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嘉尔莉特缓缓睁开眼，但又忍不住把头埋进被子里，她觉得这是自己睡过最暖和最安稳的一觉，而且还有蕾娜身上的香味，很好闻。
“贝琳达，你醒了吗？”
这时候，蕾娜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嘉尔莉特吓得睁大眼，发现蕾娜真的就在身边！
“我，我记得昨天在自己的房间。”
她小脸通红，表情有些迷茫，语气十分紧张。
“是的，但你昨晚来找我，说很害怕。”
蕾娜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睡迷糊了。
可她并没有害怕。
嘉尔莉特的眼神更加迷茫了。
蕾娜以为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安慰道：“没关系，以后害怕可以来找我。”
“嗯……”
嘉尔莉特隐隐为自己撒的谎感到心虚。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蕾娜又问。
“不，不用！我现在就去洗脸刷牙。”
说完，嘉尔莉特直接冲了出去。
但没过几秒，她又回头，顺手把蕾娜的房间门关上。
真害羞啊。
望着飞快逃走的孩子，蕾娜有些哭笑不得。
她打了个哈欠，起床收拾好后敲了敲小朋友的房间门。
“贝琳达？”
蕾娜喊了一声，紧接着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只蓝眼睛。
“早上好。”
嘉尔莉特刚换好衣服。
蕾娜打量这个孩子。
受时代以及各种因素的影响，温格特的秋冬童装外套和成人的款式差不多。一些家庭条件困难的，干脆就是把父母的旧衣服剪裁改小一下。
除此之外，温格特人秋季穿着率最高的还有毛衣、针织衫。这既可以让家庭主妇打发时间，也是种可反复利用的材料。
等到孩子明年长高长大，就拆开补一些新线织一件大的。
不过考虑到小孩的喜好，妈妈们往往会选颜色鲜亮的毛线或者特意织一些花纹。
贝琳达今天就穿着一件有菱形花纹的蓝色开衫和一条针织连衣裙。
再加上袜子和小皮鞋，这是很标准的打扮。
难道这些孩子不会觉得冷吗？
蕾娜看了眼孩子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突然想起大部分孩子都是针织开衫搭配连衣裙，男孩的则多是毛衣和短裤。
温格特和许多国家一样，男孩在成人前不允许穿长裤，就算有，那也很少。
在原主人的记忆中，她和哥哥在家有穿过保暖的长裤，但次数很少，而且大部分时间就这样光着腿在外面玩耍……
woc！
难怪前两天变天，她的关节那么疼！
蕾娜好像明白了什么，看着孩子的眼神逐渐认真起来。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找裁缝做几条秋裤棉裤了。
唉，虽然裙子下面套裤子不太好看，但穿长一些的裙子挡着也看不出来。
不，关键是保暖！
“蕾娜…姐……姐姐，你怎么了？”
嘉尔莉特小脸上满是疑惑，猜不透蕾娜心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
蕾娜收回目光，带着小孩去餐厅吃早餐。
玛丽和艾文一早就去办手续了，桌上放着两瓶牛奶，下面还压着张纸条。
这种牛奶一瓶在十五丁左右，对于有些家庭来说确实很贵，但比起日常消费的糖类和香料，牛奶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蕾娜没有喝牛奶的习惯，所以猜到这两瓶都是留给嘉尔莉特的。
早餐结束后。
她在衣柜里翻找了几分钟，取出几套日常穿着率底但料子不错的服装，然后带孩子去裁缝店。
“我们要去哪里？”
路上，嘉尔莉特抬头问她。
“去找裁缝。”
蕾娜笑着回答，“现在天气太冷了，我想给你做几条裤子。”
嘉尔莉特赶紧拉住她，说：“现在的天气还不冷，而且我已经习惯了。”
蕾娜一脸认真：“但你身体还是会冷。你看，你的脸和腿都冻青了。”
“真的吗……”
