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考试的题目难度突增。
原先默写的内容较多,也都是常规的一些圣人名句,都是脍炙人口的。但此番考试,考的内容竟很是偏门,若不是全文背诵流畅的话,怕是这场考试有点悬。
这次考试天气阴沉沉的,没有下雨,沈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座位上。他看了题目,倒是觉得还好。说到这点,他倒是很意外。原主的基础非常的扎实,可以说固若金汤。这样的基础,不应该每每败北于县试。不过此刻正在考试当中,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沈佑忙收回心神,重新投入考试当中。
沈佑不求快,但求稳,笔力沉沉,漂亮的字体跃然纸上。
这次考试倒是顺利,中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沈佑一气呵成,心头只觉得一阵畅快。放下笔,待要舒一口气的时候,却是被砰一声响给吓了一跳。手上还拿着笔,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考生晕倒过去了。
那考生是在考试的过程中突然就倒下了,往旁边一歪倒,惊得旁边的人失手打翻了墨汁,快要答完的卷子顿时就黑乎乎一块,不能入目了。
这下好了,惊呼声,呜咽声交织,场面一时间有些小小的混乱。
县令周峰都被惊动了,他领着一群衙役,快步走来。
“发生了何事?”
与前面介绍时笑眯眯的亲和不同,此时的周峰面上满是严肃。
衙役就在一边小声的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周峰听了,微微皱了皱眉。
见她皱眉,事情似乎有转机。那个卷子被污了的考生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周峰脚下,抱着他的腿就哭喊着,“大人,我是被连累的,我本来已经答完了,如今被污了卷子,功亏一篑,不是我的过错啊。”
那人哭喊得声嘶力竭,声音里都是痛楚,看着极为可怜。在考试的学生们都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十年寒窗,却碰上这样的意外,这么一耽搁,就是一年半载,实在是无妄之灾。
周峰见此人这般,当即低声喝道,“考场喧哗,无视考场纪律,带下去。”
周峰的话语方一落下,立刻就有衙役冲上前来用帕子塞住那考生的嘴,反剪双手给拖了下去。那晕倒的老考生也一并被抬了下去,一系列的动作可谓快准狠。在场的考生无不被震慑到,一个个都目露惶然,显然担心被遭受池鱼之殃。
周峰方才面上还一副疾风骤雨,严厉非常的样子。下一刻看向众考生,却又瞬间春风化雨,一如初见时的慈和,白净的面上带着笑意,宽慰道:“诸位学子不必惊慌,刚才那考生扰乱考场秩序,当罚。本官知你们觉得本官该法外容情,但此事有一就有二,若是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都跪求本官,本官都同情的准了,那对其他考生不公平。考试,本就是凭本事,且也有一定运道存在的。况且,刚才那个考生若是足够机敏稳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好了,考试时间还剩下一个时辰,大家安心继续考试吧。”
经过周峰这样软硬兼施的一宽慰,考生们倒是安心下来继续考试了,一切又恢复如常。
而沈佑呢,至始至终都没受影响,他始终在安安静静的答自己的题。
考试的时候,其它的时间都不是他能操心,能管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答题,做好自己的卷子,争取考个好成绩,为家里的四个女人撑起一片天。
考场之上的考生,或多或少都会受影响。有那成绩一般的,心有戚戚,有那成绩优异的,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所以,刚才发生那一幕的时候,考生都忍不住或多或少的看了那场热闹。待热闹一结束,又匆匆忙忙的继续答题。而安之若素,置身事外的沈佑,顿时显得很是鹤立鸡群了。
周峰的目光也是看向了沈佑。
这个年轻人的心性,很是不错,不为外物所扰,是个能做事的。此子,若是此次考试成绩不错,他愿意提携对方一下。此时的小小举动,也许能在将来给自己带来某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也未可知。
沈佑答题的时候,感觉有一道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循着感知的方向去看,只看到周峰双手背后离开的画面。
沈佑不疑有他,继续答题,即将收尾。
此次考试也算是小风波不断了,因为刚才的插曲,今日早交卷的人倒是不多。沈佑这场交卷的时候,时间倒颇早,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时辰。
交了卷,出去的时候,倒是没有遇到熟人。不论是沈琦还是周大金,都没看到人影。沈佑略怔楞一下,就打起了精神来。他也不着急,此时正是黄昏,太阳余晖尚在,周围的绿树都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看着很有种悠闲的意趣。
沈佑缓缓踱步,感受一下难得的慢时光。慢慢的,来到了元安县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有客似云来的酒楼,有姹紫嫣红的绸缎铺,有古色古香的书肆,沈佑一个一个看过去,倒是兴致盎然。
走过繁华热闹的主街,来到了狭长拥挤嘈杂的菜市场。
这里人员就颇为复杂了,有卖猪肉的,卖野味的,卖菜的,卖小吃的,卖小玩意的。反正沈佑是大开了眼界,不得不说古人也有智慧超群的,瞧路边那个做糖人的,栩栩如生,很是传神,这份手艺极为不凡。
沈佑一边走一边叹为观止,不一会看到前面有一堆人围着,也好奇的上前去看,原来是杂耍。
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家带了一个小孙女以及一只机灵的猴子在那里表演,那猴子极聪慧,很通人性,随着老人家的指令给人作揖,翻跟斗,逗得旁边围观的人哈哈大笑。小姑娘就拿着个锣盘求赏钱,难得的这里的民风淳朴,有看的的都会掏上一些。不拘多少,一文两文都有。小姑娘也很伶俐,始终带着灿烂的笑容,嘴里说着感激讨喜的话。
沈佑也掏了三文钱,他如今囊中羞涩,也只能聊表心意了。
“你小子还在这里看热闹。”
沈佑正看着猴子机灵的在表演穿衣服呢,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下。
不用回头,就这声音,这力道,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今日考得如何?”
