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交锋(四)

    沈知所说非常在理,看她坚定的眼神,杜沁宁也知晓自己纵使是拦应当也拦不住了,倒不如顺着她的意再多叮嘱几句。

    只是这去归去,但究竟是如同往日一般只在外盯着便好,还是要像昨晚一样进殿去同贵妃交涉,这倒是个问题。

    “臣都听殿下的,不过殿下可是还要同贵妃相见?”

    杜沁宁这么问,沈知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当然是要去的,昨夜孤不是已经同沁宁说好了吗?虽然这么做风险并不小,孤也不太愿意同她在夜里独处多时,但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啊。”

    闻言 ,杜沁宁终是点了点头,又同沈知说了不能过去太久、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子之后,便不再多言了。

    晚间,沈知用过哺食后,同杜沁宁下了两局棋,便早早地洗浴“歇下”了。

    她小时候是卫千儿亲自替她洗漱,等她再大些,便是能洗更自居了,偶尔有自己做不到的,帮她的也只是杜沁宁一人。

    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喜人近身伺候,但也没人敢多嘴。很多时候宫人们都不知道沈知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看不透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如现下,宫人们见沈知比平日里歇下的都要早一些,便只是以为她的身子还有些不适。看正殿里的灯灭了,大家的动静便小了些,也仅此而已。

    还有一刻多钟便到亥时,为了保险起见,此时的沈知和杜沁宁已经又悄悄溜了出去,到了蓬莱殿。

    二人缩在宫墙角落,杜沁宁张望四周无人,便用极小几乎仅她自己和沈知能听到的声音又叮嘱道:“殿下小心些,记得臣跟您说过的那些话。”

    昨日沈知在里头时,杜沁宁等得久了,便借机顺便把蓬莱殿又打探了一遍。两人现在所在之处相对偏僻,基本不会有什么人过来,所以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大碍。

    沈知朝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也尽量压低些声音道:“沁宁便在这附近守着吧,若有人来,记得要将他先带出去再审问,免得惊动了贵妃。”

    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知便又独身一人绕到了昨夜进去的偏门前。

    其实现下沈知说不紧张也定是假的,她的手心早已因着冒汗有些湿润,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又快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几口,闭了闭眼,好让自己放松一些,避免让柳书言看出什么破绽。待得心绪渐渐平静下后,沈知才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有节奏地敲了敲那扇门。

    而后她还故意往后退了几步,她怕不然柳书言又会同昨日那般将她抵在门上,做些轻浮的动作。

    好在沈知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在外等候了一小会儿,门便缓缓地打开了。柳书言挑眉看了她一眼,又露出了她那半是妩媚半是挑逗的笑,道:“小郎君站得那么远作甚?莫不是还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像你这般吃人都不吐骨头的恶毒女人,自然是怕的。

    沈知一边腹诽着,却还要装作为她好一般,解释道:“怕见了贵妃一时没忍住在门口便做出一些出格之事,若是被人看见了,对贵妃名声不好。”

    其实沈知这话中也有半分真,只是那会做出出格之事的人并不是她。

    听了此话,柳书言竟笑意更浓了些,反问道:“又是名声名声的,小郎君既然这般在乎本宫的名声,又为何要深更半夜至此,坏本宫名声呢?”

    这一问倒把沈知弄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正当她尴尬之时,柳书言又往前走了几步,将她拉进了屋里,关上了门。只是这次,沈知倒没有被她摁在门上。

    “算了,本宫便不捉弄小郎君了。不过本宫想问问,说好的每五日来一次,怎的小郎君昨日才来过,今日又来了呢?”说话间,柳书言又靠沈知近了些,“莫非是小郎君昨日未尝甘甜,心里有些不痛快么?”

    这个问题沈知在来之前便想过若是柳书言问她,她该如何回答了。

    “昨日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想,倒觉得贵妃好像同我闲谈时要比做那种事时开心许多。而且若是我每次一来都只想着做些什么,贵妃难道不会觉得我只图贵妃身子么?”沈知刻意与柳书言拉开了些距离,才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又恰逢今夜有空,便来了,贵妃莫不是生气了吧?”

    “都挺开心的。”说罢,柳书言便一直若有若思地盯着沈知看。

    沈知头一回做这种事,说的这番话也是有半数赌的成分。本就有些心虚,被柳书言这么看着,她便跟紧张了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是哪里说错或是自相矛盾,又引得柳书言猜忌了,谁知随后柳书言却也只是淡淡一笑,便拉着她的手,往床榻处去了。

    “本宫怎么会生小郎君的气呢,小郎君今日倒是肯主动同本宫说话了,本宫应当高兴还来不及呢。”

    此时的柳书言已经换好了中衣,屋内的油灯也早已经熄下去了。沈知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床榻上的被子还有些凌乱,看样子方才柳书言已经躺下准备休息了。

