厕所地方不大，而且挺脏。
宋景惟压着周辞走，想把他夯到某个有坚实后盾的地方，这样下拳头的话，每一下都可以砸到实处。
但他没找着。
以以往的经验，他们打着打着都得拉扯翻滚两下，所以周辞倒下去的地方就是他宋景惟会倒下去的地方。
他宋景惟这会穿着高定的漂亮裙子，哪里都不值得他倒下。
于是他拽着周辞，一时有些迷茫。
到底是老打友了，周辞读心术一般：“没合适的地。”
宋景惟决定对他进行人格的侮辱，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周辞脸颊：“您觉得您合适什么地啊？我觉得你挺适合这地的。”
周辞：“手指上茧有点厚，有空去做个手部SPA。”
宋景惟：“……”
周辞：“李想第一次穿女装出门，肯定会从头到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宋景惟有些受不了了：“您能不拿工作上的事威胁我吗？”
周辞抬眼看他，挺正经的：“要不然呢？”
宋景惟抬手送了他肚子一拳。
这地打起来是真的疼，周辞弯了弯腰，宋景惟扔开了他。
周辞一只手扶在了被打的位置，抬头看他的表情和刚才没什么区别：“你动作小点，别扯坏了衣服。”
宋景惟不受控制地心下一惊，这衣服的设计袖线本来就紧，绑在他身上也就一个刚刚活动的缝隙，这让他穿上衣服以后，不由自主地就会收敛了动作，变得优雅一下。
而刚才，他做了特别不优雅的事。
宋景惟定在原地，想抬手去摸摸胳肢窝有没有开线，又觉得被周辞这么指哪打哪地有些丢人。
周辞：“你抬起胳膊我看看。”
宋景惟：“看个锤子。”
周辞：“别这么说自己。”
宋景惟：“……”
他有些累，真挺累的。
他很多时候知道周辞在想什么，但也有很多时候不知道周辞在想什么。
他不想这么用功地去琢磨自己的仇人，但这人现在和他在乎的事业息息相关。
宋景惟就只是想好好拍戏而已，在这不得不合作的时间里，他希望周辞有话直说，把他当一个普通的演员。
当然，这样的希望他是不会跟周辞说出口的。就跟长久的战争中，不能先竖起白旗一样。
宋景惟把视线从周辞身上移开，不想再跟他说一句废话，转身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周辞道：“还穿着呢。”
宋景惟低头看到自己的裙子，有把它撕烂的冲动。
周辞快步到了他的身边，没停留：“你换，我外面等你。”
宋景惟盯着地面没动，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始动作。
周辞等在通道口，这个位置可以望见整个操场。
日出和日落一样，都很短暂，刚才还看不明白的太阳，这会已经跳出了云层，把雾驱散了开来。
跑道上的人多起来，慢悠悠，一圈圈绕着，有一个突然加了速，正面对着他，跑两步，瞅他一眼，再跑两步，瞅他一眼。
周辞盯住了他。
认出了是刚才第一个来操场的男生。
周辞往后靠了靠，在兜里摸出只烟来，也不点，就叼在嘴里上下晃悠。
男生还在偷看他，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有些慌。
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之后，男生视线往下，没敢再看他。
两人交错的瞬间，周辞仿佛能听到男生加重的紧张呼吸声。
周辞把烟拿下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抬脚追了上去。
“看什么呢？”跑到男生身边时，周辞问。
语气挺温柔的，也没什么奇怪的动作和表情，男生却吓得跳了起来。
实打实的跳，猛然蹦起往前能窜出一米。
慢跑也变成了冲刺，跟只见了鹰的兔子似的，浑身都透露着想要绝尘而去的信息。
周辞瘪瘪嘴，用了点劲，又到了他身边。
“怕什么呢？”他继续温和地问。
男生窜出了身体极限，“呼哧呼哧”，拉扯着风箱。
周辞把外套口袋拉链拉上，防止手机从口袋里蹦出来，然后又到了他身边。
“歇歇吧。”周辞道，“跑不过我的。”
男生已经没法说话了，奔了两步，卧倒在地。
周辞弯腰抬手，把他捞了起来：“不要急停，要死人的。”
男生看他的眼神像看神经病。
周辞拽着他胳膊带着他慢慢地跑：“缓一缓。”
男生已经放弃治疗了，软趴趴地跟着他动作。
等他呼吸正常了，周辞继续自己的问题：“认识我吗？”
男生摇头。
周辞：“那看什么呢？”
