎,一边继续打司南的主意。可怜我的傻弟弟,不通情爱,一腔赤诚,你说的,你演的,他都信。”
不止傅司南,他也信了,信了温酒酒的满嘴胡言。或许,这其中有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但追根究底,是温酒酒太过狡猾。他的试探,总是能被她轻而易举地破解,才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了她的当。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温酒酒明白,自己在双生子那里玩的小把戏,已经被傅尽欢扒得干干净净。
对待囚犯的流程,无非先是审问,再定罪,最后处死。
傅尽欢掌握了十足的证据,只要再给她定下罪名,她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温酒酒不甘心。
她努力了这么久,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不想做双生子的人偶。
她不能让傅尽欢定下她的罪名。
温酒酒攥着床单的十指骤然收紧,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来,直视着傅尽欢的双眼“你说的都没错,这些的确在我的计划里,偶尔有出错的,我也能及时得修正过来。但是,傅尽欢,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是人,是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与你们兄弟二人朝夕相处,日日演戏,你能保证,那些都是假的吗就算是一只猫儿一只狗儿,养久了也会有感情,更何况,你待我的那些情意,我都看在眼里。”
傅尽欢不为所动。
温酒酒乌黑的眼睛里渐渐有了水光“我是个骗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哪怕你想杀了我,我也要说一句,傅尽欢,我动心了,我真的动心了,我喜欢你。”
说着,她直起身体,伸出双臂,勾住傅尽欢的脖子,将自己的双唇印上他的唇,闭起双眼,眼泪滚滚而落,每一颗都极其滚烫,砸在傅尽欢的手背上。
傅尽欢的唇是微凉的。
温酒酒抱住他的瞬间,他的身体僵住了,亲上他的瞬间,他的双唇抖得厉害。
温酒酒笨拙地汲取着他口中的冷香。
傅尽欢这个人有些洁癖,干干净净的,总是穿着一件白衣,里里外外都熏了香。香不是那种常见的香,他身上的香泛着一股冷意,跟他这个人很配。
温酒酒其实很喜欢他身上这股淡淡的冷香。
傅尽欢猛地推开了她。
温酒酒跌坐在床上,双眼通红地看着他。她擦了擦眼角,眼泪好似怎么擦也擦不尽。她低声呜咽起来,固执道“傅尽欢,我喜欢你。”
傅尽欢冷笑起来,他深知这个骗子的劣根性,对于她说的话,他已经发过誓,不会再相信一句。
“喜欢我”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她的话,他觉得,她是在玷污“喜欢”这两个字。他的十指捏得咯咯作响,抽出腰间的软剑,冰凉的一截剑刃抵在她的脖子上,“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杀了你。”
“我喜欢你,傅尽欢。”温酒酒仰起头来,迎着剑光,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倔强地说道。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傅尽欢已经动了杀心,她必须抢在傅尽欢动手之前,说动傅尽欢。
傅尽欢的剑往前进了一分,温酒酒脖颈一阵刺痛,涌出猩红的血丝。
温酒酒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里沁出冷汗。
“我初上伏魔岛,困在你们兄弟二人手中,被迫做练武的容器,的确对你们兄弟二人恨之入骨,我想尽各种办法逃跑,都觉得不稳妥,后来,我将主意打到你们兄弟二人的头上。越是与你接近,我越是发现,你跟我想象得不一样,你看似冷漠无情,实则温柔体贴,表面恐吓我,处处照拂于我。日日与你相对,不知不觉,假戏真做,我竟对你生出了一丝情意。”温酒酒眼底涌起泪意,眼眶一片通红。
“察觉我对你动了心思后,我寝食难安,满心惶恐。你是烈火教的少主,我是苍穹派的弟子,正邪不两立,你我各有各的立场,就算我们两心相悦,也不可能结为夫妻的。躲在岛上,能贪图一时之乐,一旦入了江湖,你我必定会遭同门的讨伐,我不愿负你,也不愿负了抚养我长大的苍穹派,陷入两难境地,已是煎熬不已,偏在此时,你要强娶我。你温柔归温柔,却性子强势,说一不二,行事之前从不过问我的意见。我不能嫁你,也不敢将真相告诉你,只好将计就计,利用司南对我的欢喜,哄得司南带我逃出去,彻底远离你。”温酒酒的眼眶有水光在打转,却强忍着泪意,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番话是她临场发挥,没有经过任何腹稿,她说得磕磕绊绊,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情绪饱满,将自己的委屈和不安娓娓道来,试图扭转傅尽欢对自己的骗子印象。
