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有言:“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建章。”
扬州虽无建章宫,但在这桃杏纷飞、红罗飘飘的巷子内,在这座座青瓦朱楼之上,那些个鸣筝儿唱的窈窕小妇倒是不少。
虽说只是几条巷子,但这巷中的路宽得可容三辆马车并排驶过。来往商贾、风流公子们没事儿时便爱来此吃酒玩儿乐。
巷子转角处,一座檐角挂玲儿的八角攒尖顶的朱楼上,一位身着银红绣花轻烟霓上襦、头绾玉兔鬟、髻上簪了一朵大红芍药花的貌美女子正轻捻琴弦唱道:“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碟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愁落花尘;系春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短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林琅玉故作风流的摇着扇子,笑道。
和他相比,一旁的忠顺王爷手颤抖得到连扇子都挥不起来了,他扯着嘴角、眉尾抽搐着,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琅玉:“你……你便一直想着来这地方?”
“怎么?王爷怕了?原来王爷不过是纸上谈兵之辈!”林琅玉得意的笑道。
这时,跟着林琅玉的小厮槐枝忙在林琅玉身前儿打千儿,道:“爷!这可使不得!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还不得揭了我的皮!求求您可怜可怜小的吧!这地儿不好玩儿,实在不是您和王爷能来的。咱们换个地儿行吗?”
这话让楼上那小妇人听了去,她娇声笑道:“小少爷别听这小子的!姐姐这儿可是这天底下最好玩儿的地方!你上姐姐这儿来吃果子,姐姐唱曲儿给你听。”
“别听她的,她哄您呢!”槐枝忙道,“爷若想听曲儿,到城北梨园去吧!听闻前儿那地儿来了个叫琪官儿的小戏子,不仅生得好,而且嗓子还酥,不知比这腌臜之地的女子好出多少来!”
要说小王爷虽说虚长了林琅玉几岁,已知晓人事,然而王爷虽说纨绔了些,却不荒唐,这种烟花之地他也不曾踏足过。
而他的小玉儿小小的年纪,哪里懂这些东西?怕不是就因为那些邪书才让他的小玉儿对这种地儿好奇了起来?
此刻,小王爷对于给林小少爷看□□这事儿是后悔莫急!好好儿的逗他作甚?万一因此移了性情该如何是好?
“少来!”林琅玉对槐枝道,“她哄我还是你哄我?”接着他看了身边儿一脸为难的忠顺王爷一眼,继续说道:“我瞧那书上说‘春风一度,胜过无数!’这难不成还没听曲儿有趣儿?”
闻言,忠顺王爷如何不知林琅玉是在打趣自己?想来今儿因着挨了顿打,气儿没顺过来也是有的。
于是,王爷上前上拉住林琅玉的手,拂在他耳边儿道:“我的小祖宗,算我怕了你了!你要气今儿因我挨了打,你打回来都可!只是,这种地方你是万万进不得的。”
见此,林琅玉觉的更有趣儿了!
从前在宿舍时,熄灯之后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便爱笑着闹着讲一些不可描述得段子。他们寝室一共六个人,一人讲一晚轮着来。
但每每轮到他们寝室的文曲星时,那些原本令人血脉喷张的东西到了这小子嘴里的就莫名奇妙的高雅起来!没事儿就是什么“陈圆圆”、“李师师”、“苏小小”的。说什么光给钱还不行,还得写诗!当时他便觉得古人真会玩儿!
现如今他来了这异世这么多年了,皇上、太后什么的也都见到活的了!却不曾见过这些“卖颜色”的女子,怎么想都觉得可惜!
现如今他还小,先不说自己去哪儿都得报备,就说来了这些地方人家也定是不会放他进去的。
再者,他不过是个养在深宅大院儿里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哪里懂什么春楼不春楼的?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些。要是他突然开口跟王爷说他想逛春楼,王爷定会以为他是中邪了!
今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怎么说也得进去好好见识见识才是!
现如今他若进去逛,还算是年幼不知事儿。,老爷要怪罪下来还可推给王爷。待日后大了,估计不管什么借口被老爷晓得了都得是一顿好打!
如今他还小,老爷就是罚起来也舍不得罚太重,等日后保不准儿打完便直接将他扔进祠堂里跪着了。
毕竟他不过是单纯想进去瞅瞅罢了,又不是真想做点儿什么。
于是,他拉着忠顺王爷道:“咱们进去瞅一眼就出来,可好?咱们不吃她的酒、不听她的曲子,咱们瞅瞅就出来!”
