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是一尾游鱼,落入到云海里,周围柔软的不像话。
原来弟弟的嘴巴这么软 。
温念的眼尾晕出一抹浅粉,如同云销雨霁的彩霞,明媚舒朗,眼神狡黠的勾了勾弟弟的舌头。
手指却忽然被咬住了,小小的犬齿搭在指腹上,像是试探,像是厮磨。
偏偏温念娇气,眉头一皱,就要往外抽出手指。
弟弟似乎看出她有些生气,讨好的舔了舔。
“干嘛要咬我?”虽然不疼,温念觉得她还是要教育一下顾子初,“咬人是坏孩子。”
“因为姐姐……好甜。”顾子初羞涩的道。
“真的吗?”
“嗯。”
温念喜欢吃甜食,但是因为婴儿肥,陈平丽一般控制温念吃甜食的量。
算下来,她都两天没吃糖果了。
温念看着顾子初似乎还想咬一口的样子,迟疑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送到嘴边尝了一口,结果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一点也不甜。”
顾子初低着头,脸色还带着羞涩的红,眼睛却一点点的亮起来,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玩具。
他用舌尖顶了顶牙齿。
嘴里似乎真的弥漫出甜味。
他像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一遍一遍的舔着牙尖,不知如何停止。
*
温传国和陈平丽最近出去做生意去了,等到他们回来,特意带顾子初去看了一下医生。
医生检查之后道:“他还小,很多记忆对他来说不够巩固,再加上很长时间没说话,才会导致说话结结巴巴,是正常现象,等再长大一点就好了。不过你们家长要多引导孩子去说话。”
温传国和陈平丽都有些羞愧和心疼。
“子初,能告诉叔叔,你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吗?”
顾子初摇头:“我不记得了。”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那些黑漆漆的房子、厌恶的神情、居高临下的眼神,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一听到顾子初说不记得了,温传国顿时更心疼了,他该多小就到外面流浪了啊。
慈父心怀发作,温传国蹲下来一把将顾子初抱了起来。
“叔叔抱着你回去。”
“以后在我们家,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叔叔,叔叔肯定打的他们喊妈妈。”
温传国说了半天,才发现怀里的小孩浑身僵硬,一声不吭。
“子初?”
温传国侧着脸去看顾子初,发现他脸色苍白,碧色的眸子没有任何波动,如同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子初?”陈平丽也发现了顾子初的不对劲之处,用手在顾子初面前挥了挥。
“我第一次这么高。”小男孩回过神来,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怕高确实符合顾子初现在的状态。
温传国乐呵呵的笑起来,“男孩子这么一点点高怕什么,以后习惯就好了。“
陈平丽则想的更多,第一次这么高,意思是从来没有人抱过他吗?
她心中对顾子初又柔软几分。
顾子初趴在温传国的身上,闭着眼睛,眼前闪过模模糊糊的身影,高大的恶心的,对着他伸出手。
即使他逃走了,那些恶心的事情却依旧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闻着男人的味道几欲呕吐,指尖将自己的手心戳出无数道半月牙形状的伤痕。
却乖巧的一动不动。
温念从画画班回来的时候刚刚好看到温传国抱着顾子初,顿时迈开步子往他们那边跑去。
结果还没有到就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
陈平丽想笑又心疼,连忙拉起温念:“摔疼了没?”
温念摇头:“没事,没事。”
“要不要妈妈抱你?”
“不用。”温念知道陈平丽的腰不好,连忙摇头。
“真的不要?那爸爸抱你,抱着你和弟弟一起。”
“我长大了,不用抱,弟弟还小,爸爸可以抱。”温念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仰头看着顾子初:“弟弟是不是很快就能好?”
“是啊,不过以后念念要多和弟弟说话,这样的弟弟才能好的快一点。”
“我知道。”
顾子初垂着的手碰到了女孩柔软的发揪上,心中微微舒畅了几分。
她声音是软的,手是软的,甚至连头发也是软的。
好像浑身上下都是软的。
他又控制不住的舔起牙齿来。
带着初见端倪的偏执。
*
陈平丽觉得温念肢体平衡性太差,特意去音像店租了几个芭蕾舞光碟回来。
温念便一遍一遍的照着碟片上的动作练习,奈何肢体协调性太差,练习这么久也没见到有进步。
顾子初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魔方一边转一边看着温念。
她的动作在他的眼里被分解成无数个小动作,角度、高度、力度都不一样。
“姐姐,你喜欢芭蕾吗?”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顾子初说话已经流利多了,他说的不快,带着奇异的腔调。
温念摇头。
“那为什么还要练?”