沈佑转头,笑着和周大金打招呼。
周大金却是垮着脸,“别问,问就不是朋友了。”
沈佑顿时笑得不行。
这货真的不是来参加考试的,是来渡劫的,而且还准备将这传承给他的儿子。
周大金今日实在撑不住,上午就交卷了,也没人玩,就回客栈睡觉了。醒了就一路过来找沈佑了,“走,去吃饭。哥哥今天带你去吃点不一样的。”
每次和周大金相处,沈佑都觉得很放松很自在,可以肆意的享受人生。他是真当周大金当朋友,就不去想那些贫富差距了,心下记住周大金的这份心意,以后再好好报答就是了,沈佑如今也只能这样光棍的想着了。
周大金这次带沈佑去的不是豪华富贵的酒楼,而是一家巷子深处的小饭馆,那是一对老夫妻开的饭馆。
在那里,都是一些家常菜,但吃着却很是舒服。有老夫妻自己酿的酒,酒香醇厚,沈佑也忍不住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沈佑和周大金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在街上。此时月上中天,夜色微凉,沈佑有种想要对酒当歌的幻觉。
反正最后沈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的客栈,醒来的时候倒是还好,没什么后遗症。那老夫妻酿的酒虽然醇美,但度数不高,倒是还好。
沈佑坐起身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倒是尚早,就不慌不忙的起身。一边穿衣,一边忍不住失笑,没想到他也有这样放纵的时候,还是在最后一场考试的前夜。自从来到这里,他始终小心翼翼的生活着,少了前世的洒脱和放肆。昨夜,倒是特别难得。
人生苦短,该纵情高歌。
沈佑只觉得胸口处豁然开朗,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都变了。
早上周大金过来找沈佑去吃早饭,也是啧啧称奇,觉得沈佑似乎变得更加精神了。
“看来,参加考试你心里也虚着。这不,喝了酒,壮了胆,人都变精神了。”
对于这话,沈佑不置可否。
最后一场考试,竟然只有一题,众人哗然,小小的惊呼声四起。
沈佑也是一惊,按照往常惯例,最后一场考试的题型和前面三场是差不多的,只是难度略深深一些,这样才会有筛选度。
但此刻,衙役高举的牌子上只有一题,而且题目很简短,就是一句话。
《论贫困村楼兰村的原因和解决办法》。
楼兰村是哪个村?考生如果说不知道,那你也太不关心周边政事了,那不会答也是活该,正好这场直接零分处理。
毕竟,如今的科举考试开始倾向于政事了,这也是当朝内阁首辅司马章由儒相转为权相的标志。
楼兰村是哪个村?这个村很贫困吗?这个村为什么贫困?
沈佑心中发出了灵魂的呐喊,他真的不知道啊。他也是初来乍到,还不到一月的时间啊。这一个月里,他先是经历各种心路历程,好不容易接受现实。然后就是牟足了劲读书,准备考试,哪里有功夫去了解什么楼兰村啊。这下,沈佑真是忍不住麻爪了。、
不懂就得交白卷,那这次考试肯定前功尽弃了。这可不行!
沈佑陷入了思考,他觉得天下问题大同小异,答出本质就好了,楼兰村是其中一个例子,往里面套就好了。
沈佑开始在心里不断组织语言,准备著一篇锦绣华章。
与此同时,考场的众多考生,有的露出果然如此,胜券在握的轻微笑意。有的眉头深锁,不知如何下笔的踌躇。当然,也有像沈佑这样一点状况都搞不明白的考生。
这场考试,倒是没有人急于动笔,都在草稿纸里面不停的列着要点。
这可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构之,最后再一气呵成,铸就一篇好文章。
转眼,考试就过去了一个时辰,已经有人开始动笔了。
这个时候,县令周峰也缓缓在场中踱步巡视。偶尔看到有动笔的考生,也会驻足观看一二,或点头,或含笑,或面无表情。
他踱步来到了沈佑面前,认出这是昨日那个给他留下了印象的淡定考生面前。往其卷子上一看,好吧,确实是个淡定的考生,不说考卷上一字没有,就是稿纸上也一字没有。
这绝对是考场上独一人。再不济,什么都不懂的,也已经在草稿之上胡编乱造的一些内容了。
这人,不然就是有大才,不然就是空空如也的酒囊饭袋。究竟是人才还是蠢材,他且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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