    柳书言褪下鞋,重新钻进被窝里,还特意往里靠了靠,给沈知留了个位置,才拍了拍那处,道:“既然小郎君喜欢和本宫聊天,那本宫也像昨晚跟小郎君说的那样,乐意同小郎君分享一些近日的趣事。”

    沈知隐约看到柳书言的动作,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摸了摸鼻子,便也学着柳书言脱下了鞋子,爬上了床榻,躺在了柳书言与她留的位置上。

    “小郎君想听些什么?”两人躺在一处,却皆望着对面的床帏。

    沈知想从柳书言这处探听的东西很多,但她每一个都不能直接问,能旁敲侧击到其中几个便已经是极好的了。

    想了想,沈知道:“贵妃想说什么,我就想听什么。”不管她说什么,再循循善诱便是了。

    沈知话音刚落,便听见柳书言一声轻笑,她道:“小郎君不说话便罢了,这一说起话来,可是甜得人家心里都痒痒。”

    说话时,柳书言还往沈知这边蹭了蹭,等她说完这几句话,她的头便已经枕在了沈知肩上。

    沈知感受到了,却也不敢胡乱动弹,心想着只要她不做些出格的事,这点儿就任由她去吧。

    默了一会儿,见沈知又闭口不言了,柳书言才又道:“将面罩摘下可好?小郎君每次都不以真面目示本宫,会让本宫觉得小郎君不愿与本宫交心的。”

    交心么?

    “自是愿意的,贵妃若是想看,便看罢。”应着,沈知将面罩摘下,放到了靠近床沿那面的枕边上。

    她想着,反正柳书言昨夜也都已经看过了,多看或者少看几眼,也无关紧要了。

    “一说起小郎君的面貌,本宫就忍不住想到那小太子。”柳书言说话时总是带着些笑意,却让沈知心下不禁一颤。

    沈知道:“我还不曾见过太子殿下的,贵妃总说我与她像,若是有机会,我也定是想亲眼见见的。”

    “她又傻又蠢的,外露的长相和声音也都还像个小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个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说到此处,柳书言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她确实可爱,今日路过蓬莱殿,她还给本宫送了个驱蚊包过来。本宫膝下无子,若是她愿意与本宫亲近些,本宫也当是乐意保她登上这皇位的。”

    登上皇位,然后做个任她摆布的傀儡么?

    若是这番话柳书言放在昨夜说,沈知许就信了。现下,沈知只是表面附和,心里却对其的作为嗤之以鼻。

    “那倒是太子的福分了。”说着违心的话,沈知心里却又暗暗在琢磨着柳书言的这个想法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利用。

    毕竟沈天和说了有意将皇位还与晋王,她也无心皇位,能登上皇位的是谁都还不一定。傀儡不傀儡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倒是现下,若是得到了柳书言的帮助,即便是做做面子功夫,那她办起事情来也会方便许多。说不定柳书言一个不小心,还会在她面前说露些什么。

    想到这里,沈知又惊觉柳书言话中的意思似乎不只是这么简单。沈天和明明就沈知一个孩子,她也已经是太子了,为何还需要柳书言说来保她登上皇位?

    这么想,沈知便也这么问了:“只是皇上只有太子一子,以后皇位必定是她的,又何须贵妃再替她操心呢?”

    “想要这皇位的人可多了去了。”柳书言侧过身子来,环上沈知的腰,又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才在沈知内心的翻江倒海中继续说了下去,“晋王沈泰,其父当年的威望可是与皇上相当的,直至现在,原本他手下的那些官员将领,都还有很多心向晋王的。他比太子有能力,权势也大,只要他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皇上仁爱,一字王不少,别看他们一副老实样,其实大部分都觊觎着这个位置呢。再说了,能夺到皇位,就等于坐拥了江山美人,谁人不想呢?可惜本宫是个女儿身,要是本宫是个男儿家,本宫也想要这皇位呢。”柳书言的声音很是慵懒,就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可她说的这些东西,都把沈知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别的一字王想要皇位她可能信,但要说沈泰,她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沈泰虽比她年长几岁,但是在弱冠以前,他还是和沈知一同在太子学学习的。只是他自己有教武功的师父,所以他只会在太子学待上半日。虽然沈知和他的交流不算特别多,但长年累月下来,沈知也不难知晓他的为人如何的。

    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能文善武、尊师重道,这几个词用来形容沈泰再合适不过了。对于沈知,他也是极好的。他住在宫外的王府,在宫外见识比沈知广,偶尔也会给她讲一些见闻,给她带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

    自从沈泰成婚之后,沈知便更感觉他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晋王妃身上。她还不止一次听沈泰说过,以后若是天下依旧太平,他便想带妻儿去游历河山。有事贤王,无事闲王,倒也活得自在。

    所以沈知宁愿相信柳修筠和柳书言会合起伙来谋反,也不相信沈泰有意篡位。

    “小郎君在想什么?”想了许多,沈知还未回应柳书言的话,柳书言也已经注意到她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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