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程序员, 出现的第一场合当然是公司。
季修看看自己身上凭空换上的格子衬衣，再看看电脑屏幕上的代码, 轻轻地啧了一声。
这是游戏在恶意针对他？
知道他对付鬼魂轻而易举, 破坏游戏平衡, 就用其他的难题来为难他？
不得不说, 还真被游戏找到了他的痛处。
对于计算机，他略有了解，却并不精通, 如果这个世界里他真的是码农, 真的很有可能失败。
不过季修觉得游戏应该不至于发布如此缺德的背景设定, 玩家们多是普通人, 哪有那么多的程序员？
真要这样, 不如直接让他们去和鬼魂干一场。
季修在桌面上找了找相关资料，打算看看自己的身份设定再说。
这时候, 一个穿着包臀裙的职业女性从另一边走来，敲了敲包括季修在内总共六人的桌子。
“你们几个，进来办公室一趟, 经理找你们。”
季修自然地回应：“这就来。”
他放下刚刚看完的资料, 推开椅子站起来, 作势跟着对方进办公室。走动前，顺带扫了一眼另外五个应声站起来的职工。
这些被叫进办公室的职工, 应该都是玩家。
出乎意料的是，五个人都是女性。
除去陆芷珍和黄雯丽这两个熟人，另外还有三位女性。
其中两个年轻女子, 一个长发，一个短发，看起来年级相仿，在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交头接耳，关系亲近，容貌还有几分相似。
看起来，像是一对双胞胎。
另有一个穿着百褶裙、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女生，长相美丽，眼神骄傲，举手投足带着骄纵和任性的意味，大概是个散人玩家。
五朵金花，季修成了唯一的绿叶。
“老板。”陆芷珍和黄雯丽叫了一声，走近季修，想要商量下这个世界的任务。
双胞胎里的短发女子听见，眼神古怪地看过来，目光在三人身上打转，过了一会儿，眼角带出几分鄙视。
长发女子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妹妹，收敛点。”
短发妹妹这才控制了一下表情，没有再继续盯着季修等人看。
在她看来，季修一个大男人，带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出任务，摆明了是个脚踩两只船，三心二意的渣男。而陆芷珍和黄雯丽年纪小，长得好看，还表现得对他那么依赖，则是为了通关而出卖身体，小小年纪走上歧途的蠢货。
她们俩姐妹长相不错，一路走来，也有不少人提出过，只要她们姐妹愿意共侍一人，就带他们躺赢过游戏。
可是拼着一口气，她们愣是没有答应任何一人。
现在见了出卖身体的人，自然看不起。
不过季修三人是熟人，这次任务世界有点不好弄啊。
短发女子想了想，看向另一边的百褶裙女生，估摸着她应该是散人，开口示好：“要不要结盟？”
百褶裙女生的表情骄傲，闻言瞥了她一眼，施舍般答应下来：“看你诚心的份上，我就暂时加入吧。”
什么？短发女子愣住，忍了忍，到底没说什么。
三人就此联盟。
这和上一场游戏不一样，上一场游戏总共九个人，季修这边就占了五个人，另外的散人加起来才四人，队长的权利自然地落到了季修身上。
可是这一场游戏，两边都是三个人，而且其中还有短发女子这样的人，注定无法统一意见。
季修和陆芷珍、黄雯丽交换完彼此的身份信息，扫了一眼对面，看另外三人自然结成了盟约，感觉收服这支队伍有些麻烦，索性放弃，带着陆芷珍和黄雯丽转身去办公室。
身后三位女玩家商量好事情，面色不渝，也跟了上去。
六人前后脚到达办公室，敲门进入。
季修走在最前面，踏进办公室时，脚步迈到一半，在空中微微停滞了一下，才如常地走进去。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事实上，连季修自己都不确定他是不是感觉错了，因为走进办公室后，他似乎梦回当年的季家村外，又感知到了那股阻挠他回村的同款奇异力量。
这是……游戏意识吗？
……
公司经理是个模样普通平凡的男人，一拍桌子，也不等季修等人开口，苦大仇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你们身为公司员工应该也知道，公司研究的鬼魂捕捉器APP马上就要推出市场了，但是业内人士质疑我们的实力，还以此为证据阻挠APP上架市场，试图打击公司发展，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作为参与APP研发的工作人员，你们最了解这款APP的功能，现在我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带上APP，每个人抓三只恶鬼回来，用事实证明我们的APP是真实且有效的！记住，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的人统统给老子卷铺盖滚蛋！”
