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生死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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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山上,某处古朴阁楼之中。
岩褐色的阵盘上,一座微型山脉安静伏卧,其上闪烁着各色光点,有的地方密密麻麻,宛如天河披落,有的地方稀疏无比,三三两两地孤独点缀着。
山脉之外,一层轻如绡纱般的光幕,围绕着山体缓缓变幻、流转。
房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轻咦。
坐在上首垂头安静查看玉简的黑衣剑修转过脸来,神色冷淡,却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疏离意味,语气淡漠叫了声“余同舟”:“乙字队的报告我看完了,你怎么还未回去?”
一只脚搭在桌面上/翘着二郎腿、背倚椅靠坐得舒舒服服的青年,一双眼似带着些宿醉未醒的迷离,惫懒地眨眨眼,却没有反驳这句话,只嬉笑道:“刚才有个门中弟子闯进赤岩山去了。”
黑衣剑修已经重新低下头去,漠然地道:“把名字记下,稽查平日表现,如属意外,惩戒后补发入山令牌。倘有不妥之处,即刻缉拿候审。这些事还要再教?”
余同舟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支着颐侧在阵盘边看了片刻,似不经意一般,笑吟吟地道:“地火峰这名叫做温雪意的女弟子……”
他斜着眼,看着钟斯年放在玉简上的手指微微一僵:“似乎是被人追逐闯进去的,追杀她的人,倒是有令牌在身……看此人气势有些眼熟,倒像是天灵堡那个裘易……”
钟斯年已站起身来。
余同舟故作惊讶地道:“斯年,你这是做什么?”
钟斯年眼睑微垂,将看过、未看过的玉简分别一拢,放进书案两边的储物匣中,抬手一招,壁上剑鸣呛啷,一柄乌皮鞘剑飞掠而来,落入他掌中。
他淡淡地道:“我出去一趟。”
余同舟嘴角含/着笑意,抱臂看着黑衣剑修步履从容向外,在对方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你已经握不住剑?”
“你可还记得,无情剑道,不斩‘情劫’的后果?”
“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要试剑天下,涤荡魔氛,诛尽世间当诛之人?”
钟斯年停步漠然而立,却没有回头。
余同舟微微闭上了眼,面上仍是惫懒神色,语气轻松,仿佛说的不过是天晴日暖、酒冷茶温:“你入门以来,何曾有一刻离开过你的剑?她出现以后,若不是今日此刻,你的剑何曾再及过你身?”
“你以凡铁试锋,人人都说你剑道登峰、睥睨英雄,谁知道你再也握不住自己的命剑?”
“——斯年。”
“你能以凡铁镇压侯经义,可能诛杀裘易?”
“金丹当如何?元婴又当如何?”
“你的手已经软了。而拿不起剑的钟斯年。”
“可还是钟斯年?”
门口的黑衣剑修默然凝立良久,忽然淡淡开口,道:“我生不自量,寸寸挽强弓。*”
他目视天际,神色淡漠,似曾无片刻动容,沉然道:“握不住剑,我当磨剑。大劫将至,我自应劫。”
“我辈本就与天争命,倘若仍要事事顺伏成规,纵然问道长生,亦不过天道傀儡而已。”
“而我挥剑三万次,不是为了做谁的傀儡。”
余同舟沉默良久,注视着黑衣剑修头也不回,掠起一道惊虹直冲天际,眼睑倦倦垂落,良久抓了抓头,从腰间摸出一只酒葫芦,仰头痛饮半壶,口中方发出一声含混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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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岩山脉某处半空中,温雪意和裘易一追一逃,已不知掠出了多少距离。
温雪意面色已然显出苍白,即使有源源不断的丹药和灵石补充,长时间驾驭裂空翼飞行的消耗依旧让她感觉到吃力。
若非是这对专擅飞行的法器相助,几番辗转腾挪,毫厘之间脱身,她早已被裘易追上了。
她目光落在前方脚下狭窄的山谷入口,一面以神识扫视周围是否还有其他气息强大的存在,一面摸出玉瓶,反手将瓶中最后几颗聚气丹倒豆子一般倾进口中。
白光一闪,裂空翼上浮起一道朦胧隼影,奋然拍击双翼,其速度又陡然增加一分,正向前电射飞掠,却蓦地一个摇晃,似乎失去了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向着下方山谷扑去。
追逐在后的裘易,此刻心情却比温雪意恶劣许多。
区区一个炼气修士,蝼蚁一样的人物,更无什么至宝护身,不但在他手中逃脱,一路追逐之中,几次都险些将其擒下,却都被她种种古怪的手段甩脱了。
还有那似乎吃也吃不完的丹药,连他身上带的丹药都要耗尽了,她竟然看上去犹有余力。
即使是天灵堡真传弟子、资源丰富如裘易,此刻也不由得眼红。
就在此刻,前方奔逃的身影陡然摇晃起来。
陷阱?想趁他轻敌,暗算于他?