这么多话,无非在传达一个信息她骗他,都是不得已。她假戏真做,已经对他动了心。
温酒酒咬了咬唇,一脸决然“你我今生未能白首尽欢,是有缘无分,我已决定为你守身如玉,终生不嫁。你若不信,可在我臂弯点一颗守宫砂。”
傅尽欢的眸子很黑,像是一片幽寂的黑夜,他面无表情地与她四目相对,就连手中的剑,也没有挪动一分位置。
温酒酒脖间的血已经凝固。
如果不是风拂起纱帘,带进来一阵草木的香气,她几乎以为时间静止了下来。
良久,傅尽欢有了回应,他笑了一声。
很轻很轻的一声笑,温酒酒明明听见了,也看不见了,却无法分辨他这个笑容到底是什么含义。
“骗子。”他双唇翕动,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温酒酒砰砰乱跳的心脏,骤然停了一下。
“如果今日站在这里质问你的是司南,叫你爱得进退两难的男人,就会是司南。”傅尽欢低声笑着,像是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他笑得停不下来。
她的谎言说得是那么甜蜜,甜蜜得他差点动心了。
温酒酒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正是深谙她这个骗子的本质,傅尽欢的内心感到一阵荒凉,他连欺骗自己温酒酒是爱他的,都做不到。
他已经听了她太多的谎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这张嘴里,没有几句话是真的。
“尽欢哥哥,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古人最重誓言,她就发最毒的誓,反正她不信。
“好。”傅尽欢的笑容变得古怪起来,收回抵在温酒酒颈侧的软剑,扬臂钉入一旁的屏风内,“我要你发誓,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司南动过心,从今往后,也不会对他动心。”
“我发誓,没有对傅司南动过心,从今往后,也不会对他动心,如若违背誓言”
“如若违背誓言,就罚温酒酒生生世世都做傅尽欢的女人,永远逃不出傅尽欢的手掌心。”傅尽欢漠然打断了温酒酒的话。
这个誓言够狠
温酒酒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要是违背誓言,生生世世,温酒酒都做傅尽欢的女人,永远、永远也逃不出傅尽欢的手掌心。”
“司南,她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傅尽欢眼角余光瞥向门口。
温酒酒一愣。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两扇屋门腾空而起,砸在了温酒酒的床前,掀起的狂风,将她床头垂挂的珠子撞得哗啦啦地响。
温酒酒的眼皮跳了一下。
傅司南一袭红衣,站在门口,抬起头来,茫然地睁着双眼,声音喑哑干涩“酒酒,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温酒酒觉得,自己和那两扇门的下场差不多了。
她转头看向傅尽欢,傅尽欢似笑非笑地立在床畔,似乎在等着她怎么收场。
承认,傅司南会削了她;全盘推翻刚才的话,那么,傅尽欢和傅司南一起削她。
似乎怎么选择,都逃不过被削的结局。
温酒酒在心底叹气。这还真是个死局。
被一个人削,总比被两个人联手起来削好,那还是被傅司南一个人削好了。
温酒酒念头转得很快,坚定了信念,绝望点头“是真的。”
“真的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傅司南的声音在颤抖。也许是温酒酒的错觉吧,她甚至听到了一丝哭腔。
“是真的。”温酒酒狠了狠心。
“没有对我动过心”傅司南眼睛瞪大,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没有。”
“以后也不会”
“不会”两个字温酒酒实在说不出口,她神色黯了黯,躲开傅司南的目光“傅司南,你又何必明知故问。你大哥说的没错,我是个骗子,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温酒酒,我杀了你”傅司南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猛地抽出腰间的鞭子,朝着坐在床上的温酒酒抽了过去。
温酒酒冷静地看着那道鞭影,没有躲。她那么贪生怕死,她居然没有躲。
这是她欠他的。
从头到尾,的确是她欺骗了他。
这一鞭子落下来,他们两个就两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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