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需要留在登记处填写家长的信息, 付安林便先去提取室进行信息素的提取。
他初次录入信息素，手续和步骤都繁杂很多。
而司雯不同，她只需要取出预约牌直接去往提取室进行更新, 莫约半个小时之后就会出结果。
提取室在匹配局的第五楼, 这一层所有的房间都是用于提取信息素。
因为考虑到人与人之间信息素之间会有影响，所以一间敞亮的房间会用特殊玻璃器材隔开，一般只用于进行两个人的提取。
付安林按照手上的指示单上楼找到对应的门牌号，推开门便看见房间另一头司雯坐在椅子打电话。
她显然也看见了付安林，抬手挥了挥当做打招呼。
付安林朝她微微一笑，随后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使用提取器械。
机械运行发出轰鸣声，一点点收集来自存在于他柔软后颈腺体的橘子味信息素。
这边司雯交代完昨天的工作，挂断和穆久的电话, 安静等待工作人员的核对结果。
半个小时快要过去了, 她在嘈杂的机械运转声中，清晰地听到身前电脑发出叮的提示音。
结果出来了。
处理司雯信息素相关信息的人是苏冰冰, 也是在之前配合她一起准备计划的匹配局内部工作人员。
苏冰冰移动鼠标, 点开最终的报告，直接划到下面看总结部分。
司雯不急不躁, 默默看着她操作。
下一刻，她看见苏冰冰猛然皱起眉头, 紧接着眉头一扬, 眼睛惊讶地瞪大, 眼里写着不可置信一词。
司雯立刻察觉出不对劲，起身绕到她身后，俯下身迅速地扫过自己的信息素更新报告, 最终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
信息素变动点超过百分之五, 初步判断是由于基因变异引起的属于信息素波动, 需要提取多份进一步进行判定。
苏冰冰轻轻吸了一口冷气，拉过一旁的椅子，“司女士，您先坐下，我和你仔细解释一下您现在信息素的情况。”
“好，有劳。”司雯蹙着眉坐下，单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虽说她是看懂了最后的更新结果，但是并不知道这个结果回来带什么样的影响，更不清楚下一步应该这么做。
但心里却隐隐有种濒临解脱的错觉。
“您也看到了，报告结果上说您的信息素变动点超过5。”苏冰冰一边说着一边把这个报告打印出来，解释道，“但是我们常人在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信息素就已经会基本趋于稳定。即便有变化，也不会超过0002个变动点。”
司雯接过报告，垂眸细细看着上面的各项指标。
“但您的信息素超过了5的变动点，这几乎意味您的信息素已经彻底更新了，您拥有了全新的信息素。”
“全新的”司雯微微发愣。
“对。”苏冰冰点点头，思考了一下，举了个例子，“好比一个人进行了骨髓移植，那么这个人新产生的血细胞将不再拥有原本的dna，进行了彻底的更换。您的状况，就像是血细胞的变化。”
“可我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或者是信息素有什么异样。”
“所以这就需要再次提取您的信息素送往研究所进行进一步的研究。您的这个症状非常罕见，极大可能是因为您自身基因所带的疾病让信息素进行了突变。”
司雯张了张嘴，总觉得有好多想要问，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苏冰冰看出她迷茫，贴心地安抚道，“信息素的变化并不会造成生理上的难受，您的日常生活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而且，您一开始不是不想要强制匹配么。”
司雯轻轻点点头，“这对匹配度有影响”
“当然有了。您的信息素变化了，所以一开始您匹配到的对象可能就并不属于完美适配度了。”苏冰冰说，“再加上您已经到了25岁，超过了规定的七年限制，已经可以自主选择伴侣。”
“你的意思是，我不会被国家强制登记结婚甚至可以不和完美适配对象在一起”
“没错。恭喜您。”苏冰冰微微一笑，由衷地祝福着。
她知道司雯不想要被强制结婚，而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在司雯的要求下，努力学习得到匹配局工作。
司雯从五年前，就开始下这一盘棋了。
五年前，苏冰冰是她匿名资助的女高中生。
她家庭贫困，父母意外早逝，有一个尚在读初中的妹妹。为人学业优异，扎实又肯吃苦，怀有感恩之心。
一直知道有个非常有钱的人在资助她，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直到高考的前一个月，她被约到校门口不远处的咖啡店。
苏冰冰第一次见到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女人，紧张极了，话都说不利索。
司雯脸上神情淡淡的，捧着一杯冰咖啡，开口第一句便说道“我对你的资助，是有条件的，是需要回报的。”
苏冰冰当即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点头“您说，有什么条件我一定都会满足我之后找到工作了，也会把您资助的钱一点点还给您。”
“还钱倒是不必了。”司雯抿了一口咖啡，“我听说你的志愿是想要去师范大学”
“对我想做一个人民教师，和我爸妈一样的职业，去中学教语文。”
“教师的确很适合女孩子可惜了。”
“嗯”苏冰冰脸色一僵。
可惜什么
“我资助你这些年的要求是你选的专业要与国家匹配局的职业对口。换而言之，我想让你进匹配局工作。”
苏冰冰惊讶地张着嘴，眼睫颤抖不已。