“因为妈妈喜欢芭蕾。”温念自然而然的道。
每次妈妈在看这些芭蕾舞的时候,眼睛都会微微亮起,手臂轻轻晃动,但是因为腰不好,站一会只能坐着看。
芭蕾是妈妈的梦想呀。
一这样想,温念就浑身充满了力气,又扶着椅子做小踢腿的动作,节拍慢半拍,踢腿动作不标准导致她十分的疲惫。
顾子初的眸子微微转动,没有什么感情的看着温念,手指转动的飞快,一块完美的魔方即将拼好。
温念实在是练的有些累了,靠在顾子初的肩膀上叹气:“好累呀。”
女孩的身子像是一朵云,天生软绵,连呼吸都带着甜味。
魔方的最后一面拼错了。
顾子初瞳孔转动,将目光移到温念的脸颊上。
小小的脸颊上带着薄红,如同一朵朵聚集灿烂的小花,每一片花瓣都鲜嫩多汁。
她像是永远富有朝气、善良。
那她会凋谢吗?会枯萎吗?
那样的话,一定很美。
顾子初的指尖微微颤动,黑色的血液在身体里不断的鼓动。
“姐姐,你能教教我吗?”顾子初将魔方放下,拉住温念的手,才控制住自己抖动的手指。
“好啊。”温念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照着电视上的动作指挥着顾子初,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她跟顾子初开始学。
陈平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顾子初和温念在那练习,男孩的脚尖绷的很直,几乎跟电视上放的一模一样,而温念则因为身子软绵,绷的毫无力气。
她笑着走过去夸赞顾子初:“子初练的真好,以前练过吗?”
“没有。”顾子初摇头。
“看来子初有这个天赋。”陈平丽将顾子初夸了一顿,看向温念时叹气道:“你这个娇气鬼,不用力怎么绷直?”
温念毫不在意,扑到陈平丽的身上:“妈妈,我比较笨嘛。”
看着自己女儿说自己笨,陈平丽气不打一处来,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笨孩子吃不到糖贡。”
临海城偶尔会来一些小贩,他们会在街边摆上很多袋子,里面放着用米做成的各种美味。
糖贡就是用芝麻、糯米、白糖、花生制作成的米酥,温念一向很喜欢吃。
“子初,过来吃。”
温念可怜兮兮的站在那,脑门上的汗珠微微发亮,凌乱的发丝垂在耳边,肚子饿的咕咕叫也只能站在那闻着香味。
温念发现顾子初扭头正在看她,立马就对顾子初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就看到弟弟像是被灼了一下立马转回了头。
温念不知道顾子初在想什么,一板一眼的照着电视上的动作练起来,直到练的自己满意了才欢呼一声跑向桌边。
没几天,温传国忽然接到老师的通知让他去学校一趟。
他看着温念和顾子初:“你们两个谁闯祸了?”
顾子初摇头。
温念则搅着手指,不打自招:“我上课的时候睡着了。”
温传国做好了去学校被教育一顿的思想准备,结果却被老师一阵猛夸。
“温念她爸,你看看这试卷。”
温传国将试卷接过来,试卷上写的字他有些晕,却一眼就看到一百分的分数。
“这是顾子初的试卷,虽然这孩子不喜欢说话,但是他实在是聪明……”老师夸个不停,最后道,“我觉得他完全不必要上一年级。”
“跳……跳级?”温传国有些结巴。
“对。”
温传国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飘飘然,他有时候担心温念会留级,结果现在他家有个孩子竟然要跳级了。
路上的人看到温传国满脸兴奋的样子,笑呵呵的打招呼:“传国,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哎,没什么,就是家里孩子拿了满分,老师想安排跳级呢。”
温传国一副随意的样子,声音里却带着炫耀。
他从小成绩不好,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也特别羡慕文化人,现在他家也要出一个文化人了。
温传国回来的时候将顾子初夸了一顿,然后揪住准备偷吃零食的温念教训她:“弟弟考了满分,现在还在看书,你看看你,上课还睡觉。”
“真的吗?”温念跳了起来,“弟弟好厉害。”
她的脸上带着简单、一眼望到边的开心,眸子里像是浸着天上的星星。
温传国看温念完全没有抓住重点的样子忍不住的又说了两句,直把刚刚还精神的小女孩,说的垂头丧气。
她低着脑袋,因为紧张难受不断的揪着衣服,身子一颤一颤的似乎都要哭了。
听到小姑娘委屈的说知道了,温传国才放过温念。
她生气了,会嫉妒吧,那些灿烂的小花就会一朵朵衰败下去吧。
顾子初垂下睫毛,手指微微泛白:“姐姐,你怪我吗?”
