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心里在想着之前那些话, 又听到柳书言扬声问她, 这才来回过神来。可神游之间, 她并未听清楚柳书言到底问了什么, 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该如何回应。是以她眨了眨眼,下意识地便微张开嘴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
“臣妾方才问殿下, 殿下觉得臣妾说的此事如何?”柳书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闻言, 沈知这才点了点头,却有些犹豫:“孤知道……知道贵妃和父皇想这么做都是为了孤好,可薛若雨毕竟是个无辜之人, 又是个还未出阁的女儿家, 若是孤这般做, 虽日后能救得了她性命,但对她的名声总归是不好的。今后即便她安然地出了宫去, 怕是也再难以寻得愿意待她好、全心全意给予她幸福的如意郎君了。”
“孤觉得, 反正现下公孙先生不任太师之位了,他的门生日后也当不会随着他来太子学听课了,倒不如趁机以皇宫内伴读紧缺为由, 密令招她着男装进宫来。照目前的形势来看, 虽然薛绛可能会对此心生不悦和猜忌, 但他还不可能为了这样的事便违背旨意, 惹来大乱。等薛若雨进宫之后,孤再下令禁止她出宫去,将她禁足于皇宫之内。这样一来,对于孤或是对于她, 都既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也能达到相同的目的。至于要寻人来做太子妃掩盖身世一事,便等日后朝堂内事稳定了些之后再做商议。”
本来沈知中间的一切都说得很是顺畅,可临到末尾,她却是突然有些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贵妃……贵妃觉得孤说的这些,可能派上一点用场?”
听了沈知说的这些话,柳书言微有些惊讶,心中对她的印象也有了些许转变。她想不到一直心想着要查明卫千儿被害真相、为卫千儿报仇雪恨的沈知,其实心底竟是如此柔软善良的。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用其他的办法来将薛若雨召进宫,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将薛若雨召进宫来。柳书言想册立薛若雨为太子妃,一方面是她同沈知说过的那些原因,而另一方面,她却是有想借此策反薛绛的想法。薛绛是难得之才,若是能让他为了妹妹悬崖勒马,为沈知所用,对沈知拢权之路来说,也是极大的帮助。
再者,柳书言还藏了一点小小的私心。如今薛若雨已快年近二九了,或许进宫为太子妃,对她来说也是能获得自由的不可多得的机会了。她想,若是薛若雨知晓沈知的身份,也定当是愿意这么做的。
可惜沈知想了这么多、也说了这么多来与她提意见,显然她不管出于什么心思,仿佛都是不太情愿这么做的。
既然如此,柳书言也不打算强人所难了。她笑了笑,带着些许歉意,道:“此前臣妾与皇上商议时,并未想到皇上会御驾亲征,沈泰的行动会有所加快,也并未考虑到臣妾会权太子太师之职。如今听殿下这般说来,这倒是一个更好些的万全之策。”柳书言松了口,沈知也打心底里松了口气。
“那便按照殿下说的那般去做吧,殿下聪慧,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许久未曾有人当着沈知的面夸过她了,自小隐藏锋芒、在外人眼中平庸无比的沈知也不太习惯别人夸自己。哪怕只是这般简单普通的一句赞赏的话,也能让沈知一时脸上泛上了红晕,两只小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了。
“贵……贵妃过誉了,孤也只是听了贵妃的肺腑之言,随口一说。若是没有贵妃的帮扶,孤如今应当还在朝着错误的方向做着毫无用处甚至错误的事呢。说起来,应当是孤要感谢冰雪聪明、菩萨之心的贵妃才是。”沈知鲜少有应对这般情景的经验,她略有些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也顺口不搭边地回夸起了柳书言来。
柳书言虽然看不见她微微红着的脸颊,但透过她泛红的耳根子,她也知晓沈知大概是有些害羞了。
“臣妾并非良善之辈,只是殿下恰好是臣妾要守护的人,所以臣妾才会这般对殿下。若是换做他人,或是那被臣妾遣人折磨致死的小花,亦或是即将要进宫作为人质的薛若雨,殿下可还会觉得臣妾菩萨之心?臣妾做的这些,应当都是殿下不甚喜欢之事吧?”柳书言失笑,沈知这般夸她、经过短短的一日便这般信任她,她本应当高兴的,可她却还是要在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地向沈知解释这些事情。
沈知现在虽然好像四面楚歌,但实际上还有许多人用血肉之躯挡在她身前,引领她一步一步向前、一点一点成长。若是以后她要独当一面了,柳书言希望她能有辩证的思维、有分辨是非真假的能力,不会被一时的表象所迷惑,而把自己的信任之心都毫无保留地交给某个人。
这次是她,沈知把自己的信任交付对了人。可若是下次换做了某个表里不一、心怀不善之人,沈知还是这般容易相信人,她必定会遍体鳞伤。
柳书言半是玩笑地那般问沈知,本以为心地善良的她会为小花和薛若雨感到几分可怜,可没想到方才还在害羞的沈知,听到她的话,下一瞬便认真了起来。
她轻叹了口气:“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善恶之分?不过都是各勤其好、各奋其志、各谋其政、各为其主罢了。孤想做的、能做的,也便只是尽自己所能,在对无关之人造成最小伤害的前提下,保护好自己所在乎的人,那便够了。”
小花死得那般惨烈,其实也是她做错了事的惩罚,咎由自取不为过;薛若雨要入宫为质,其实从另外一方面想,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失之东隅收桑榆。
而柳书言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她、帮助沈家而为之,若不是如此,她此时该已经在宫外寻了个互相倾慕的如意郎君、相夫教子的,沈知又怎能怪她呢?