经理义愤填膺地说完，又是一拍桌子，愤慨地挥手道：“去吧，我只给你们十天时间。”
众人满头雾水，又不好直白地在NPC面前问出来，不禁对视了一眼。
季修回过神，倒是从经理的话里提取到了一些信息，点点头，表情严谨，一副三好员工的表情表态：“经理放心，作为公司员工，我一定会在所不惜，拼尽全力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失败的话不用经理你说，我自己主动走！”
经理此刻已经偃旗息鼓，拿着茶壶要倒水喝了，一听季修的话，眼睛一亮：“好，不愧是公司的优秀员工标兵，这份素质就是比其他人强。”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季修感觉衣服的口袋里一沉，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
季修挑眉，有些诧异地伸手进去，握在手心翻开一看，发现是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员工通行证”五个字。
这是……什么东西？
季修本来是想着随便试一试而已，因为这个世界里，游戏发布的任务，和NPC发布的任务竟然一样，说明这个世界大约和上个世界一样，有完整的世界观，是一个正常的平行时空。
既然如此，经理这种职位的NPC，说不定会在一段范围内有独属于自己的权利。
季修做过老板，当然知道普通的老板都喜欢什么样的员工。
上进、拼搏、有能力，最好还会说好话、会来事儿。
他想要从经理口中得到信息，首先要获得他的好感，因此季修按照心里的想法，随意地表演了一番，没想到真的有意外之喜。
——经理对他大加赞赏，导致他身上出现了原本没有的东西。
这样看起来，原住民NPC的意志，似乎能够潜移默化地改变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设定和条件？
可是，这个员工通行证，在游戏里有什么用处呢？
再次恭维了经理一番，从经理办公室出来，秘书小姐领着他们去研发部，下载“鬼魂捕捉器”的源文件。
路上，季修随意地扫了一眼路过的人，发现有些员工的脖子上挂着员工通行证，有些没有。
这些没有员工通行证的人，在公司里的地位看起来都不算高，负责的也都是端茶倒水的事情，表情拘谨，不敢偷懒。
而拥有员工通行证的人，手上拿着的却是文件和笔记本，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和身边的人交谈，神色自信，谈笑风生。
季修想到了两个词。
正式工，和实习生。
在经理的描述里，他们六个都是参与了“鬼魂捕捉器”这款app研发的员工，显然他们作为实习生进入公司已经有一段时间，正处于试用期，并不是刚来公司的实习生。
而季修，作为唯一获得经理夸赞的人，能力出色，很受经理重视，所以试用期比其他的人短一截，第一个转成正式员工也就很正常。
也因此，他的口袋里才会出现员工通行证。
这样想想，通行证应该是个在任务里很有用处的道具，不然没道理还要完成隐藏剧情才能得到。
季修握住了手上的通行证，暗自思考怎么使用。
很快到了研发部，听说秘书的来意，有人带着他们几个去下载源文件到手机上，态度随意，透露着轻慢。
“就这里，公司的主机电脑，所有的产品都在里面，自己下吧，只准下一个，其他的不准动。”
双胞胎姐妹花连忙抢占了第一个位置，下起了APP。
陆芷珍和黄雯丽被挤开，表情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彼此后退两步，离她们远一点。
这时候，百褶裙女生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插队到了双胞胎姐妹身边。
陆芷珍和黄雯丽一愣，随即默契地翻了个白眼。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里是五个女人呢？
各种眉眼和细节里的小官司，可一点都不会比工作时的勾心斗角少。
季修心里惊叹了一下，没想和他们争，排在最后，想了想，试探地将通行证挂到了脖子上。
在旁边说话闲聊，视他不存在的几个正式员工余光扫见，像是变脸般，立刻露出了和气的态度：“哎，你是这一批里第一个转正的啊。”
季修微笑，做足了一个新员工的友好谦虚：“前辈们好。”
“不用叫前辈，咱们公司风气自由，没那么多的礼节。对了，你是正式工，那你不用在这里和她们挤啊，随便找台电脑，输入工号下载就行了，这是公司给我们的福利，只要是正式员工，公司的所有产品都可以免费体验。”
季修摩挲了通行证一下，露出笑意：“原来是这样啊。”
等前面五人下载好了，季修直接道：“走吧，回工作间。”
黄雯丽愣住：“老板你不下载吗？”
她们忙着排队，没有注意到季修和外人的交谈。
季修却不打算避讳这个问题，大家都是玩家，虽然分成了两个联盟，但是目标一致，不存在生死大仇，没必要隐瞒。
他点了点胸前的通行证，淡淡道：“我得到了一个道具，可以用其他的电脑下载软件，不用在这里耽误时间。”
