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酒一路跑出了城外。
离开神剑山庄, 是早有计划。当初暂借苏明烟的身份,藏在苏府后宅躲避风头,也是迫于无奈。
苏野与傅氏双生子有仇, 傅司南废他武功, 傅尽欢在他体内钉入跗骨钉, 苏明烟折损于伏魔岛, 桩桩件件都注定苏野不会善罢甘休,她还是早点脱身为妙,避免掺和到苏野与傅氏双生子的纠缠中。
出了城, 沿着河道而行, 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温酒酒弯身钻入一片碧丛中, 借着树影遮挡, 脱下外衫, 解下一件里衣。
她将里衣除下,翻过来,徒手将里衣撕开,摸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有一叠银票和一张票据,是当初缠着傅尽欢从赌坊赢来的,小额带在身上, 大额都存在钱庄里。她将银票和票据特意缝在里衣, 用防水的油纸包好,贴身穿着, 这样跳入水中也不会损坏。
吃穿用度都要钱, 她既然决定摆脱傅氏双生子和苏野他们, 总得有点底气放在身上。
温酒酒揣好银票, 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匕首, 略放下心来。匕首是她从神剑山带出来的,用来防身,这些日子她日日躲在苏府后宅,无事就修炼武功,功力精进了不少,只要不对上武林高手,自保是基本没问题的。
除了这把匕首,她还带出来一支凤凰簪子,这支簪子看起来值不少钱,跳湖时,她顺手揣自己兜里了。
苏野还算厚道,她醒来时身上的东西都在。簪子是傅尽欢之物,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戴在头上,就一直放在枕头下藏着,这次她将簪子带出来,想着要是哪天钱花光了,走投无路,这支簪子说不定能救急一时。
就算要用,也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了,暂时是不能暴露在人前的。
她将簪子用帕子包好,依旧揣在衣服内侧的兜里。
温酒酒走出林子,回到河边,租了一条船,顺着水流飘下。约莫在水上飘了五日,到达一个小城镇。温酒酒摘下一只耳坠作为船费,递给船夫,下船往镇子上走去。
镇子不大,好在她存钱的钱庄是这个世界里最大的连锁钱庄,连这间镇子上也开了一间。
温酒酒停在钱庄前,四处张望,最后将视线凝于一名大汉身上。
半个月后,一则消息传回烈火教内,傅司南拆开密信,激动得直接打翻了砚台,当即叫人准备了一匹马。
傅尽欢脱离烈火教后,一直于林间的小木屋居住,傅司南担心仇家来寻仇,在小木屋的四周埋下了天罗地网,一为保护傅尽欢,二为将仇人一网打尽。
他驱马抵达小木屋时,天色已黑,初一将屋内唯一的灯烛点亮,端来晚膳“大公子,该用膳了。”
傅尽欢耳尖微动,道“司南来了。”
话音刚落,傅司南推开屋门,高兴道“大哥,你叫我监视的钱庄有新消息传来。”
初一知道他们是要密谈,垂着脑袋“属下告退。”
傅司南在桌边坐下。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粒米未进,从傅尽欢的晚膳中取走一个馒头,还未咬上一口,傅尽欢抬手又将馒头拿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什么消息”
“当日你与酒酒在赌坊赢了一大笔钱,尽数存在这家钱庄内,酒酒出事后,虽然不知你为何叫我派人监视这笔钱的动向,我依言照做,买通了这家钱庄里的人,果真如你所料,约莫半个月前,有人提取了这笔钱。动的不是大哥你那份,是酒酒那份。”
“真的”傅尽欢猛地站起,手中的馒头“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傅司南可惜地望了望地上的那个馒头“自然不会有假,只是我们消息慢了些,时隔半个月才知道。”
“取钱的是何人”
“是个中年汉子。”傅司南撇了撇嘴,“有没有可能是酒酒跳湖前,将这笔钱赠予了他人”
“不无可能,酒酒既然决定跳湖求生,定会有周密的计划。”傅尽欢的脸上出现了极为怪异的表情,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激动,就连他没有神采的眼底,也似乎出现了光亮,“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傅尽欢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双唇微微翕动着,漆黑的双眸深处,掀起惊涛骇浪“连跳湖后的那场爆炸,也是她有意为之。”
“你是说酒酒她可能还活着”这下换傅司南的脸上出现那种怪异的表情了,既像是哭,又像是在笑,“她真的、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酒酒行事向来周全,若只是跳湖,即便假死,只要身体一日在我们手中,便会有露馅的一天。”傅尽欢苦笑,“万一我们悲愤之下,将她的身体烧了,或是埋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跳湖只是她的第一步计划。”傅司南瞬间领会傅尽欢的意思,“酒酒既然决定假死逃生,定然不会只做这一步计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当着我们的面毁尸灭迹。”