裘易微微眯起了眼,却并没有急着靠近,而是保持了原本的速度,缀在后面观察着。
在温雪意的身形擦至山谷树梢之前,裂空翼再度拍了一下双翅,似乎重新稳定了方向,而后向上拉起,速度再度一提,几个闪动之间,似乎就要消失在裘易的视野之中。
裘易冷笑一声,喝道:“给我留下吧!”
抬手掐诀,一道赤色长链从他袖底飞出,发出“嗤嗤”裂空之声,向前方身影追逐而去。
温雪意一个急刹,身形向右电射,摆脱了那赤链的攻击,而赤链头部猛地一抬,竟露出一只长满鳞片的狰狞蛇首,口中“咝咝”吐信,灵巧地跟着转了个弯,再度向温雪意袭至。
温雪意脱离不及,而那赤蛇又极为灵活,一时竟被逼/迫得只能在谷隘狭窄的山壁之间辗转闪避,左支右绌,终于露出狼狈之相来。
裘易看到这一幕,面上方露出阴鸷神色,冷笑道:“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险些叫你跑了!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将手一抖,再度祭出那幅“百灵图”。
此图比起方才现身,更多了一分凝实森严气象,但其上流转的辉光却黯淡许多,温雪意将眼一扫,便知道这件法宝的祭炼已经到了中途,法宝本身的力量被主人压制下来,而主人对法宝的控制力达到极强的程度。
度过这个阶段,主人就成功控制了法宝,而法宝的力量也会随着祭炼进程而逐步恢复,最终达到圆融。
也就是说,此刻之后,这件法宝在裘易手中只会越来越强。
也幸好祭炼尚未完成,否则以她此刻之力,便是倾尽所能,亦如螳臂当车,毫无还手之力。
裘易摸了摸宝卷的画轴,嘴角勾起狂肆笑容,道:“虽然我这件法宝尚未祭炼完全,可是镇压你一个区区炼气期的小虫子,已是绰绰有余。”
“你能死于我这件法宝之手,也该感到荣幸才是!”
他大喝一声,掐住法诀,将画轴徐徐扯动开来。
温雪意的身影却骤然一闪,忽地出现在离他极近之处。
“送上门来,找死!”
画轴的扯动似乎消耗了他极大的力量,方才露出短短一截画面,裘易眯起眼,眸中闪过阴狠之色,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一指,一道灵光从画中扑射而出。
就在此刻,裘易心中忽然生出极大警兆,想也不想地向后一滚。
轰隆隆!
轰轰轰轰轰!
温雪意一咬舌尖,凌空喷出一口精血,融入身前的小盾之中,身后裂空翼急速拍击,向高空倒掠而去。
十二颗雷震子连环殉爆产生的巨大气浪,将山谷隘口两边的石壁都炸成了齑粉,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尘气,灵光、烟雾、电芒和雷霆,夷平了这片空间内的一切存在。
纵然温雪意早有准备,也不由得“哇”地吐出一口血来,身前那面从别山川手中临时购来的小盾法器,更是灵光尽失,遍布裂纹,掉落在地上。
她想也不想,从储物袋中再度掏出一个玉瓶来,将里面唯一一枚药香四溢的丹丸吞入了口中。
药一入腹,登时化作一道割喉灼流,卷入丹田,被那株小树苗鲸吞海吸地吞噬了下去。
小树苗周围,水、火两系灵根缓缓停止了规律的闪烁、转动。
这一场争斗,让她的灵根再度损伤了些许。
她所吞食的,乃是一枚筑基境界的益元丹,以她此刻的修为,服食此药难逃经脉崩毁的结果,却是专门为危急时刻补充小树苗的索求而准备的。
温雪意调匀了气息,灵力一转,便不由露出痛惜之色,翻手将身后的裂空翼取了下来。
翼状法器此刻光泽暗淡,翼羽、翅根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好在并未完全损坏,日后加以温养,一段时日之后,应仍可恢复如初。
她收起了灵翼,换上来时的飞梭,向爆炸中心掠去。
之前她借着被赤链蛇追逐的机会,布下十二枚雷震子,亦是将其布置成了一座简陋的引雷阵,即使是筑基修士,在这样的连环殉爆下也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
只盼他手中能有些尚未损毁的好东西,能稍稍弥补她这一战里的损失吧。
便是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在看到已经炸成巨大深坑的地表时,温雪意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坑里光秃秃的,甚至无法分辨哪里才是裘易最后身死之处。她在周围细细搜索了一圈,倒果真找到了一只储物戒,和一个覆着繁复铭文的玉匣。
玉匣的旁边散落着几片储物袋的残片,照理说储物之宝损坏之时,内里的物品也会随之消失,倒不知这玉匣有什么特殊之处,竟安然无恙地落了出来。
那件法宝“百灵图”并未损毁,失去主人的驱动,安静躺在岩尘间,被温雪意收了起来。
让她惊讶的是,那条赤链蛇虽已身死,其蛇皮却保留了下来,犹散发着淡淡的红光,蛇蜕之上,还散落有两枚手指长短的毒牙。
温雪意一并收入囊中,再度查探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新的东西,却察觉到几道陌生气息的靠近,不由得绷起精神,脚下催动飞梭,不疾不徐地掠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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