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和煦、篁竹幽幽、雀莺偶啼,林琅玉并坐在廊下,廊前的海棠被风吹落了一地。
林琅玉见那花,不由得想到了黛玉葬花的典故,心里又开始想妹妹了。
见琅玉突然闷闷的,贤枢关切道:“怎么了?突然就闷着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林琅玉叹了口气道:“我同你讲过,我妹妹去京中外祖家了。她自幼就没离过我,这你是知道的。如今她一人在京中,我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闻言,贤枢一哂,笑道:“我道是何事?原来是想妹妹了!”
说着,他十分自然的揽过林琅玉的肩,将其王怀里搂,接着道:“你且放宽心!你妹妹去京中是去走亲戚做客的,又不是去当丫鬟服侍人的,你爹如今圣眷正浓,谁还敢为难她不曾?再说,那时你亲外祖家,那家的老太太是你亲娘的亲娘!旁人且先不说,她还能让你妹妹被人欺负了去?”
“这话说得有理。”林琅玉点了点头,接着又道,“只是我外祖母肯定是疼我妹妹的,只是我那舅母就难说了,我娘在闺中时便与她不睦……”
“那她也犯不着同一个孩子计较!顶多……照顾的不那么周全就是了,有你外祖母看着,谁管她照顾得周不周全!”贤枢宽慰道,“我的小祖宗!这且还只是个妹妹,万一日后你娘再给你添个弟弟,还不知你要操心成什么样!”
林琅玉笑道:“弟弟哪有妹妹好?”
贤枢笑笑没再接话,他只当林琅玉是觉得弟弟日后会同自己瓜分家财,所以不喜弟弟,这毕竟也是人知常情。只是贤枢不知道,林琅玉只是觉得弟弟淘气、麻烦,没有妹妹听话懂事,故而不喜欢弟弟。
贤枢伸手抚了抚林琅玉乌云般的鬓角,说道:“好了!前病的那样险,太医都说你心事太重。我那时还想这么小小的人儿、这么小小的年纪,哪来的什么心事儿?瞧你现在!这病刚好没多久,就开始给自己找事儿想了!”
说着他捧起林琅玉的脸,道:“咱们看戏去如何?据说城北杏园有个叫琪官儿的乾旦,扮相可标志了,嗓子也好,咱们去瞅瞅?”
琪官儿?似乎槐枝也同他提过。不只如此,他总觉得这人名儿耳熟,此人应该在原著里还是占了些笔墨的。
“好!”林琅玉笑道,接着他又问道,“说来他们戏子的名字如何总是这个官儿、那个官儿的?”
“嗐!主要是好称呼呗!戏子罢了,谁还在乎他本名儿叫什么?”
贤枢拉着林琅玉起身,二人顺着回廊往院儿外走,贤枢道:“不过这个琪官儿的俗名儿我恰巧还就知道!”
“哦?叫什么?”林琅玉随口问了句。
“蒋玉菡。”
“…………蒋玉菡?”
“蒋玉菡。”
怪道是耳熟了!这不就是和贾宝玉有点儿基里基气的,最后成了贾宝玉挨他爹那顿板子的的导火线的蒋玉菡吗?!
他记得蒋玉菡貌似的确是哪个王府里的戏子来着?所以是忠顺王府吗?
林琅玉里顿时涌起一股随手捡了个瓶盖儿,却发现上头写了“再来一瓶”的兴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个啥劲儿,估计是为贾宝玉多年后要挨的那顿打而幸灾乐祸吧!
教案林琅玉兴奋的神色,贤枢有些不悦:“怎么?你还认识他?”
“略有耳闻。”林琅玉答道。
“我如何不知道?”说着贤枢握着林琅玉的手,不禁多用了几分力。
这人生下来便是他看着长大的,那脖子上挂玉的那个赤金螭项圈儿还是自己送的,他连这人何时会爬、会走,何时能吃饭说话,他都一清二楚!
可现如今,他的小玉儿大了!新认识了什么人,都不告诉自己了……
这般想着,贤枢心里不由得反感起那蒋玉菡来,他开始装模作样的教训林琅玉道:“是何人在面前提过他?又或是我不在扬州时,你们学堂里有什么混账人物领着你见过他?”
“我……”
不待林琅玉答话,他自顾自的说道:“你如今还小,不知这世道凶险,可知那戏子没一个是好缠的!一群下九流的种子居心叵测的接近你,就是为了将你往坏处带!”
“不……”
说着,贤枢有说道:“如今你也大了,是该将你接到京中教养了,免得在这儿让那些人给带累坏了你!我这一不留神,他们就引着你去见那些下九流之人,将来还不知道会带你去什么腌臜之地呢!”
贤枢似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了脚步,接着转身看向林琅玉道:“上回你嚷着要去窑子,可是那些人挑唆的?!最后害你病了那么一场……不成!是哪个混账王八羔子?!你且说来,本王今非扒他一层皮下来不可!”
