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和这个堂哥感情随着年纪越发淡了,但对方却像是一无所觉,倒是偶尔会来关心原身的学业。尤其是考试临近的时候,不仅关心原身的学业情况,考试准备情况,还会鼓励原身,提供一些他得到的信息。
记忆里看,这个堂兄似乎真的是个温和宽广之人,友爱堂弟。
但沈佑却是从中嗅出了一点蹊跷来。
原身一开始读书是很有天分的,比沈琦还有天分。那个时候,两人都在镇子上读书,第一次参加县试的时候,原身是很有希望的,但原身拉肚子了。
第二次原身参加考试,身体倒是没问题,但他理解错了考官的意图,成绩比第一次还差。
第三次参加考试,原身压力很大,考前更是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考试的时候心态一崩,依旧没考好。
所以,原身还能坚持考第四次,也很是需要勇气的。
沈佑脑海里快速掠过那些回忆的画面,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他开了门,让沈琦进来。
两人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秦氏拿了茶水瓜果来。不说其他因素,秦氏还是挺喜欢这个性格温和,读书又好的侄子的。
院子里就剩下沈佑和沈琦了,沈佑决定以静制动,不管这个堂兄是真好心还是内里藏奸,他稳住自己就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一接着,一一反击就是。
沈琦先是上下打量了沈佑一番,然后很是安慰道:“小佑你果然是大好了,就不会耽误接下来的考试了。”
“这次考试,我还不知道是否要参加。前路难,人世间诸多妨碍,我似乎真的不是这块料。倒不如好好做点小买卖,攒点银子,以后老了也能做个红火的富家翁。”
这话,沈佑说得很是认真,似乎真是这样想的。刚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沈佑真是这样想的。
得了这话,沈琦很是讶异,“小佑,你读书上颇有天赋,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我发现我做生意也很有天赋。”
沈佑却是笑着,坦荡荡的说着。
上次沈佑去县学门口卖桃花糕,还恰好被沈琦撞见了,沈琦事后自然是以关心堂弟的名义去和周大金打听了,所以也是知道了沈佑做的买卖,和赚的银钱。
“小佑,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无愧于心就好,我都支持你。”
沈琦思索了一息,然后这般道,一双眼眸里面满是兄长对弟弟的宽容和疼爱。
“谢谢二堂哥了。”
沈佑面上含笑,感激的很是真心实意。但是他却是记得,自己一家几口被赶出来,最终得益者是沈琦。那些银钱,都供了沈琦读书。这些,沈琦不能不知道。所以,他的身份应该是很尴尬的。但就这样,他还是时常过来表现兄弟情深,究竟意欲何为呢,是为了好名声?
接着两人没有再说考试的事情,反而是说起了旁的无关的生活琐事来。
这时,沈琦道:“周姑娘下个月生辰,书院里好多书生都给周姑娘准备了礼物。”
周姑娘!
这话竟像是一道开关,开启了沈佑一直不得见的,被原身埋藏在心底的一段秘密,一段求而不得,心心念念,几乎要成为心魔的姑娘。
周姑娘,全名周琳琅,是县令的独女。
周琳琅生的貌美,若琼花玉树一般,是这个小县城的学子们从未见过的仙姿玉貌。不仅如此,周琳琅学识渊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自然是县城里无数男子的梦中情人了。原身,也不例外。
原身深深爱上了周琳琅,只他自己知道自己配不上周琳琅,所以一直深深埋藏在心底。但这个,不知道何时被沈琦给看了出来。此刻提起,岂不是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沈佑想了下原身体可能的反应,当即做出了一副黯然神伤,意志消沉的模样。
沈琦看着,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佑莫要如此,振作起来,还是有希望的。”
沈佑却是无奈一笑。
沈琦见此,就不再多说,告辞离开了。
而沈佑也起身,大步往房间而去。至于沈琦提的周琳琅,与他何干?都说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周琳琅这样才貌双全的官家千金,天之骄女,不是他理想的结婚对象。他理想的结婚对象,应该是能理解他,支持他,爱他的女子。当然,真正具象化还是要等那个人出现才知道。
这般,日子就到了十四日。
这日,沈佑吃过早饭,没再念书了,而是四处走走,登高望远,调节一下心境。
待到快午饭的时候回来,秦氏一边招呼他吃饭,一边说道:“刚刚琦哥儿过来了,他约好了马车去县城,打算叫你一起去的。”
沈佑神色一顿,抬眸问道:“那娘你怎么说的?”
