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永年找过去的时候,方怜正在跟自己的小姐妹们炫耀着她新买的丝巾。
“漂亮吧?咱们这县城里可是买不到这样漂亮的。”
几个姑娘附和着她的话夸了夸丝巾。
“你家易永年对你可真好,这么贵的丝巾都肯给你买。”
方怜唇边的笑僵了僵,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看上去,就是默认了。
“诶!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方怜你家易永年来了。”
听到易永年来了,方怜下意识的把那条丝巾揣回了兜里,面上有些慌乱。
“永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会很忙吗?”
易永年饿了两天,头晕眼花的,心中只想着自己的计划,倒是没发现方怜的异样。他朝方怜虚弱一笑道:“好几天没看见你了,有些想你就来了。”
这话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说是浪漫,一屋子人的时候说就有些做作。不过小姐妹们还是很给面子的,什么也没说,只起着哄说他两人感情好。
易永年是来买惨的,又不是来秀恩爱的,见迟迟没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便捂着嘴狠咳了几声。这下终于有人注意到了。
“易知青看你这面色有些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不,不是,没有生病。”
说到这里,他的肚子适时的叫了几声。一听就知道他副样子是饿出来的了。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着方怜的目光意味深长。
“方怜啊,你可真是幸福。易知青饿着肚子都要给你买丝巾呢。”
“啥丝巾?”
易永年不明就里,方怜生怕小姐妹们再说出什么来,立刻拉着男人走了出去。
“ 永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还装作心疼的样子摸了摸易永年的脸,她知道,男人就吃她这一套。
可惜易永年心里只有他自己。方怜这个心疼的举动,在他心中没有引起任何的波动。
“这不是到年底了吗,手头上就有些紧了。不过马上结算工分了就好了。怜儿你应该也没剩什么了吧?我这里还有一块钱……”
易永年还在吧啦吧啦说着什么,方怜根本就没有在听,心中只剩厌烦。
就一块钱,也好意思拿到自己面前来,跟那人完全就没得比嘛。
以前看上易永年,是因为他有野心,又长的好看。可再好看,也不能当柴米油盐不是。跟了他这么些年,除了慕蓉那傻子上当的时候拿了些钱自己有占到实惠,其他有时候,自己还要倒贴钱给易永年。
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是脑子有坑。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干嘛要跟他搅和在一起,吃糠咽菜的。
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方怜想到那个出手格外大方又对自己温柔体贴的男人,面上顿时飞起一抹红霞来。
易永年还以为她是被自己感动了,抓着她的手,不经意开始说起慕蓉。
“要是咱们之前的事儿没被她发现,那她今年结算的钱肯定大半都会到我手里,你喜欢的那件格子裙也就可以买了……”
方怜敏感的很,短短几句就听出了易永年的意思。
他这是还在打慕蓉的主意。
那他来找自己肯定不是来送什么温暖。
“永年,咱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易永年脸皮一热,但一想到追回慕蓉后的种种好处,立刻又坚定起来。他把自己准备假装分手再去哄回慕蓉的计划都告诉了方怜。
“怜儿你放心,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喜欢的只有你。”
方怜听了这话简直想放声大笑。
折腾了这么些天就为了让他提分手,现在他终于提了!虽然他说是假分手,但出了这个门,假的她也能给弄成真的。
至于易永年跟慕蓉之间的事儿,那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方怜假意伤怀了一阵儿,才‘半推半就’的答应下来。
于是院子里的几个女知青,很快就听到了两人的吵架声,最后那声分手更是格外响亮。
不出一日,易永年和方怜分手的消息就在村子里流传开了。
木蓉晚饭的时候听江芸她们几个说起几句,也没放在心上。就那两人的性子,分手是早晚的事儿。
不过分这么早,还真让人有些意外。就是不知道他两之后又准备祸害谁去。
这个问题,木蓉很快就有了答案。
因为她发现,易永年短短三天在自己身边竟然出现了不下十次!