“你且给我一个开口的机会可好?”林琅玉无奈的看着面前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的贤枢。
要说这小王爷平日里一副年少老成的样子,可每每一牵扯到自己的事儿他沉不下来了!
这不,自己一句话没说,这人便脑补出了一大堆这有的没的,还不给自己分辨的机会,偏偏这人又是为了他好,这令林琅玉有些哭笑不得。
“你快说!”贤枢气极了,这天下谁还不知盐科林大人家的公子是他的人?哪个不要命的敢背着他勾搭他的小玉儿!
琳琅玉只觉的好笑,见小王爷是真动了气,又不好直接笑出来,他想了想,只得撒个谎现将蒋玉菡这事儿推脱过去。
于是他道:“那日让你带我去秦楼时槐枝不是提了句城北杏园子里有个琪官儿吗?”
“那你又是如何晓得他俗名儿的?”
林琅玉想了想,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来……这事儿也怪!我病时,其实一直在做梦。”
贤枢立马想到了林琅玉在病中说得那些胡话,于是忙问道:“做梦?做了什么梦?”
“梦里就同现世别无二致。”林琅玉转过身看着园子里在风中簌簌的残花,接着说道,“所以我才一直没有醒。直到有一日我去听戏,那戏正巧是这个琪官儿唱的,他唱了一出南柯梦后,我给了他赏钱,他笑着不收。”
“不收?”贤枢从林琅玉身后搂住他的腰,将他整个而抱在怀里。
现如今他都在对林琅玉的那场病心有余悸,太医都说救不会来了!看见林家都将棺椁备下之时,他当时就想着他要和他的小玉儿一块儿睡进去,就是死这人也是他的!索性他的小玉儿命大福大,又神仙庇佑,方才渡过了那一劫。
微风徐徐,却吹得贤枢心口发凉,他不由得将林琅玉搂得更紧了些。这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经此一劫后,他的小玉儿定能平安顺遂一辈子。
林琅玉任由他抱着,接着编道:“没错,他不收。接着我便问他为何不收,他却不答,只告诉我他俗名儿叫蒋玉菡。当时我就奇怪了,我又没问他,他跟我说他俗名儿作甚?还等不及我问出口,我便感觉有人拽着我的领子将我往上托,我只觉的头晕目眩,接着便醒过来了。”
“说是醒过来,这意识却也是模模糊糊的,时有时无,浑身还疼得很!这么模糊了半个月,那梦也忘得差不多了,你方才提了一句蒋玉菡我才想起来,原来是梦见过他!想来这也算是有缘。”林琅玉不由得在心中为自己张口说瞎话的能力点了个赞。
听到这儿,贤枢的气便消了一大半,只是在心里莫名的泛酸:“你见都不曾见过他,你便梦见了他?那我呢?你可梦见过我?”
贤枢此言一出,林琅玉赶紧拍马道:“那时自然!我就是梦见您带我去看的戏!”
“当真?你就哄我罢!”
“这种事儿我哄你作甚?本来就是有就有,没有就没有的事儿!”
贤枢一听,气也消完了、心里不仅不泛酸了,反而还觉得甜滋滋的。
这时,林琅玉转过身,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打趣道:“话说王爷您怎么老爱在我身上较劲儿?您方才那样子,不知道的不说是您因有人带坏了您的朋友而生气,到像是有谁将您的媳妇勾搭去了似的!”
此言一出,贤枢心跳骤然加快,耳根肉眼可见的由粉红、变得通红,最后变成胀红,一直蔓延到脖子根。
他忙松开搂住林琅玉腰的手,奈何林琅玉还将他搂的死死的,他有不能将自己这心尖尖上的人儿甩开,只得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面前的人。
“说什么呢?这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害臊……”贤枢嘟囔道。
林琅玉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想来这小王爷也该知人事儿了!想来昼寝入梦时,那梦中必然会多一抹春色,也是他年纪还不大、脸皮薄,所以经不得自己言语撩拨。
思及此处,林琅玉存心想要逗逗小王爷,于是接着说道:“呀!王爷脸红了,可是想要媳妇儿了?”
“胡、胡说什么呢!你别箍着我,咱、咱们不是要看戏去吗?”
“不急!”林琅玉将贤枢的腰搂得更紧了,“怎么?王爷送□□与我、带我去秦楼时都不曾羞过,这会子脸皮薄起来了?想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已在梦里同她成了夫妻……”
不待林琅玉把话说完,贤枢忙从林琅玉怀里挣脱出来,接着逃似的往外走:“我去让小连子备车轿!”
林琅玉站在原地,看着贤枢仓皇而逃的背影不觉好笑!
想这古人也真是有趣!断袖、分桃之事都不介意,却怕谈论春梦。每至夜间,那烟花巷里莺莺燕燕的笑声能笑得人骨酥,这一出来青天白日下,又要开始讲什么世俗伦理、非礼勿言之类的话!
微风轻抚过贤枢的鬓角,说来也怪!方才还觉着这风吹得心口冷,如今怎么又感觉这风吹得燥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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