“不成!”王爷想也不想的拒绝道,“我若带你去了,恐怕你爹爹今后都不准我上你家的门儿了!”
“哪儿能啊!”林琅玉道,“我爹他对您可是敬重无比,哪儿会不让您进门儿?咱们就进去看看又不干嘛!再说任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是还有您护着我嘛!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哎呦!我的爷!您就听王爷一句劝吧!”槐枝苦着一张脸道。
见此,王爷是愈发后悔给他看了那□□!他忙将林琅玉朝着怀里一搂,道:“乖!这里要真是什么好地方我能不让你去?哪怕是硬塞我也得将你塞进去呀!我会这般拦着,还不是因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就地儿吧!”
林琅玉也不知是不是今儿挨了顿打,这个倔一下子就上来了偏不依!只见他从王爷怀里挣出来道:“我是晓得分寸的。你今儿若真不肯陪我进去就罢了,来日我自个儿偷偷去就是了!别搂着我,怪热的!”说罢,他便自顾自的转身走了。
私自将王爷扔下,自己转身就走,这要是随便换个人来都得被治罪:轻则降职、重则下狱。
这毕竟是个皇权至上的世界,帝王家的狗都是比人贵的!加之忠顺王爷又备受太上皇、太后和皇上的宠爱,并且这性格也乖张,因而众人在他面前都是大气儿不敢出一口,生怕什么规矩错了惹得他不快,那时自己就真的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敢在王爷面前这般任性妄为的,也就林琅玉了。太后都说:“跟我和你父皇说话,说不了几句你就不耐烦了!如何跟林家那哥儿说话就温温和和的没见你半点儿不耐烦?”
皇上打趣他说:“体贴些好!只少以后娶了王妃,知道疼人!”
一人一嘴说得小王爷哑口无言。若要问他为何就对林家的少爷这般好,他还真答不上来!
如何待他这般好?想待他好便待他好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玉娃娃,就林琅玉脖子上挂着玉的赤金螭嵌宝掐丝项圈儿还是自己送的呢!自己不疼他疼谁去?
见林琅玉走了,王爷连忙两三步追了上去,再次将人揽在怀中,他叹了口气道:“我如何就摊上了你这么个小冤家?罢了罢了!你所真想去,我陪你去就是了。”
闻言,林琅玉回过头,兴奋的问道:“当真?!”
“当真。只是一点,待会进去后要老老实实的呆在我怀里,不准碰里头的任何东西!咱们瞅瞅就出来。”王爷道。
见此,槐枝腿都软了!他欲哭无泪道:“王爷,您如何还纵着他呢?求您二位可怜可怜小的吧!老爷要是知道了,小的可就没活路了!”
见此,王爷道:“你且放心,你们老爷问起来有我呢!今儿是咱们陪他进去瞅瞅,总比改明儿他偷偷来的好。”说着,他又对林琅玉道:“你可记着就这么一次!改明儿你要是偷偷来了,不等你父亲罚你,我先将你带上京去,让刑部的赵郎官儿给你一顿鞭子吃!”
闻言,林琅玉连连点头,道:“你放心,这辈子也就这么一遭了!”
接着他又笑道:“我就知道王爷待我最好了!”
闻言,小王爷道:“都说了多少次了,私下里唤我贤枢便好。咱俩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这一口一个王爷的,也太过生分了些!”
“还说呢!上月周太守儿子生日,你在京中带着没回来。谁知我吃了几杯酒便忘了规矩,在我爹跟前儿叫了你的名儿。第二日,我爹将我逮去书房训了大半日。”
接着,林琅玉学着林如海的做派说道,“说什么‘王爷带你亲厚是你的福气,但你别越性儿忘了规矩!这人活一辈子,规矩可丢不得。别仗着王爷平日里纵着你,你便无法无天了!明儿我要再晓得你在王爷面前没规矩,我便要狠狠的罚你!’”
见林琅玉学得惟妙惟肖的,贤枢不禁发笑。
“你还笑!晓得我被训了你就这般高兴?”
“好了,不笑了。”贤枢搂着林琅玉的肩道,“你若觉得单唤我的名儿不够尊重,便叫声哥哥吧。”
“这我可当不起!”林琅玉忙道,“您是王爷,我是臣子。我哪儿敢同您称兄道弟的?”
“在我面前你有什么是不能的?不敢的?乖!叫声枢哥哥来听听。你若叫了,哥哥便带你逛青楼去!”
林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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