这样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出现过,太熟悉了,不用想都知道大渣男这是又在打自己的主意。
说不定那什么分手也是假做出来给自己看的。要是委托人还在,易永年小意哄上几日子,兴许还真叫他得逞了。
太无耻了。
木蓉冷眼瞧着,易永年现在还没凑上来,她也不好做出什么来,只是尽量不再外出。
猪栏里头的活儿暂时没了,又近年关,她其实挺闲的。干脆就把委托的人的东西都拿出来整理了一遍。
来了这个任务世界三个多月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心思都放在了猪身上,屋子里的东西,除了衣服,她还真没怎么翻过。
木蓉把委托人放在木柜子里的东西全都抱出来放到了床上清点了一下。
除了三套衣服之外,还有一小篓针线,一点碎布,两双鞋底。嗯,有个小罐子,装着易渣男送她的各种小花小草,现在已经都成干草了。这些要倒掉。
那两双鞋底,一大一小,大的那双应该是准备做好了送易渣男的。木蓉拿着也没用,放到一边想着等过几天拿去给孟榆。
被他叫了这么久的姑,木蓉还真有点把他当子侄了。
床上的东西很快被她分门别类,有用的,没用的,要丢的要送人的,都收拾了起来。最后剩下了一叠被捆的整整齐齐的信。
一看地址就知道是那个家里寄来的。
内容嘛,无非就是些家里日子不好过,要她不要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各种暗示要钱要粮。
木蓉直接把那叠信提到了灶间,扔进了灶里,一把火给烧没了。
她不是委托人,她也不会去为那个家做牛做马。
算算日子,结算工分后没几日,催钱的信就又该来了。木蓉脑筋一转,想到了个好主意。
她去找了大队长,让他以大队长的身份给家里去了一封要钱的信。
大意就是她在队上做工的时候跟人起了争执,把人给推下山了。现在人瘫痪了,要她赔钱,工分已经不够抵偿,需要她家里给补上。
盖了大队上的公章,由不得你不信。想来那慕家人有些日子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
办完了这事儿,木蓉一身轻松,连晚上睡觉都睡的格外香甜。
第二天一早,院儿里姑娘们都早早就起了,一个个叽叽喳喳的算着自已应该可以拿到多少钱。
其实每年一个工分的钱都是不一样的,这得看大队上的具体收益。大队收益好了,工分就值钱了。大队收益不好,那工分也会跟着贬值。
不过红星大队算是比较好的大队了,往年一个工分差不多都是四五分钱。有些偏远地方的大队,听说一个工分也就值个两三分,那才叫穷。
“蓉蓉,好了没了,咱们得走啦,一会儿没位置了!”
“来了来了!”
木蓉应了一声,飞快的把头发编了个□□花用皮筋扎好,套上那件灰扑扑的袄子操起一个小板凳儿就跟着出了门。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结算工分的日子,一个个脸上除了笑容还是笑容,整个村子弥漫着只有过年才会有的喜悦气氛。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
这话在这些喜气洋洋的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木蓉也被带得期待起来。
几个人很快就来到了晒谷场。这里是整个大队最宽敞最平整的地方。整个大队的人来了也能坐下。
不过尽管她们已经来的很早了,也架不住有些人来的更早。最好的位置已经没了,她们只能在略微靠后的地方坐了下来。
日头渐渐升起,大队长副队长带着会计和一个大箱子终于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个大箱子上,那里头放的就是他们一年辛劳的成果。
大队长首先站出来歌颂了下伟大的主席,又讲了一会儿场面话,说了半个小时才说到了重点。
“下面呢,咱们开始发钱了!念到名字的乡亲麻烦动作快一些。后边儿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今儿是个好日子!”
话音就落,一阵猛烈的鼓掌声响起。胡会计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站到台前,高声念了起来。
“谭家兴,谭家国,谭家明。”
这一听就是一家三兄弟。
木蓉知道这三兄弟,他们是村子里最能干的男人,一年到头拿的工分总是最多的。加上他们爹娘和蔼,待人亲近,他们家可算是村子里的姑娘都想嫁的人家。
村子里之前还有人给委托人跟谭家老三牵过线,不过那个谭家明没看上委托人给拒了。
木蓉来之前,委托人样子的确挺惨的,脸上都没什么肉,看上去就跟被吸了精气一样。也就性子好,勤快这一点能拿得出手。
所以那易永年找上她的时候,她真的就没有怀疑过什么吗?
想到易永年,木蓉一抬头还就看见了他。
隔着十来个人,他坐在中间,穿着一身半新的深蓝棉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好像还抹了什么东西,泛着些许油光。
他本来是在盯着看台的,大概是发现有人在看他,立刻回过头朝木蓉看了过来。看到是木蓉后,那一脸的我就知道你对我还有意思的表情真真是把木蓉给恶心到了。
这个男人绝对有病。
木蓉赶紧收回了目光,专心看着前头。
一个个村民都上去领了钱,她算了下,今年大队上一工分是五分钱,这样的话,她近三千的工分可以领一百三十多块。
巨款!
想想真是有点心酸,曾经在现代的时候,有时候一顿饭就能去个一两百,现在却要劳苦一年才能赚到。
委托人,真是挺不容易的。
“易永年,一千七百八十五工,赶紧上来对工分。”
木蓉:“……”
听工分多少,就能知道一个人有多勤劳了。一个大男人,居然只有一千七百多工分,八十九块钱?他这一年是有多懒?
易永年的脸皮已经练的有些厚了,但这么多人都听着他的工分,还是叫他脸上臊的慌。连忙带着自己的工分簿大步走上台去,领了自己的钱又赶紧坐了回去。
之后又陆陆续续的念了好些人。
蒋月她们有的两千三,有的两千四,到手差不多都有一百多出头。大家都当宝贝一样把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捂着口子,生怕钱飞了一样。
四百多人口的大队一直念到了超过大半,木蓉才听到了念到她的名字。
“慕蓉,两千七百零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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