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任务进展的提示音,关于对目标进行称赞的那一栏,数字从0变为了1。
谦和一时间没注意到那声响,有些恍惚的向后退了两步。这在布鲁斯看来却是礼貌性的拉开距离。
布鲁斯放下了离开肩膀,悬在半空的手,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谦和刚刚的那句话上。
“也许我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近。”他没说主语,但谦和认为他是在指他自己。
对方显然把那当成了某种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玩笑话。就像聚会上与陌生人刚见面时那样,当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夸奖对方就对了。
这要“归功于”某个大男孩过度紧张的反应和拙劣直白的表达。
他终于回过神来。
谦和:小白,我想我搞砸了......
晨间的小插曲,说实话没什么特别让人在意的地方。按小白的话来说:“这或许就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吧。只有那么点小尴尬而已,真的,就那么点。像是昨天或是前天的过眼云烟,没人会特意去在意。至少任务完成了一点点不是吗。”
并且,如果往好的方面想,谦和至少知道了,任务就是任务要求本身,而并不会随着目标的主观认知而产生变化。这点挺重要的,它把任务的整体难度都降低了不少。
——
杜卡很守时,而谦和提前半小时就在说好的地点等着了。这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早晨反而是布鲁斯来打招呼的原因。
杜卡的脚步声很轻,当他踩着冰面来到近处。谦和和布鲁斯的训练也正式开始。
杜卡的训练会很严苛吗?还是说他会时不时科普些武器知识?这是谦和在很早之前便思考过的问题。小白则是会很配合的帮他在大脑中模拟些许可能性。他代入电影中的情节猜测着,还是让他觉得脱出现实。就在前夜,他决定不再耗费精力去幻想反倒惹得自身紧张......
直到此刻——
感受着肋下的疼痛,要不是对方使用的是刀背,谦和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划开肺部,鲜血飞溅后倒在地上抽搐的的模样。
眼看第二次劈砍毫无停顿的袭来,谦和勉强侧身躲过。
“我不擅长用刀。”他觉得嘴里发苦,却连吐口唾沫星子缓解的时间都没有。
准确来说,应该是杜卡没给他留多少喘息的余地。
“你的敌人可不会管你喜好!”他说的话亦如电影里的标准教诲。
连续不断的戳刺劈砍,弄得谦和头脑发晕,随之而来的疼痛不断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无法思考这究竟是杜卡给他这个新人下马威的一种方式,又或者布鲁斯最初接受的也是如此。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坚定了后者。
又一个躲避性质的翻滚过后,他吐出了不小心吃进嘴里的冰碴和些许沙土。是的,这一处的冰面并不干净,积攒着灰尘和半开化的雪水。周遭的冰窟洞口还挂着冰棱。
谦和并不是没有尝试直接抵挡,可他手中紧握的刀却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当金属敲击,带来的,唯有虎口的阵痛。
小白在此过程中安慰他只不过是他不熟练而已。可谦和却明白,这是绝对的,经验上的差距。
这场训练,或者说战斗,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公平可言。除了没那么容易死亡外,他无限趋近于实战。
谦和早该想到的,这就是杜卡展现给他的训练方式,直接却又有效到可怕。
一段时间后,杜卡架起刀恢复为最开始的架势,一个等待谦和进攻的,游刃有余的架势。
“你在躲避些什么?面对我。你的怯懦会在关键时刻要了你的命。”他的视线锐利,说的字句就像要钉入谦和的脑海,在周遭掀起短暂的回音。
“我不是——”他想反驳,却下意识低下头。僵硬的肩部使得刀面平展,刀锋上反射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忽略其上那些细小的裂口,刀面清楚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一个焦躁不安的小鬼,顶着逐渐蓬乱的头发,瞳孔骤缩。(该死的!)闭上眼睛,谦和重新挺直背脊。
他害怕面对自己的动摇,他得想办法自我冷静。
杜卡的话在黑暗中响起。“我看得出你受过训练。但那毫无用处。”谦和的耳边响起风声。“你在干什么,睁开眼睛!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对手,你早就死上百次了。”他猛然睁开眼睛,迎接的却是来自生理上的天旋地转。杜卡单手对他做出了类似过肩摔的招式。
“永远记住,主观意愿决定一切。”
谦和的头快与地面垂直。他的手腕被握住,不停地传来无法忽略的酸痛感,鼻尖几乎磕上冰面。可偏偏他此刻的注意力却被脱出领口的那抹绿色完全吸引——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是他的吊坠,他母亲留给他最后的东西。
——
某个叫人昏昏沉沉的午饭时间。无聊的小白又向谦和开启了单方面叽里呱啦唠叨的聊天模式。从宇宙哲学扯到人生理想,又从人生理想扯到国家地理。最后不知怎的小白就把话题扯到了谦和永远埋在胸口藏的密不透风的翡翠吊坠上。
那时谦和解释的异常简洁。“妈妈留给我的,很珍贵。”
而系统52则是抓住了某个微妙的重点。“嘿,这就像是玛莎的珍珠项链。你就没觉得似曾相识吗?”
