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阙淡淡道:“谈不上很了解。只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要去临滟城,怎么可能真的什么情报都不看,说去就去呢?”
我道:“所以你就是什么都知道。”
颜阙看向我,笑了笑,说:“想听故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无外乎就是前朝有一位公主,名唤倾华,生的美貌无双,却也因此而招来祸患。她命运坎坷,几经颠沛,被爱人背叛,像个物件一样的被送来送去,甚至还被人轮番侮辱过……人间的史书上大约带到了一笔她的名字,不过,这一笔,记得全是她的美艳与放纵。”
“这世上谁没个年少烂漫的时光呢?如果可以,没有人会选择变成那般模样的。”颜阙偏头,靠在我的肩上,说道:“只是她最终选择了成为仇恨的奴隶,她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魂石,把自己的躯体变成了魂石的容器。路是她自己选的,既然选了,就要承担后果。”
对于一个亡了国,曾有尊贵的身份,又拥有着绝世美貌的女子来说,她的美貌,确实不是一种恩赐,而是可以算得上一个噩梦。
她美丽的容颜与曼妙的身躯,成为了她活着的意义,却不是她为自己活着的意义。在旁人的眼中,她是可以被得到和送出的物件,只是物件而已,甚至不能够算作是一个人。
史书上说倾华公主最后下落不明,在那个乱世,下落不明,便是默认了死去。
但实际上,倾华最终是报了仇。
她已经被恨意蒙蔽了眼睛,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恨谁,于是只好每个人都恨,连着这个世界一起恨。
人间不曾善待过倾华。
于是倾华宁可献祭灵魂,抛却轮回,将自己卖给魔族,只为了让这个对她充满恶意的人间成为她所见的炼狱。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看见的人间是丑恶的地狱。
“滟水下的白骨,有一大半是当年倾华的仇人。”颜阙低低笑了一声,说:“她把所有侮辱过她的人都杀了,全部灭族,一个都没有剩下。至于其他的一小半,你也猜到了,都是临滟城中几百年来被用废的人。”
这个世界上,被不公正对待,心中充满恨意,愿意出卖灵魂也要报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倾华顺应魂石的命令,去寻找,诱导这些人,献祭自己的灵魂,成为一个又一个新的容器,也就是她的下属。
“然后再通过交合,吸食储存别人的魂气,等到储满了,再供魂石吸收?”我听得毛骨悚然,“这实在是……”
“当心!”
我话未说完,便被颜阙一手按住我的肩,一手扯住我的手臂,拽起来侧身一个闪避,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怔然往方才坐的地方一看,只见那处原有的草木于一瞬息枯萎,地上赫然是一道焦黑的魔印,大约是因为烧灼了草木,此刻还在丝丝缕缕的冒着暗色的魔息!
我惊魂未定,紧紧的抓住颜阙的手臂,只觉得身后冷汗潸潸直下。
是魔族……
不再是像倾华那样的容器,而是,真正的魔族。
“好久不见了,颜阙。”身后的树林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道人形暗影,四肢齐全,五官轮廓分明,能够在人间达到这种状态的魔族……我心中一沉,莫非是魔族十大长老中的谁亲自到了吗?
暗影迈上前一步,颜阙下意识的将我护到身后,暗影看在眼中,忽然笑了起来。他说:“先前听说你要成婚,我还以为又是天界图好看的幌子。直到昨天晚上,呵。”
颜阙重又从虚空之中召出了沧海,他横剑拦在身前,冷冷道:“昨晚便到了,却要等到现在才现身,不怕错失良机吗?”
暗影道:“打断别人缠绵多没礼貌。再说,你受反噬伤重的连周围有人潜匿都发现不了,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颜阙道:“难说。”
暗影嗤笑一声,说:“装什么装,就凭你现在的状态,自己要逃命都难,更别说还拖着个身上连妖力都没有废物。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点,把魂石交出来。否则,刀剑无眼,我可不敢保证你的小夫君最后如何。”
颜阙背着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他对暗影道:“你想要魂石,又怕魂石落在别人手里,临滟城的消息,想必被你封锁了吧?”
暗影被颜阙突然转换话题,愣了一秒,问:“那又如何?谁能够得到魂石,本就是各凭本事。”
颜阙冷漠的看着他,说:“你可真是个蠢货。这样一来,连个帮手都没有。”
暗影:“……”
暗影发怒,挥袖便是重重魔气袭来:“颜阙,我看你嘴硬到几时!”
颜阙并指在沧海上一点,神剑有灵,自动脱手挥斩魔气,颜阙转身看我,他抬手碰了碰我的脸,说:“重明,等我来找你。”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说:“你答应过我的!要冒险一起冒险,要不冒险一起不冒险!你答应过我的!”