“贵妃都是为孤好,孤知晓的。孤感激涕零都还来不及,又怎会不喜。”
柳书言听多了他人奉承的话,早已麻木,可是现下听见沈知的最后两句话,即便连好话都不怎么算的上,她心中觉得自己这一切的努力都没有白费的感觉还是油然而生。
屋乌之爱,便大抵如此了。
沈知说到此处,柳书言方才心中所想的一些提醒的话便也咽了回去。来日方长,这些东西,她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告诉沈知。
似是觉得现下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凝重,柳书言解颐,玩笑道:“殿下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便是对臣妾最好的报答了。都十五岁的人了,快是个大人了,可不要动不动就涕零,若是被旁人看见,可是会被笑话的。”她这么一说,气氛顿时便轻松了不少。
可她忽而的一笑,加上她温柔如水的话语,令沈知的心都差点慢了半拍去。巧笑倩兮、一笑倾城,用来形容柳书言再合适不过了。
之前沈知不知真相,见识到柳书言的迷人,最多也便是感慨怪不得沈天和这六年来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现今她知晓了沈天和和柳书言并无夫妻之实,再见到这般情景时,想得多的便是究竟是要怎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如此近乎完美的人儿了。
沈知自小便住在皇宫里未曾出去过,能见到人本就少,在她印象中能与柳书言相配的人,除了沈天和,便再无其他合适的了。如果沈泰心无歹心,倒是个良人,只可惜他心术不正,自也是配不上柳书言的。
在心里这么想着,沈知却又觉得擅作主张暗自替别人凑对,是个甚是不礼貌的行为。望着柳书言的眉眼,她便有些心虚了起来。
想起杜沁宁应当还在殿外等着她,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沈知便道:“母后以前跟孤说,做人要常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心,感激之情是不可不有的。若是贵妃日后有什么需要孤做的,尽管开口便是,只要孤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帮助贵妃。只是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今日孤也与贵妃说了这么多事情,若是贵妃没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孤,孤便改日再带些贵妃喜欢的东西前来拜访。”
“殿下怎知道臣妾喜欢什么?”柳书言哑然失笑,不禁勾了勾唇角,问道。
“呃……”这下倒轮到沈知为难了,她想了想,应道,“大多数女儿家都喜欢的东西,想来贵妃应当也是喜欢的。不过若是贵妃喜欢别的,也可以跟孤说,只要东宫有的,孤都可以派人给贵妃送过来。”
闻言,柳书言抿了抿唇,却也不接着沈知的话说下去了,反倒是叮嘱道:“对了,还有一事要与殿下说。方才也说过,公孙景一走,现下便只有殿下与伴读在宫里学习了,就算过几日薛若雨进宫来,也只是三人。殿下和伴读倒也不必麻烦日日跑去太子学了,便在东宫里,臣妾每日过去便是,也省事些。”
“怎好如此麻烦贵妃?既然没有其余的人了,那孤与沁宁每日过来蓬莱殿才好,我二人已经跑习惯了。”沈知摇了摇头。
“后妃居处,殿下和伴读每日出入总归是不好的,臣妾每日过去东宫里也很容易。殿下莫非是忘了,臣妾也会武功?”
沈知知晓两人这么争下去是很难有结果的,说不如做,她是个行动派,便也点了点头姑且应下,与柳书言道了别。
作者有话要说:贵妃:我喜欢你,能给我送过来吗?
最近贵妃和殿下没什么事干,就发点糖吧。预告一下,明天有个小小小小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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