温念忽然抬起头,根本看不出像是要哭的样子,杏核带着闪闪发光的笑意:“你说什么?”
她三步做两步的跑到顾子初的身边,伸出右手,她的手心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袋橡皮糖。
她像是一只偷腥的猫儿,开心整个眼睛都眯了起来,但是下一秒却将吃的先递给顾子初:“弟弟,来吃糖。”
她坦率,毫不介怀。
顾子初抬眼,眼神带着一丝迷茫,手却不由自主的从温念的手里将糖拿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人先吃的状态下吃东西。
很甜。
*
时间过得很快,临江城的冬天裹挟着冷风呼啸而来。
早上六点,外面的天还昏昏沉沉的,陈平丽听到院子里有狗叫声,推了推温传国:“子初都起床锻炼了,你快起来陪着他。”
温传国探了一个头感受到冷意,将陈平丽抱在怀里:“这个天还出去跑步,这小子还真是坚持。”
自从之前那次顾子初受伤之后,他们就开始早上很早起来跑步,风雨无阻。
温传国终于从床上挣扎起来的时候,顾子初已经绕着临江城跑了一圈回来了。
短短半年里,顾子初的个子就蹿了半个头,终于不像刚刚来时那么的矮小。
他依旧很瘦,站在院子里呼吸吐出的白气缓缓上升,他皮肤白腻,站在雪地里,碧色的眸子就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二郎神也在这段时间里迅速长大,站起来的时候几乎跟温念差不多高,身体健壮有力,露在外面的牙齿泛着锋利的光芒。
温念听到外面二郎神跑步回来的粗喘,也起了床。
她站在门口,看着站在那的顾子初,心忽然跳动的很快。
弟弟真好看啊。
顾子初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的回头,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羞涩温和的笑容。
温念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转身就往房间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妈妈,我好像发烧了,我的脸好烫。”
陈平丽连忙给温念量体温,过了一会发现啥事没有:“没发烧,快去收拾书包上学去。”
温念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样。
等到学校的时候,温念已经将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到了,快去上课。”
顾子初点头,却拉着温念的手不愿意放开:“姐姐……”
他的睫毛轻轻的抖动,像是有团光晕在上面晃的温念有些晕,她忍不住的凑过去轻轻的亲了顾子初的脸颊:“好了,快去上学。”
脸颊轻微的触感像是一只蝴蝶,一触即离。
男孩猛的睁眼,碧色湖泊里涟漪不断。
“弟弟,班里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老师或者找我!我保护你!”这是温念每天早上都会说的一句话。
她依旧记得那天傍晚顾子初背书时班里的哄笑声。
她并不知道的是,顾子初班里根本没有人敢欺负他。
之前班级里招惹过顾子初的同学,都会莫名其妙的受伤,他们小范围的、隐秘的偷偷说是因为顾子初是妖怪,会惩罚那些人。
顾子初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因为他享受他们的恐惧。
*
温念这段时间已经和崔玉成为了好朋友,两个人经常一起去上厕所。
下课刘若若出去玩跳绳,刚刚好少了一个人,她喊崔玉去给她们当柱子,却被崔玉给拒绝了。
“外面很冷,我想在教室里呆着。”崔玉摇头,“而且我等会要给念念说题目。”
刘若若瞪了温念一眼,温念丝毫没有察觉的关心着刘若若:“现在出去玩很容易感冒的。”
刘若若跑了出去:“不要你管。”
结果第二天刘若若真的生病了,她脑袋昏昏沉沉的抱着水壶觉得浑身都冷。
听到温念关心她,她忽然想起来昨天温念说她会感冒。
她咬了咬牙,都怪温念,要不是她说她会感冒,她肯定不会感冒。
因为班里不少同学感冒,外面的雪又下大了,他们班就提前放学了。
温念背着书包准备去顾子初的班里找他,却被陈牛喊住了。
陈牛比温念大一岁,是因为成绩不好,所以在二年级留级一年。
“怎么了?”温念从来没和陈牛说过话,现在听到他喊她,有些茫然。
