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季修如约带季春生上山打猎。
他这具身体,没外出打工的时候, 就是村里唯一的猎户, 手上还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弓箭和土枪, 连大黄也是他特意养来用作猎犬训练的。
不过比较倒霉的是, 大黄刚刚成长到能上山的时候,闭塞的村落和外界发生了交流。
镇上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来村里,科普保护动物的重要性, 不让季修再上山打猎。
季修没有法子, 放下了土枪, 出门去打工。
而大黄也就很倒霉的一次山里都没去过。
这次季修带着季春生去打猎, 还是要遵纪守法的, 他不打什么保护动物,只抓几只兔子野鸡给家里加加餐, 再给大黄狗补补身体。
作为一条狗,大黄真的太瘦了,两排肋骨能清晰地突出来。
汪秋月也心疼大黄, 但是人吃的东西都少, 实在养不起大黄, 只能委屈它。
现在季修拿上土枪出门,神采依稀回到当年, 她美目中闪过怀念和爱意,也是十分期待。
送季修出门后,汪秋月做好了简单的饭菜, 在院子里收拾季修带回来的东西。
因为着急赶回来,季修没时间收拾什么好东西,只拿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加起来只有一个背包,也因此,这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她搜到一个小盒子,打开看,里面是一对珍珠耳环。
圆润的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汪秋月眼里露出一丝错愕,随机不受控制地甜蜜笑开。
这是季修承诺给她的礼物,没想到,他回来了,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心里那股火山喷涌般一直焚烧着她残存理智的戾气,在这股春风化雨般的情绪下,缓缓柔化了几分。
与此同时,整个季家村头上的阴霾仿佛都消散了不少。
……
三个小时后,邬乐童等人起床下楼。
一起床,他们就感觉到了这个世界仿佛有了不小的变化,好似雨过天晴后的天地,在眼睛可见的范围变得干净清新,清亮许多,更加可爱。
不像昨天,虽然表面看起来,季家村是个风景优美的小村落,但是总让人感觉到压抑。
邬乐童十分摸不着头脑。
这个世界太古怪,完全超脱了他以前的经验,总会发生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有时候突然变好,有时候突然变差,和他的探索进度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找不到一点点信息。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这样,但是毫无疑问,这个世界有古怪。
按说这个世界的等级来说,只是一个D级世界,不该这样的,难道任务世界要自动晋级吗?
邬乐童在心里烦恼担心,但是不管怎么样,任务还是要照样做的。
他转着圈找季修,没找到,想起昨天季修说过今天要上山打猎,愣了一下,扼腕不已。
早知道该早点起床。
他本来打算哄骗那个女人找季春生的麻烦,试探一下昨天猜出来的杀机到底对不对,没想到当事人直接出门不在家。
想当面试探,还要等晚上他们回来才能行。
也罢,让那个女人多活几个小时,还是按照原计划,先去神女峰找线索,争取将最后一个杀机找到再说。
邬乐童带着同伴们吃完饭,匆匆出门要去神女峰。
路过院子,汪秋月站在屋檐下晾晒东西,那副微微仰起脖子,踮着脚尖,努力地去够屋檐下竹竿的努力样子,仿佛一朵清幽美丽的白色栀子花,让人忍不住怜爱关切。
起码其他玩家都心生怜爱。
只有邬乐童和陆芷珍,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昨天检查完中年男人的尸体后,一行人回去,陆芷珍找到机会,拉上黄雯丽,单独和邬乐童详细地说了浴室的事情经过。
得知陆芷珍和黄雯丽胆大到去浴室,邬乐童愤怒不已,差点张口骂人。
但是这是自己喜欢的女神,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只能哭着把她原谅。
邬乐童给她分析,应该是她触碰了杀机,才会遭遇鬼魂的追杀。
昨天她和黄雯丽都在浴室,鬼魂只盯着她,对黄雯丽不感兴趣,说明杀机在她身上。
陆芷珍那时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哪里触碰到了杀机,稀里糊涂。
邬乐童问她,有没有感觉到后背发凉的时刻。
她忽然想起来,在院子里的时候,和老板以及老板娘近距离相处,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但是后来她在浴室里撞鬼,老板出现,那只鬼不知道为什么又消失了。
她和邬乐童说了,邬乐童脸色一凝,让她以后小心点,尽量避开汪秋月。
因为背后发凉,通常意味着有鬼魂正在窥探你的性命。
目前看来,季修出现,误打误撞救了她,应该对她没有恶意,那只鬼很有可能是汪秋月。
陆芷珍听了,对汪秋月的警惕心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
当然,最怕的是像程序员中邪般唠叨的那样,汪秋月是鬼魂,老板也是,老板的儿子也是,他们一家三口都是……
那他们就太被动了。
只能期待老板和老板的儿子都是人,只有老板娘一个人有问题吧。
就是黄雯丽不知道是性格单纯,还是第六感作怪,对他们的提醒不当一回事,嘟囔着老板和老板娘都很好,不可能是鬼魂。
陆芷珍对她没有办法,只能尽量护着她。
说到底,黄雯丽曾经在鬼魂手下,接连救过她两次,对她有救命之恩。
眼下出门,汪秋月站在屋檐下晾晒东西,看着柔弱无害,可是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变成鬼,凶性大发要杀人呢?