司雯默然地看向她，神色依旧平静，“如果你成功进入了匹配局，资助的钱不需要还，而且之后我找你办事，还会给你一笔可观的酬劳。并且承担你妹妹的学费。”
不用还钱可观的酬劳妹妹的学费
这三个好处，几乎在一瞬间重塑了她的对未来职业的选择。
苏冰冰哽在喉咙里的话说不出口，半晌，点了点头。
随后的五年里，她按照司雯的要求，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选入了国家匹配局工作，并在短短的一年里，已经坐稳了这个位置。
苏冰冰无法操作匹配局的匹配系统，所以并不能阻止完美适配度的出现，但是却可以当七年限制失效后就是司雯25岁信息素更新之时，在更新报告上做手脚，完美适配度降低到90以下，让她摆脱强制匹配。
苏冰冰在某一年司雯更新信息素的时候问过，“万一您没有完美适配度对象，那岂不是白花了那些钱来培养我”
“有备无患。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伴随着她冷淡的表情，说出了这样的回答。
苏冰冰认为司雯这样的人冷静执着又缜密到可怕，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并且也永远不会遇到任何意外。
只不过，当苏冰冰看见司雯将信息素更新报告揉成一团，丢入到垃圾桶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意外真的出现了。
“不必恭喜我。”司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都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苏冰冰怔愣住，疑惑地注视着她，呆呆地反问道“您得到了您要的自由，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说不准。”
“”
“对了，我信息素变异的事情，会通过短信告诉我的完美适配度对象吗”
“呃现在不会，因为您还需要提取多份信息素送到研究所去进一步检验。等检验结果确定了才会进行通知。”
“那就好。”司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到时候你先把结果告诉我，我再决定要不要通知其他的人。”
苏冰冰应下“好的。”
司雯起身，拿起包走了出去。
一直站隔间玻璃旁的付安林盯着司雯离开的背影，缓缓勾起嘴角。
时间指向十点半，匹配局里的人多了起来，大厅里逐渐充满吵闹声和脚步声。
白黎坐在位置最显眼的地方，垂着脑袋，手指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银色玫瑰，沉默地思考着。
直到头顶被揉了一把，他才回过神来，立刻绽放出一个笑容，抬起头迎上司雯的视线。
司雯顺了顺被她揉乱的头发，“等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
“你弟弟在我后面，应该很快就结束了。饿不饿”
白黎摇了摇头，拉过头顶的手，将她拉到双膝之间，随即抬手搂住她的腰肢，轻轻抱住她。
虽然没有闻到他的信息素，但是司雯也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她捏了捏靠在自己的怀里的脸，轻声问“怎么不开心了”
“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白黎的话顿了顿，静默了一瞬又说，“你的更新报告出来了吗”
“还没有。多多少少受到了药物的影响，我的报告要过几天才会出来。”
“噢。”
他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一时间没有再说话了。
司雯低头看向从衣领露出来的那一截白皙的后颈，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动作又轻又柔。
“哥，嫂嫂。”
付安林从不远处走过来。
白黎抬起埋在司雯硬邦邦腹肌里的脸，慢慢松开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已经录入好了。”付安林挥了挥手里的检测单，“等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了。”司雯开口拒绝道，“我要去公司开会。”
付安林点了点头，看向白黎“哥你有空吗可以和我一起吃顿饭吗”
白黎早上已经和咖啡店请了假了，自然一个上午都空闲着，还没开口答应，司雯就截住了话。
“你哥中午要陪我吃饭，所以也没空。”
“好”字到了嘴边的白黎立即闭上了嘴，认真地嗯了一声。
付安林被恋爱的酸臭味熏到了。
司雯觉得自己似乎说话太直了，就好像抢了人家哥哥一样。
不行，这是未来的小叔子，还是要好好对待。
她清了清嗓子，准备给一个甜枣，说“下午四点半师依湘要来公司，听说你是她的粉丝，要不要过来看看”
付安林眼睛一亮，激动之余，却也心生疑惑，压下嘴角的笑意，问道“谁说我是她的粉丝了”
“当然是师依湘说的。”
“这样啊”付安林立刻猜了个七七八八，开心得笑了起来，“谢谢嫂嫂，我一定会去的。”
司雯点了点头，暗自给自己点了个赞。
而白黎怔愣地站在一旁，听着他们一句句的交谈，却心悸地发现，他一点儿也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
内心沉睡的恐慌，缓慢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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