嘉尔莉特低头看自己的小腿，认为并没有像蕾娜说得那么夸张。
而且，她觉得这样已经很好很暖和了，不值得为自己做裤子再毁掉裙子。
这不划算。
“裙子可以重新再买。”
蕾娜看穿了孩子的想法。
嘉尔莉特抓紧牵着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会，说：“以后我也能挣钱为你买很多裙子。”
“好啊。”
蕾娜笑了起来，故意逗道：“贝琳达真是个心疼姐姐的好孩子！”
被这么一说，嘉尔莉特的小脸烫了起来，却没有反驳。
裁缝店距离不远，两个人边走边聊，没几分钟就到了。她记得玛丽曾经来这里改过外套，这位老裁缝不会坑骗年轻人，手艺也很不错。
店里很温暖，架子上摆了各种线和布料。一旁还有成衣、鞋帽，以及一个烧着炭的小炉子，上面烧水的壶正冒着热气。
老裁缝眯着眼找出尺子，然后比划了几下，又看了看那几件裙子，说：“五十丁，你们六天以后过来取。”
“谢谢。”
蕾娜付了钱，带着孩子回家。
可走着走着，她又感觉不对。
蕾娜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恶魔的事！鬼知道服装店老板身上的恶魔有没有消失，会不会附在杀死阿尔文医生的病人身上？
可这和她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
她不是那种特别爱管闲事的人，也没有那么强的正义感。
相反，她又胆小又心软，可为了自身的安全，她不得不思考许多。
还有艾文。
艾文也在那家医院。
她怎么忘了这个呢？
蕾娜有些懊恼，牵着孩子往市中心的图书馆走。
走进图书馆。
嘉尔莉特什么都没问，只是仰头看着她，浅蓝的双眸里充满疑惑。
“贝琳达。”
蕾娜微微低头，轻声询问：“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吗？”
嘉尔莉特先是一慌，接着又道：“好。”
她知道蕾娜是不会抛下自己的。
“记得在原地。”
蕾娜临走前又叮嘱了一句。
“嗯，我不会乱跑的。”
嘉尔莉特点了点头。
“我一会就过来。”
蕾娜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然后跟着一位管理员乘升降梯到了三楼。
生命树学会的会议厅只有三个人。
康拉德老爷爷正在午睡，而杰伊律师和肖恩神父正在下棋喝茶。
“上午好，蕾娜小姐。”
两个人望向她。
“上午好。”
蕾娜向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说：“我怀疑我哥哥工作的地方有恶魔。”
“恶魔？”
杰伊律师语气缓慢，反问：“为什么说他工作的地方有恶魔？你是否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或者发觉了什么异常。”
“是的。”
蕾娜点头，接着道：“您应该看过最近的报纸，而那件事我也说过。我的哥哥是位医生，前段时间他有一位同事被患者杀死，起初我认为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直到哥哥告诉我那两个人住在同一间病房。”
“在那位患者杀死医生后第二天，服装店老板突然康复出院了。这简直不可思议，我怀疑有人教他向恶魔祈求。”
生命树学会的三个人静静听着新成员的描述。
“不用担心。”
神父笑得慈祥，他的声音有种让人平静的魔力，“神会保护你与你的兄弟。”
然而，我相信不过神……
蕾娜笑了笑，只说：“但愿。”
肖恩神父一眼看穿，补充道：“放心吧，我会让我的守护天使跟着你的兄弟。”
“守护天使？”
蕾娜听到了一个新词汇。
“是的，天使会帮我察觉恶魔并恐吓它。”
肖恩神父笑着回答。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蕾娜不明觉厉，忍不住问：“那我需要做什么吗？天使在正常情况下能看见吗？”
肖恩神父：“普通人在正常情况下是看不见的。你只需要写下你哥哥的名字，并在心底请求天使帮助，回忆你哥哥的模样。”
“谢谢。”