陆芷珍默默地攥紧了黄雯丽的手,抓着她,不让她上前和汪秋月说话。
黄雯丽悻悻然地道:“陆姐姐,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冲动的。老话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不太信你们的推论,我也没必要特意去和你们作对,用性命试法啊。”
陆芷珍瞥她一眼:“还是抓着你比较好。”
“那好吧。”黄雯丽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时候汪秋月也发现了他们的出现,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来笑着和他们说话:“又出门啊?”
邬乐童努力地镇定说笑:“是啊,老板娘,我们起晚了,现在才出门,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那倒好,我中午不用做了,季修和春生都去山里了,剩我一个人,随便对付一下就好。”
汪秋月心情很好,笑得眉眼弯弯,说起丈夫和儿子,眼睛里都是幸福。
这下不说黄雯丽,连陆芷珍都有点迷惑了。
这样的老板娘,真的会是一个鬼吗?
邬乐童注意到她的目光,心里一紧,和汪秋月随便说了两三句,带着大家匆匆离开季家。
走出一百米之后,他才看向陆芷珍,疾言厉色地警告她,千万不要被鬼魂迷惑。
在任务世界的初期,只有玩家们触碰杀机,鬼魂才能杀人,不乏有鬼魂亲身上阵骗人,引导玩家们主动去触碰杀机,所以,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汪秋月的身影,心里有些警惕。
这份迷惑人的能力,倒是厉害。
事不宜迟,还是要早点找到生路,才是正道。
邬乐童弹压下众人的胡思乱想,带人赶去神女峰,再次开始寻找契机和线索。
有他的命令,大家都埋头分开了寻找。
唯有红裙女人,对自己的处境和未来一无所知,自矜老玩家的身份,不肯做事。
邬乐童看了两眼,想到她马上要死,也懒得训斥她。
这一眼却意外地激发了红裙女人的心思,她心思一动,飞快地忘了昨天的事情,对着邬乐童满脸讨好献媚,不死心地想要再自荐枕席一次,和邬乐童成为队友,抱上这根一看就很可靠的大腿。
邬乐童心里厌烦,一度想翻脸骂人,却又觉得自己应该有点人道主义精神,于是皱着眉,不说话,给她死前最后的体面。
女人误以为自己讨好见效,喜上眉梢,愈发殷勤,甚至开始畅想抱上大腿之后的好日子。
忽然,陆芷珍朝着邬乐童走过去。
红裙女人一下警惕起来,几步走近,挡在邬乐童面前:“你干什么,大家都在好好地找线索,你别总想着能偷懒。”
什么鬼,到底谁在一直偷懒啊?
陆芷珍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皱着眉解释:“我找乐童有事。”
女人心里妒忌,她辛苦讨好了邬乐童两天,也没能和邬乐童关系更进一步,可是陆芷珍,什么都不做,一进游戏就能亲亲热热地叫邬乐童的名字。
长得好看的脸,真是一张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她忍不住带着点酸酸的语气,阴阳怪气道:“乐童乐童,叫得可真亲热。”
“你……”陆芷珍在娱乐圈里见惯了勾心斗角,没想到进了恐怖游戏,竟然还要碰上这种事,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女人翻了个白眼,让开路:“去吧去吧,当谁不知道你的想法呢?”
她想要抱上邬乐童的大腿,以己度人,也觉得陆芷珍是这个想法,对她很有敌意。
只是邬乐童就在身后,她没那个胆子自作主张拦下陆芷珍,所以说两句酸话罢了。
可是这幅作态,实在太过婊气,让人看着就想打。
黄雯丽推开陆芷珍,两步冲了上去,一巴掌甩在女人面上。
女人的表情僵住了:“……”
黄雯丽年纪小,性格直来直往,最看不惯白莲花,扬起下巴:“叫你欺负陆姐姐。”
女人回过神,抬头看她,捂着脸,神色缓缓狰狞,突然张牙舞爪朝着黄雯丽冲过去:“我打死你个小□□!”
黄雯丽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女人不依不饶地冲上来,没有注意到脚下,结果不小心踩到一根短木棍,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轰”一声面朝下地摔在地上。
听见动静的玩家们错愕地看向她。
女人抬起头,满脸灰尘,鼻子下面流出两管鼻血,眼睛里愤怒的仿佛要冒出火来,样子狼狈又可笑。
黄雯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女人这下真的要疯了,恨不得当场杀了黄雯丽。
剩下陆芷珍在一旁若有所思,好像每次,黄雯丽的运气都很不错。
鬼魂要杀她,也多亏了黄雯丽几次的乌龙,误打误撞让她避开了死劫……
红裙女人和黄雯丽的争吵到达顶峰。
邬乐童看出不对劲,站起来怒斥道:“还想不想活着度过这个世界?你们在干什么,在这里玩笑打闹,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找线索!”