男生崩溃了，终于开口：“没看什么，没看什么，兄弟，我看你腿长，看你长得帅，成吗？”
周辞：“谢谢。”
男生：“……”
周辞：“你是gay吗？”
男生瞪大了眼睛：“我不是！”
周辞：“那你管我腿长，管我长的帅。”
男生：“我不管！”
周辞：“那你看什么呢？”
男生用地甩了两下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蹲下了身：“艹啊，你才是gay。”
周辞偏了偏脑袋，跟着他一块蹲下来。
男生低着头，盯着塑胶地面：“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生进厕所了。”
周辞：“嗯。”
男生：“那男生也长得很好看。”
周辞：“嗯。”
男生抬手抓了下自己的头发，语气复杂地喊：“那男生穿着裙子！”
周辞：“哦，这样啊。”
男生特别识相，抬眼看他：“但我会忘掉的。”
周辞：“嗯？”
男生：“不，我什么都没看到过，我今天只是来跑个步，我不认识你，我没见过你。”
周辞忽地笑起来：“你想得好多。”
男生：“艹！那你让我怎么想！”
周辞终于松开他，站起了身：“没啊，我管你怎么想。”
说完便走了。
男生：“……”
男生捶地：“艹啊艹啊神经病啊！！！”
周辞突然又窜了回来。
男生：“……”
周辞：“还有个问题。”
男生：“你问，我不跑，跑不动了。”
周辞：“你觉得我和他之间……”
男生：“？？？？”
周辞眯了眯眼：“有那种感觉吗？”
男生：“？？？？”
周辞：“回答。”
男生：“艹啊我怎么知道啊，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吗，有没有感觉你自己感觉不到吗！！！”
周辞：“有时候感觉得不太准。”
男生：“艹啊你两都在厕所干那种事了还感觉不到吗！！！”
周辞：“你是说我们之间有性张力？”
男生：“……”
周辞问得太直接了，男生反倒开不了口了。
他觉得眼前这人可惜了，长这么帅脑子有问题。
男生挣扎着起身，攒了最后一点劲，猛然拔腿就跑。
这次周辞没去追，看着男生跑远了，返身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等宋景惟。
宋景惟终于出来了，身上有烟味。
周辞皱了皱鼻子：“别抽烟。”
这句话有很多的槽点，换宋景惟骂他或者打他都有可能。
但宋景惟没理他，连个眼神都没给，直接晃过他就走了。
周辞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的背影。
宋景惟平日里穿的衣服最普通不过，运动裤松松地挂着，牛仔外套上也没什么装饰。
但是身子端正比例好，清爽的短发下露出截脖颈，从后脑勺都能窥视到美貌。
周辞盯着这颗后脑勺，看着他用不快不慢的速度挪出了操场，消失在了视线中。
一点都没回头，一点都没焦躁，一点儿都没把他这个导演放在眼里。
周辞摸了摸兜，这次是真想抽根烟了。
今天的拍摄很顺利，异常地顺利。
导演还是那张脸，过就过了，没过就重来，一个多余的废字都没有。
主演上戏的时候笑靥如花，下戏一秒变面瘫，有向导演发展的趋势。
昨日活泼可爱的团宠小锥子，今天谨小慎微胆战心惊，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
在这样的氛围里，谁都没敢分心，谁都没敢耽搁时间，早早地完成了拍摄任务。
散场的时候，副导拿着时间表乐滋滋地跟导演说：“按照咱们现在的速度，提早杀青指日可待。”
周辞：“这么不想跟我待吗？”
副导：“……”
于是也没人敢乐滋滋了。
这天晚上《李想的裙子》开通了个官方微博账号，发到了演员群里，让大家都互关一下。
宋景惟知道它要发自己早上拍的那个物料了，于是装作没看见。
十分钟后，周辞打过来电话，道：“配合一下宣传。”
宋景惟：“合同里没这条款。”
周辞：“有，第四页的……”
“我不配合。”宋景惟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挂了电话。
下一秒，电话又响起来。
还是周辞，宋景惟接起来，周辞问：“爽吗？”
宋景惟：“爽。”
周辞：“让你当面爽，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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