“这些都是初步推测,司南,当日是你收敛酒酒遗骨的,你可曾在现场捡拾到一支凤凰金簪”傅尽欢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镇定地问傅司南。
傅司南思索片刻,答道“我的确检查过遗物,不过,当日我伤心欲绝,不忍见酒酒化作满地残片,也只是快速看了一眼就昏了过去。醒来后,我就叫他们整理了酒酒的旧物,同那些捡回来的断肢残骸一同埋了。”
“走。”傅尽欢抓起傅司南的手就走。
“去哪里”
“衣冠冢。”
傅司南想了想,快速从桌子上抓了个馒头,同傅尽欢一起走了出去。路上,他将馒头分成两半,递了一半给傅尽欢。
兄弟二人靠着这半个馒头,连夜来到温酒酒的衣冠冢前。
“挖开。”傅尽欢道。
傅司南颔首,低声道了一句“酒酒,得罪”,抽出腰间的弯刀,借着月色,将坟冢挖开。
泥土下方掩埋着一具金丝楠木棺材,傅司南将棺盖打开,趴在棺木前,清点着棺木内的东西。
零星的残骸,穿过的旧衣,发霉的兔子馒头,一本酒酒随手从路边摊买来的江湖异闻录,还有他送给酒酒的木雕兔子
傅司南将木雕兔子拾起,揣入衣襟里,想了想,又将那本江湖异闻录拾起,塞入腰间。清点一遍遗物过后,他的面上露出激动之色“大哥,并无你所说的凤凰簪子。”
温酒酒的首饰都是傅尽欢给她买的,每件都是上等珍品,一件独一份,没有重样。那支凤凰簪子经过大火的千锤百炼,不会在爆炸中跟着粉身碎骨,寻不到一丝痕迹的。
“大哥,会不会簪子跟着酒酒一起掉进了湖里”傅司南想起当日温酒酒就是用那根簪子威胁傅尽欢的。
“不会,她缺钱。”
傅司南“”
既然有簪子掉入湖中的可能,傅司南还是派了水性极好的弟子,去翡翠湖底打捞。但他心底更倾向于傅尽欢所言,温酒酒做这么多是求生,不可能只做跳湖这一步。
既然她要脱离傅尽欢的掌控,一个人远走高飞,傍身的钱财是必不可少的。傅尽欢给她的簪子,足够她兑换一大笔钱了,她当然不会浪费。
数日后,翡翠湖打捞有了结果,侍卫禀告,连湖底的淤泥都翻过了,并未找到傅司南所说的凤凰簪子。
傅司南快马加鞭赶到傅尽欢的住处,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傅尽欢,刚推开门,就见傅尽欢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神色温柔地抚摸着。
傅司南的脸色扭曲了一下“大哥,这本书你从哪里得来的”
傅尽欢手中拿着的是傅司南从衣冠冢拿回来的那本江湖异闻录,这本书是当年他们在逃亡路上买的,温酒酒每日睡前翻两页,书页都有些打卷了。
傅尽欢是个瞎子,当然不知道他拿了什么,肯定是初一偷偷告诉傅尽欢的,他那日初闻温酒酒可能没死的消息,高兴得手舞足蹈,不慎被傅尽欢从身上摸走这本书,一时没有察觉。
“初一”傅司南怒目瞪向初一。
门口早已没了初一的踪迹,看来是他早已料到傅司南会发火,自己偷偷先溜了。
“你有木雕兔子足矣,这本书就留在我这里,反正除了武学秘籍,你也不喜欢读书。”傅尽欢唇角弯了弯。
“你还有簪子呢,不行,书还我。”傅司南伸手去夺,“你是个瞎子,留着书也看不见。”
傅尽欢凭借着敏锐的耳力,躲开傅司南的手,绕到傅司南的身后“别闹了,你今日来,肯定是有好消息告诉我。”
“的确有个好消息。”傅司南被傅尽欢打岔,暂时停下动作,“那支凤凰簪子约莫是被酒酒带走了,可要将簪子绘成画像,全力搜查”
“不用,此举会打草惊蛇。”
“也对,酒酒狡猾,要是发现我们大张旗鼓地找她,肯定会躲起来。”傅司南点头同意。
“先去查那笔钱的去处。”
“取钱的汉子我们已经找到了,他说,那张票据他是在路上捡的,他不认得上面的字,但识得上面钱庄的标志,就去钱庄试了试,没想到真的取出了钱,只是刚出门就被人给打昏了,醒来时身上的钱不见了,只留下一锭银子,为着这事,他还闹到了当地的官府,吓得官府以为是什么飞天大盗光顾了他们这个小地方。”
傅尽欢失笑“倒也符合她的作风。”
“酒酒这般躲藏,也是怕我们找到,她对我们误会颇深,此番若能找到她,定要将话解释清楚。”
傅尽欢偷偷将书收进袖管里。
傅司南又道“还有一事,近来各地出现了一批盗墓贼,这批盗墓贼专挑刚下葬的墓盗,盗的不是墓中的陪葬品,反而是墓主人的尸骨。”
“此事的确怪异,你派人留意着。”傅尽欢道。
傅司南叹了口气“大哥,你何时再回烈火教这教主继承人可真是不好做,太累了。”
傅尽欢笑道“你要能挨过一百鞭刑,左右护法和四大长老他们一人一掌,也可同我一样撂担子。”
“那傅南霜这个臭老头肯定气得当场一掌打死我。”傅司南摊开双手。一个跑了还能忍,再跑一个,傅南霜不打死他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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