“抱歉……”颜阙微微笑了笑,说:“我又说抱歉了呢。如果你实在听见了生气的话,之后见到我,我随你怎么罚。”
语闭,颜阙手掌反扭,直接逼得我手臂脱力,痛呼出声,不得不松手,他飞快一掌扣在我胸口,一道劲气直直将我击的倒飞了出去,而我的身后……是滟水。
我被那道劲气击飞出去十余丈,“噗通”一声砸入了湍急的河水中央,对于这条水源来说,我实在是太过于渺小了,渺小到甚至连一个水花都没激起来,便已经被后继的浪潮所淹没。
我在心里痛骂魔族,挣扎着从水流中冒出个头来,强忍着酸涩不适睁开眼,向着颜阙的方向望去,想要看见一些什么,但最终,除却森白轰鸣的雷电,我什么也没有能够看见。
颜阙……
在滟水中拼命挣扎时,我恍惚的想,如果颜阙没有来找我,那么这个世界上,他就是我最恨的人。
言而无信的骗子!
***
这是我第一次偷跑去人界。
虽然自打认识了虎哥他们几个之后,我比从前胆大了不少,会浪了,但再浪也是在妖界浪,还从来没有跑出过舒适圈。我家老头子他不准我往人界跑,据四毛他爹说这是老头子的心理阴影,我那个短命的人类阿娘给了他太大的冲击。
我觉得这还挺没道理的。
毕竟他一个人受了冲击,有心理阴影,不代表所有人就都有那样的心理阴影。我那会儿正处在青春期叛逆,觉得老头子这是□□,是己所不欲强施于人,身为一个有主见的男人,我觉得我一定要学会反抗强权!
于是,在虎哥他们问我,去不去人界长见识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说来,那也是我第一次逛青楼。
那会儿我还小,并不怎么会喝酒,酒量也不行,幸而酒品还好,喝多了只是脑子糊涂,昏昏沉沉的想睡,并不大会做出胡言撒泼等事,因此,我也不怕自己喝多了耍酒疯出洋相,放开喝了不少酒,果酒烈酒米酒混着来,不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眼皮耷拉下来,下巴也一点一点的,我觉得我不能再在那儿坐着了,于是便和老王他们说,我想找个房间睡一会儿。
老王他们嘴上笑了我几句,心里也知道我的情况,没有为难我,和我说了出门左拐,楼梯口第一间房间是他们一直包着的,干净,不会有人乱闯,也不会有人在里面胡来,让我放心去睡。
我点点头,扶着脑袋头重脚轻的走出去,晃晃悠悠的往楼梯口走,眼看就要走到了,却见楼梯上忽然急匆匆跑上来了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见了我,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按在了房门口,垫脚就亲,我猝不及防,脑子又懵,本能的想要挣扎,但却被那细胳膊细腿的姑娘按得死死的,居然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她柔软的舌头扫过我的嘴唇,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微微张了张嘴,有点犯恶心,她却逮着这个机会长驱直入,我恍惚间觉得她往我嘴里推了点什么东西,但是还来不及感觉,那东西便化了,弄得我也无法分清,究竟是她真的喂我吃了东西,还是我产生了错觉。
我的胃里很难受,被那女子亲的好像要翻江倒海一般,我拼了命的使劲推她,她纹丝不动,幸运的是,舌头终于收回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
木质楼梯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我看见一个黑衣青年快步走上来,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眼神扫到正搂在一起亲的火热的我同那女子,顿时触电一般的闪开了,仿佛见了什么脏东西。他快步上楼,往二楼更热闹喧哗处寻去,那女子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放开了我,我再也忍不住,低头哇的一声就吐了,那女子看着我,轻轻的“咦”了一声。
女子在我耳边打了个响指,我懵了懵,后脊背好像窜上来一股凉气,直冲脑门,但也仅止于此了。
“怎么会没有反应……”
女子疑惑的打量着我,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得,她激动地一把提起我的领子,仔细的观察着我的脸,眼神狂热到让我骨头发毛,她语无伦次的道:“你居然……居然是你!我找了那么久,那么多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哈……”
我被这疯女人的眼神看的害怕,而更让我害怕的是她居然又想来亲我。我刚吐过,嘴里还苦苦的难受,一想到刚才那又软又滑的舌头的触感,我更难受了,喉咙口吞咽两下,眼看又要吐。
那疯女人原本提着我的领子,想要对我霸王硬上弓,一抬头看了一眼我身后,禁不住咒骂一声:“阴魂不散!”便猛地将我向后一推,推得我脚底下一个踉跄,眼看要摔,她自己倒好,闪身飞快的窜下了楼梯,直接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我以为我这一摔,是铁定要后脑勺着地,摔个两眼发黑的。
但我终究没有那样凄惨。
在遭遇了刚刚那一系列莫名的倒霉事儿之后,我摔跤摔进了一个人怀里。
——是刚刚跑上来的那个黑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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