谦和刚舀起一勺汤,汤匙却在嘴边停住了。
“比起布鲁斯仍就留着的珍珠项链,你不觉得他更像是汤米(1.文后有标注)的圆环吗?”他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似乎也没有否定小白的意思。
于是系统52接着问下去。
“说说你的吊坠吧,我想知道它的的故事!”
谦和把汤勺重新丢回碗里。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仅此而已。至于他的故事......平淡的就像这碗汤水,你会听的想睡觉的。”
“没事,我不介意的!那要不说说你的过去也行啊,或者关于你的爸爸,你怎么喜欢上蝙蝠侠?我以前就有好奇过。”
(等等?)谦和回过味来。“你真正想问的其实是这些?”他想吐槽小白怎么一下子就把单选问答题扩展成了多选。有时候他真的会想小白作为一个系统,情感怎么就这么丰富呢,跟他从书上看过的系统文完全不一样。
这下系统52不说话了,真的一副乖乖坐等听故事的样子。
谦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沉默一会儿。
“不,小白,你不明白。探寻过去,他没有任何意义......”
像是想到什么,他的面色逐渐浮现出焦躁,右手不自觉地戳着盘子里那些结块的土豆泥。
“那有些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只是,你不明白——”
他继续说下去。
“我并不想把你当成某种情感树洞。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并不想一不小心就让你成为,你知道,某种垃圾桶……”有些他早已不想追究的东西,好像又要重新冒出来似的。他想不明白本来普通的扯天扯地怎么会把话题转到这些上来。
他不想传递消极情绪,小白却等的不耐烦了。
“你到底说不说!我就愿意当你的树洞了,怎么地!来来来,你就把我当哥谭的下水道吧,不用客气。”
谦和:......
他叹了口气,终于败下阵来。
“让我想想该从哪儿开始说。”
他终于放过了那些可怜的土豆块,转而盯着放凉的赤根菜出神。
“那天是我的生日,这个吊坠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记得自己当时很高兴,刚收到就迫不及待的戴上脖颈。
“我有些后悔当时没有问她这吊坠是不是有什么寓意。弄得我现在得自己寻找他的意义。”他宁愿相信他的存在本身便是意义,他可以象征任何东西。
“然后呢?”小白是个喜欢快进的听众。“那次生日一定过得很愉快吧!”
谦和又一次沉默了。
“......事实上,那是我过得最糟糕的一天。在那之后,我的妈妈在路上出车祸死了。肇事司机当场逃离,那附近的监控录像也没留下什么痕迹。”他至今都忘不了那张罪恶的脸。
那是在一个和平年代,属于一个普通人的悲歌。
他记得他的父亲狂奔赶到现场看到他时劫后余生的模样。他从未从对方的脸上看到过那种表情,悲伤和自责几乎形成两个极端。
他记得对方颤抖着把他抱进怀里,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冷静下来,儿子,冷静下来。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另一只大手则安抚着他的背。
他一时间竟分不清对方到底是在对他说还是在自我安慰。
视线无法触及,可那机油燃烧的烟味却无法被阻挡,朝他的鼻腔涌动。呼吸间,它们在肺里翻卷,像是要绞出血来。
“那感觉,很痛苦......”
系统52:什么?
谦和回过神:抱歉,我是不是开始自说自话了。
他的视线扫过一小片被谦和从面包里挑出的烟熏火腿肉。
系统52:没事,你继续。
“在那之后,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的拇指在桌上画着圈,偶尔敲击两下。
系统52:诶!等等,你还没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蝙蝠侠的呢。
“你一定要这么‘刨根问底’吗?”他有些失笑。
“从我大概六岁时就喜欢上了,那本80页的加大号漫画要4美元。但我还是买了下来,花了一个月的零用钱。”
他尝试用愉快的语气来一笔带过这个问题,好掩盖更深沉的想法。
他不想告诉他的人工智能朋友,有段时间他差点分不清漫画与现实。那段时间,他宁愿蝙蝠侠就是个真人。漫画则撰写着他的历史,记录他的过去。
表面上,谦和似乎已经满足了小白的好奇心,他已经回答了大部分问题。
午间闲聊也该结束了。
在最后,小白想起了差点被自己遗忘的一个疑问。
“对了!那个肇事者呢?最后一定被捉拿归案了吧!”他焦急地转着圈,像是在期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你应该称他为凶手,小白。”
谦和端起铁盘的动作僵住了。
“他死了,被钉在墙上,子弹打进他的脑壳。”
他的指甲在金属上剐蹭,却发不出声音。
“哇,这就是所谓的恶有恶报吧?可究竟是谁干的呢?”
餐盘上传来非常细小的撕裂声。
“我父亲......”
1.汤米:这里谦和指的汤米是缄默里出现的布鲁斯的童年好友,圆环则是在回忆里出现的汤米母亲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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