咦？五朵金花的目光全部落到了季修胸前。
陆芷珍和黄雯丽更是眼睛一亮，立刻追问季修这是怎么来的。
季修将自己得到通行证的经过，以及对此的猜测说了一遍。
陆芷珍兴奋起来：“那岂不是代表我们也可以？”
季修想了想，不确定道：“你可以试试，但是不好说，因为第一面的印象已经定下了，而且你们都是女性。在职场的大环境下，女□□业遭到限制，转正也会更加困难些。”
陆芷珍是个艺人，对这番话的感受没那么深，听季修说完后兴致依旧，打算找个机会试试。
倒是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双胞胎姐妹，听见这句话后，当场愣了一愣。
长发姐姐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季修。
……
做完了先期准备，一行人回到最初的工作间。
季修发现那股奇异的意识好像没走，一直跟在自己，他在心里思考着原因，一边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过去，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下载APP。
APP的名字和功能五花八门，好几十个，有已经在市场上发行的，也有在测试期还没有发行的，林林总总，眼花缭乱。
季修点了全选，一边下载，一边对照着看过去。
“鬼魂搜索器”、“鬼魂探测器”、“全国阴气地图”、“捉鬼师APP”……
这个游戏世界的任务名称叫“鬼魂捕捉器”，一开始还觉得古怪，可是和这些对比看，“鬼魂捕捉器”这个名字倒是变得很中庸起来。
季修用食指撑着下颔，一目十行看完介绍，心里大致有了数。
事实上，他一进到这个游戏世界，直接就出现在公司里——没有先知剧情，没有时间打听情况，也没有功夫探索世界，对这个世界并不了解。
现在，倒是可以从这些APP的名字上窥到几分。
这个世界的设定，和以前的世界很不一样，应该是偏灵异的那种，甚至可能是全民灵异。
只有全民灵异，才能支撑一家靠研发鬼魂相关的手机软件的公司活下去。
不过更加具体的情况，还要走出公司看看，才能下结论。
季修招手叫陆芷珍和黄雯丽，让她们带手机过来下载其他的软件。
“不行哦！”秘书小姐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恰好经过，按住手机，冲着季修露出微笑，“只有你是正式员工，享受公司的福利待遇，其他人都不能。”
季修了然，好吧，看样子这些APP对这次任务很有用，所以游戏做出了限制，不让他们太轻松。
这个世界，好歹是个A级世界啊。
要是随便就通关了，太对不起其他经历A级世界的玩家。
见季修放弃，秘书小姐露出满意的表情，继续道：“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去做任务了，这几天自由活动，不需要来公司打卡，只要在第十天来交任务就行。”
那还等什么？季修早就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个新奇的世界了，招呼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陆芷珍和黄雯丽连忙跟上。
至于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却停在了原地，等到季修等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之后，才开始行动起来。
秘书小姐笑而不语，站在原地目送几人离去。
……
季修出了公司，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目光扫过面前陌生又新奇的一切，眯了眯眼。
这个世界，果然有古怪。
大街上，除了正常行走的普通人之外，还有一些身影飘忽、散发着阴气的鬼魂夹杂其中。
人们神色淡然，习以为常，仿佛人和鬼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一条街道行走，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有的人和鬼同行，说说笑笑。
有的人和鬼争论，态度平常。
甚至还有的人，牵着身边鬼魂的手，神态亲密，好似恋人。
——这是一个神奇的、人鬼共存的全新世界。
季修看着，心里微动。
这时候，他的身边空气发生波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出现在身侧。
这是汪秋月和季春生第一次主动出现。
以前每次，都是季修召唤，他们才会出来，这次却不需要季修言语，在见到这个奇异世界的时候，他们就迫不及待自然出现了。