黄雯丽吐了吐舌头,连忙抓住陆芷珍躲开。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低头找线索,免得被邬乐童训斥。
“等等!”陆芷珍止住脚步,“我是真的找乐童有事。”
她压下心里对黄雯丽运气的猜想,越过地上的女人,重新站到邬乐童面前,指了指神女峰下的那处深潭。
“乐童,你看看下面。在神女峰上,我们可以一眼看见深潭,会不会线索并不在神女峰,而是在那里。”
这也是她刚才突如其来的想法,因为深潭实在太显眼,不管站在神女峰的哪一处,一抬头,都能看见深潭。
邬乐童听了这句话愣住,脑海里浮现昨日找汪秋月打听附近风景时的场景。
季修插嘴说,神女峰没有别的好处,只是站得高、看得远罢了,所以……
他猛地明白过来,或许神女峰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神女峰上能够看见什么!
“大家快过来!”
邬乐童想明白里面的玄机,迫不及待召集大家,让他们不要在神女峰上耽误时间,注意神女峰的视野范围内能看到的其他场景。
听了他的解释,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在这上面找不到东西。
连忙散开来,争相去看远处的东西。
别说,一改变寻找的方向,立刻就能找到许多线索。
季家村是个十分闭塞的村子,和外界并没有多少交流,在这个村子里,女人的地位极为底下,他们只是随便往外看了两三眼,就看到三户家庭正在发生家暴事件。
挨打的都是女人,不敢反抗,只缩在院子里或者屋里默默承受。
新人们心里发寒,怒上心头:“怎么能这样,这个村子也太可怕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帮忙劝架的,会把人打死的啊。不行!我们要去阻止这种事!”
邬乐童有些犹豫,因为他更加在意神女峰下面的那个深潭,还有和深潭勾连起来的那条贯穿全村的大河,总感觉这里会发生什么重要的剧情。
经过他这两天的观察,他发现深潭和河流是季家村十分重要的一个存在。
河流的水全部汇聚到深潭里,上流洗衣做饭,下流挑水浇地,每天人来人往,全村老小都靠它为生。
而神女峰上往外看,最明显的也是这一处深潭。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像是游戏给的提示。
可是,大家都想去阻止家暴……
他虽然是老玩家,经历的世界多,却也不好总是依靠资历镇压,不然久了会被他们暗中怨恨。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家暴事件里,也有这个世界的杀机。
这些谁都说不清,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邬乐童思前想后,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新人们本来是义愤填膺,一时意气,才会说出那些话。
话出说口后,他们发觉自己太冲动了,还想收回那些话。
却没想到邬乐童会点头。
见他点头,新人们一个个激动起来,感觉自己说不定找到了和线索有关的东西,不然邬乐童这种任务为先的人,不可能答应。
他们兴冲冲从神女峰下来,往那几户家暴的家庭里走。
躺在地上的女人没人关注,见状脸色狰狞,默默地爬起来,缀在队伍后面,怨恨地看着邬乐童和陆芷珍的背影。
可是新人们这满腔激情的援救活动,却在一开始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老公!”
刚才被打得奄奄一息、缩在角落里的妇女,眼看玩家们冲进院子,制住了家里的男人,还将人捆了起来,情绪激动,一下子跳了起来,冲过来揪着玩家们就要打。
“你们是哪里来的,到我家干什么,你们还抓我老公,要死啊,来人呐,有人强闯民宅了啊!”
妇女嚷嚷得大声。
玩家们毫无防备,被她用指甲抓得满脸血痕,一边抵抗一边解释:“我们是来救你的。”
“救?什么救?”妇女愣了一下,想起前几年有个叫妇联的地方,派人来村子里宣传抵抗家暴,还要将村里的男人都抓起教育,顿时明白过来,愤怒不已,“救什么救?你们这些坏心肠的东西,破坏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我们关上门闹着玩而已,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玩家们目瞪口呆,对妇女的想法深感不可思议:“你疯了,明明是你老公打你,我们来救你。”
“胡说八道!滚滚滚,赶紧滚!要你们救什么?夫妻情趣不知道啊!”妇女抓起院子里的大扫把,顶着满脸淤青和血痕,拦在家里男人面前,将玩家们赶出了院子,嘭一声关上院子门。
玩家们对视一眼,茫然极了。
而这个时候,邬乐童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他们又依次去了另外几户遭遇家暴的家庭,男方毫无愧疚,女方护着丈夫,赶跑玩家,觉得挨打是理所当然。
黄雯丽实在受不了,遇见有个脾气好的妇人,便问她难道不痛吗?
妇人一笑:“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呢,日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床头打架床尾和,咱村里有几个不打老婆的男人……”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眼里流露出一丝妒忌:“忘了倒是真有一户,汪秋月的运气可真好啊。”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