蕾娜有些遗憾，同时也非常感谢肖恩神父的帮助。
肖恩神父笑道：“不用客气。”
“不过，有一点我们要提醒你。”
杰伊律师最后提醒道：“恶魔可以变成任何人，它们不仅会说谎，还会编造假象，用各种手段攻击你的心灵和漏洞。”
“所以，不要擅自招惹它们。”
蕾娜心底发怵，道：“我知道了。”
……
“祝你好运。”
德尼出门之前，妻子亲吻了他的脸颊。
“是的，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德尼眼底闪烁着光彩。
“我知道。”
德尼太太的目光也很柔和，道：“一会儿我打算把借的东西还给贝斯特太太和杜布瓦太太。”
“她们都是好人，去之前记得准备一些甜饼，这样就算是感谢了。”
德尼先生点了点头，说完便拿着包出门了。
今天的他比以往更正式更精神，每一步都很有力，像个十几岁的小伙子。
而为了不弄脏鞋子，也为了能快些到达，他果断选择乘坐公共马车。
“神啊，保佑。”
德尼先生有些忐忑，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银片项链，祈祷一番后才走进工作的地方。
可他来得太早，许多同事都还没到，只有一位穿着棕色马甲和他年纪相仿的先生。
“早上好？”
他抬了下帽子，向那位先生打招呼。
“早上好。”
那位先生伸出手，笑着道：“你的同事，加梅利尔。”
……
外面渐渐下起小雨。
嘉尔莉特静静坐在全是陌生人的地方，她看上去很乖，可心底却在不安。
她害怕蕾娜突然找不到自己。
就好像妈妈突然倒在面前，之后再也没有醒来。期间，她多次听到蕾娜的声音，可一抬头却是陌生人。
蕾娜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嘉尔莉特把手伸进口袋，摸着袋子里的糖，犹豫了很久才掏出一颗吃了起来。
“贝琳达。”
从三楼回来的蕾娜，发现孩子垂着头，蔫巴巴捏着一张糖纸。
“我在！”
听到声音，嘉尔莉特立马抬起头。
“走吧。”
蕾娜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
嘉尔莉特再次开心起来，却又忍不住问：“我的糖为什么和她们的不一样……”
“什么？”
蕾娜没想起来。
“是这个。”
嘉尔莉特摊开那张糖纸。
蕾娜道：“因为这种更好吃。”
嘉尔莉特眨了眨眼，再回想那天她给她塞糖的模样，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把一些糖塞给蕾娜，说：“那我想和你一起分享。”
“谢谢。”
蕾娜笑了起来，没有拒绝孩子的好意。
然而，这种轻松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
等到回家，蕾娜看着客厅里那帮邻居，险些眼前一黑。
艾文埋头看着报纸，没理会这帮老妇女，母亲玛丽则笑得无奈，正和她们聊着什么。
“中午好。”
蕾娜笑了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们是来凑热闹的。
“下午好，亲爱的。”
“蕾娜回来了!瞧瞧她旁边的乖女孩是谁？”
“她的眼睛很漂亮。”
“……”
女士们笑得热情，忍不住讨论起来。
果然，哪个世界的老阿姨都一个样。
蕾娜整个人头都大了，只能露出礼貌的假笑，默默带着嘉尔莉特回到房间，然后坐在哥哥身边，假装自己是透明的。
“她比较害羞。”
母亲玛丽笑着道。
其中一位性格温和的太太说道：“没关系，她会慢慢习惯的，大家都非常欢迎她。”
不，不会有人习惯的。
蕾娜默默在心底吐槽，视线看着报纸上的内容。
虽然她现在认识的单词和句子不多，但配合图片勉强能猜出一些内容，比如从马姆到鲁什的火车出了事故，什么黑心商人给茶叶加铜绿，哪家银行怎么怎么了，又或者谁家的狗走丢了……
蕾娜略过看不懂的内容，视线往上，在看见某处标题后瞳孔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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