秦氏平时看着挺喜欢沈琦的,不知道会不会都和对方说了。
似乎读懂了沈佑的意思,秦氏顿时白了对方一眼,“我是你娘,再喜欢别人家的孩子,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我还是分得清的。”
好吧,沈佑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所想的被秦氏一眼看透,还被怼了回来,真有点尴尬。
“我说不知道你要去参加考试啊,然后他就走了。”
沈佑忙就给秦氏伸了个大拇指。
……
沈佑今日自是也要赶往县城的,但他却是下午去。前些日子去订往县城去的车时,恰好就遇到了前些日子买他桃花糕的周大金。得知他的意图后,当即就笑着揽着他的肩膀表示还订什么车啊,到时候跟他一起去就是了。而沈佑确实囊中羞涩,此番能省则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佑下午先搭了车到镇上,到了和周大金约定的地点。
那周大金也是镇子上的人家,只是后面家里有钱了就去县城置办了产业,在县城读书,但老宅还在县城。此番也是临考前回到祖宅,闭关苦读几日的。
沈佑是提前到的,略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周大金就来了。
周大金普一出场,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实在是他的那辆马车太拉风了。
沈佑顿时无奈的抚额,早知道就不该为了省银子而乘免费马车了。
只见那辆马车用了大红色的帘子,四只角上都插满了红色的旗子,而旗子上更是有惊人之语。
“观世音保佑此次县试得中”、“佛祖保佑此次县试考个好名次”、“三清祖师保佑此次考试顺利”、“德云老祖保佑此次考试一鸣惊人”。
沈佑微微垂着脑袋,想要降低一些存在感,但却不能如愿。
只见周大金坐在车头,小眼睛很有神,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沈佑,顿时大喊一声,“沈佑这里!”
好吧,躲不过了,沈佑只能佯装自若的往周大金的方向而去。
到了马车前,沈佑觉得自己有些眼晕,整只马车上好像都围绕着神佛保佑,他觉得自己有些
腿软,上不去。
“来,快上来。”
周大金伸手,将沈佑给拉了上来。
沈佑一上马车,就要往马车里面钻,他想要静静,想要低调。
但这个行为又被周大金给阻止了,他拦着沈佑,“进去做什么,就坐在外面,外面多畅快啊,里面憋闷得很。而且,我们两个坐一块,还能聊聊天。”
于是,沈佑只能和周大金一起坐在车头,接受着众人奇异目光的洗礼。
到后面,沈佑已经麻木了。
还好赶到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大金这辆马车也成功的隐入月色之中,沈佑也跟着暗暗呼出一口气。他觉得,他的脸还能抢救一下。
马车进了城门,也就是沈佑才松一口气的时候,周大金转过头来,安慰道:“你不用叹气,我还有后招呢。”
沈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然后,就看到周大金从车厢里拿出四个宫灯,分别给马车四个角挂上去,然后再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纷纷点亮。
这下,简直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沈佑无奈的抚额,这个沈大金哪里是去参加科举考试的,这是去走秀的吧。
于是,白日里那如影随形的关注又来了,而且有更加瞩目的感觉。此刻,若是有张帕子,他都想将脸蒙起来。
“呀,张大千。”
“黄有为也来了。”
“那是林承业。”
耳边传来周大金激动的大呼小叫声,沈佑转头去看,就看到周大金在那里手舞足蹈,很是欢快的到处打招呼,整得跟明星出行一般。
终于,马车在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下来。
“沈佑兄可不要和我推辞,房间我已经定好了,你若是不住,钱也是没得退的。”
感觉和周大金经历了这场盛大出行,两人之间也不是一般的关系了,沈佑也不扭捏了,就在周大金安排的房间住下了。周大金,看他那体型外貌和名字,就知道不是缺钱的主,订的房间也是客栈里最好的上房。
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周大金就来拍门了。
“怎么了?”