季修一笑，握住他们的手。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出来，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却闪过一个想法。
相比其他的世界，汪秋月母子每次出现还需要遮遮掩掩，在这个世界，他们一家完全可以正常地上街，正常地相处，不需要避讳任何人。
要是能在这个世界多待几天，带着他们到处玩一玩也挺好。
季春生眼睛盯着大街上，眼里露出跃跃欲试的激动，恨不得像只放飞的小狗，立刻冲入人群中，体验这个奇异的新世界。
就在这时候，后面走出来的百褶裙女生却发出一声惊叫，打断了季家三口和谐气氛。
刚才在公司里，她和双胞胎姐妹花多停留了一下，试图像季修那样找到额外的线索和信息，或者是有用的道具，追上季修的进度，因此出来得晚了一点。
她没有季修那份观察环境的能力，走出公司，见到马路上的鬼，当即就吓软了双腿，恐惧地尖叫。
鬼啊！！！
百褶裙女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进了游戏后吃不了苦，找了一个男人依靠，一直没有成长，也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鬼魂。
她瞪大眼，瑟瑟发抖地瞪着路面的鬼魂，整个人全身发抖，差点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要多害怕有多害怕。
双胞胎姐妹花比她差不多的情况，也很害怕，额头上是大颗大颗的冷汗。
不过她们久经风雨，是自己辛苦冲上来的A级，比百褶裙女生要稳得住一点，就算害怕，也没有当场大叫出来，还能假装镇定，仔细寻找逃走的方法。
这一寻找，她们看出了马路上的古怪，倒是真的冷静下来。
这是……
应该没有危险吧。
经历过一番心路纠结后，她们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偷偷地观察大街上的情况。
只有百褶裙女生还在不断地尖叫，甚至吸引来了行人的注意。
季修冷冷斥道：“安静！”
百褶裙女生捂着耳朵，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黄雯丽露出一丝恼怒，叫叫叫，叫什么叫，别把老板和老板娘都惹火了！
她冲上去就是一脚，踢在百褶裙女生的后腰上，将人踹了个趔趄，总算止住了这股噪音。
季修将目光收回，眉宇微松。
见状，黄雯丽立刻高兴地回来邀功。
当然，碍于汪秋月在，她是不敢和季修直接邀功的，但是只要老板高兴了，老板娘就高兴，她大可以和汪秋月邀功。
她在心里想的很好，和老板相比，还是老板娘和小老板的这条大腿更好抱。
找老板帮忙还要注意分寸，免得太过亲近，引发老板娘的妒忌。
可是找老板娘和小老板，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当着老板的面，老板娘总是很温柔，特别好说话的。
而且他们母子是厉鬼，实力强大，就算是在厉鬼中，也是属于顶尖的那一拨鬼，能够吞噬同阶层的厉鬼。
能够抱上他们的大腿，以后的灵异类世界再也不用担心了。
不过，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是，当汪秋月和季春生出现的那一刻，大街上的鬼魂仿佛都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往季修这边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无数人的手机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周围有野生厉鬼出没，请立刻寻找防护所躲避！”
“警告！警告！周围有野生厉鬼出没，请立刻寻找防护所躲避！”
“警告！警告！周围有野生厉鬼出没，请立刻寻找防护所躲避！”
姗姗来迟的警报声一连响了三遍，所有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稀里糊涂地对视一眼，然后像是回过神般，脸色大变，像一群没头的苍蝇疯狂到处逃跑。
鬼魂们混在其中，跟着一起疯狂逃跑，姿态比任何人都要慌张。
厉鬼啊，那可是一口一个小朋友的狠角色！
短短半分钟的时间，公司面前的马路上变得干干净净，一个身影都没有。
百褶裙女生还没来得及和黄雯丽算账，看着光秃秃的大街，一腔怒火停在胸口，有点搞不懂情况。
而双胞胎姐妹花，则注意到了行人消失前，曾经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们迟疑地转头，看向了季修的方向。
“……”
看清汪秋月和季春生，两人的脸色同时惨白，脑门上豆大的冷汗顷刻间滚滚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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