陈牛没好气的道:“让你过来就过来。”
温念站着没动。
陈牛皱着,气势汹汹的走到温念面前,他想着刘若若的话,要教训一顿温念。
但是……他低头看着小丫头被冻的红扑扑的脸蛋,忽然不知道怎么下手。
索性伸手推了温念一把,将她推到雪地里坐着恶狠狠的道:“这是给你个教训。”
刚刚下的雪又湿又冷,很快就浸湿了温念的衣服。
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仰着头看着他。
陈平丽怕温念冷特意给她穿了一件粉色的大棉袄,领子周围坠着一层白色的绒毛,衬的小丫头脸又小又软。
陈牛看的心思一动,手伸到温念的脸上揪了一把,果然和他想的一样的软。
“姐姐……”
顾子初的声音在雪地里有些失真,碧色的眼睛比以往要深,显得有几分阴冷。
陈牛只看了一眼,心头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在顾子初往这边走来的时候,他才回过神直接跑掉了。
温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弟弟,你也提前放学啦。”
“嗯。”顾子初伸出手,指了指温念的脸颊:“这里有雪。”
“啊?还有吗?”温念随手蹭了蹭。
“有,我帮姐姐擦吧。”顾子初轻轻的用指腹贴上那块肌肤,那里的被陈牛揪的有些泛红,沾上了别人的气味。
别人的气味……
顾子初不断的来回摩擦,眼神死死的盯着那里,力气越来越大。
温念小声的喊了一声疼才让顾子初回过神。
小女孩肌肤本来就娇嫩,那里几乎被磨破了皮,血丝从皮肤下渗出来。
顾子初喊了一声姐姐,眼眶发红,声音软乎乎的道:“吹吹就不疼了。”
温念因为衣服湿了,又走路回家,回到家就有些不舒服,早早的就上床睡觉了。
陈平丽安抚好温念出来就看到顾子初换了一套衣服准备出门问道:“子初你现在去哪啊?外面要下大雪了。”
“阿姨,我出去锻炼,很快回来。”
顾子初将黑色的帽子戴在头上,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瘸脚狗就极快的跑了过来。
*
陈牛在家里匆匆吃了几口饭之后就去找刘若若。
天上下着雪,陈牛在刘若若家门口呆了一会就冻不行,他一边剁脚一边骂刘若若:“怎么还不下来,不会是想坑我吧。”
刘若若从窗户往下看去发现陈牛果真在她家楼下,她纠结了一会就跑了下去:“你真的去教训温念了?”
陈牛搓了搓手取暖:“废话,我都把她揍到雪里了。”
刘若若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轻轻昂起头带着一丝高贵:“行吧,你快点。”
陈牛嘿嘿的笑了两下,凑过去亲了刘若若一口。
他对亲女孩很好奇,不然也不会答应刘若若了,但是……亲完之后的陈牛有些僵硬,怎么感觉没有温念的脸软啊。
他想了想之前手心下的滑腻,心中十分意动。
不知道温念亲起来什么感觉呢。
下次有机会试试。
陈牛一边臆想一边往家走,只不过走着走着他发现走错路了,只能退回去重新走一遍。
“这雪啥时候才能停啊。”
陈牛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发起牢骚,说完才注意到天越来越黑了。
覆着白雪的墙头在此刻显得千奇百怪,冷风吹得人浑身发冷。
陈牛的汗毛忽然立起,眼神四处寻找着,他好像感觉自己似乎像是被某种食肉动物给盯上了。
一种凶猛、残暴的食肉动物。
他跑了两步,那眼神却依旧如影随形,陈牛心慌的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到底是谁?
他想到了高大的雪妖、妖怪、甚至老虎……
陈牛在风雪交加中听到一种极重极低的喘/息。
他脸上的愤怒只出现了一会,就立马加快了脚步,一定是老虎,那个老虎在看着他。
雪下得太大了,他根本都跑不动。
身后呼吸似乎有气流传来,他却不敢回头看。
所有的一切在陈牛的眼里都是诡异恐惧的。
身后的东西要追上他了……
要追上了……
快跑……
几秒后,陈牛被一个兽给扑倒,他吓的尖叫一声,浑身颤抖。
腥臭味的喘息从上方传来,强大有力的前爪狠狠的按着他,他从眼缝处看到滴着涎水的狗牙,锋利恐怖。
一个男孩戴着帽子从黑暗中走出来,声音低沉阴郁。
“你之前是哪只手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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