沈佑打着哈欠问着,因为昨晚到了后洗漱后躺在床上,他有所得,半夜又起来点灯写了
一篇文章,天光时分才睡下的,这下还真是困。
“今天在临阳楼有个聚会,各地有名的学子都会去,大家互相认识认识,说不定你新交的朋友就是案首了。”
读书周大金可能没有那么厉害,但交际周大金可是热络擅长得很。这种可以交朋友拉关系的时候,怎么能少了他周大金呢。
“我就不去了,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再温习温习功课。”
周大金听了这话,顿时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你呀,就会死读书,难道还能差今天这一天不成?我跟你说啊,临阳楼那里,今日据说周姑娘也会去呢。”
又是周琳琅,这可真是元安县的女神啊。
“我今日真要读书。”
沈佑依旧是同样的答案。
周大金看着,顿时不可思议,一副女神可能会去的聚会你竟然不去,简直是疯了的样子。
“朽木不可雕也。”
周大金摇头晃脑的打趣了一句,然后就摇着折扇,迈着风流倜傥的步子离开了。
沈佑摇头失笑,然后关上房门,回去继续睡觉。
什么周琳琅,他不感兴趣,他现在只对科举有兴趣。
到了夜晚,沈佑才吃过晚饭正在客栈后面的院子里散步消食,就正好撞见了身形摇晃,一步三踉跄回来的周大金了。
沈佑看到他那个样子,步子不稳,随时有可能摔倒的样子,忙走上前去扶住他。
周大金眯着眼睛认真看了一下,然后笑道:“呀,是沈佑兄啊。”
“恩,我扶你回房。”沈佑心头有些无奈,这个周大金看来只是来混个场的,哪里是来正经考试的,不然考试前一天还敢喝得这么醉。
“我跟你说啊,今日周姑娘真的来了。天哪,我以前只听说过周姑娘生得仙姿玉貌,美丽不可方物,一直只存在于想象中。今日得以亲见,那怕是比月宫仙子还要秀美绝伦。就是可惜,面上带着白纱,看不清面容。”
沈佑差点没把周大金给丢出去,夸半天竟然根本没看清人长什么样,那还夸什么。
周大金依旧在碎碎念着。
“今日来的有号称元安三杰的三个学子来,分别是郑一鸣,沈琦,张名望。这三人,怕是要拿下此次县试的前三。至于案首是谁,还有得角逐。如今县里各个赌坊都开了盘口,都在赌这三人中究竟谁能拿下县试案首呢。”
“要我说,还是那郑一鸣最有希望。他可是书院院长的得意门生,作得一手好诗。今日看到周姑娘,更是当场做了一首诗,很是厉害。”
“恩,沈琦也厉害,厚积薄发,很是沉稳。那张名望没在县里的书院倒是不清楚,但他做的文章被传到书院的老师那里,都说很有灵气,有秀才之姿。”
“沈佑兄,你也是来见见世面的吧。我跟你说,你得跟我学学,读书不行,就手段来凑。咱不能做案首,不能做秀才。但可以成为案首的朋友,秀才的朋友啊。”
“恩,你说得都有理。”
“那当然,我是谁,我是周大金,威风凛凛的周大金。”
两人声音越来越小,被吹在夜风里,缓缓散去。
周大金哪里知道,他一语成谶,真诚了案首的朋友,秀才的朋友,更是状元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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