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恬期这一夜睡得外的香。

    光滑的皮肤被略显粗糙的被子摩擦着, 远比贴身衣物更加舒服。

    他无意识的拿腿在被子里蹭了蹭,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不由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他把脸蛋也在枕头上蹭了蹭, 脖子里夹蹭着柔软的杯子,舒服的有点想上天了。

    就是头稍微有点疼。

    恬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伸出手臂, 贴身里衣还在,还有女子小衣也还在脖子上挂着,就是上身衣带不知道怎么开了。

    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撑起身子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抬手撩开床帏,被刺目的阳光一照, 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小腿刚垂下去, 便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寒意, 他忽然一个机灵, 猛地把自己的腿缩了回来。

    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试探的把腿在被子里蹬了蹬, 然后伸手去摸

    裤子呢。

    裤子怎么没了

    息旸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床尾, 里裤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那里, 恬期叠腰, 一把抓过来, 在被子里把裤子套好, 心里惊疑不定。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昨天出去,然后,喝了杯酒,然后强迫息旸给他倒酒,接着发生了什么

    他翻身下床,从柜子里寻了一件嫩粉色的长裙换上,让人进来给自己梳妆打扮,坐在铜镜前,他不安的问道“陛下呢”

    “陛下在前殿呢。”

    恬期自己蘸了唇脂,把自己的嘴唇涂的红润起来,然后又擦了脂粉,目光在镜子里落定,道“我今天怎么样”

    婢女自然只有夸奖“皇后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是吧,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恬期心道,我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我是女的,女的。

    他没有主动去寻息旸,只是在打扮好之后,矫情的抱了把琴去后院里弹,他琴艺不错,琴声合着自然的水声,有几分空寂和萧瑟。

    听得他自己都有点感伤。

    美人抚琴的画面实在让人心动,可惜这一处没有息旸的命令,无人敢入,恬期弹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

    他停下动作,看着自己洁白的指尖,然后对着阳光照了照。

    “可惜了,红颜薄命。”恬期自嘲的嘀咕了一声,手指重新放在琴弦上,却忽闻轮椅声传来,他顿时坐直,垂眸,再次抚了个萧瑟而悲伤的曲子。

    息旸的轮椅停在了他面前,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恬期的面容,他原本就生的十分好看,如今特别上了妆容之后,整张脸便显得越发精致,在水畔抚琴的模样活像仙子下凡。

    一曲终了,恬期偷偷抬眼来看他,“夫君。”

    “弹得极好。”息旸评价,语气平静,脸色淡漠,听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恬期将手指缩在袖中,道“我想回家一趟。”

    “何事”

    “想爹娘了呗。”恬期道“反正离得也近下午就回来。”

    “是想爹娘了,还是想通风报信”

    恬期心里一颤,强作镇定“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以为息旸还有心思帮他叠衣服,是不想主动拆穿这件事,怎么难道自己又想错了

    息旸看着他,忽然拍了拍腿“来。”

    恬期犹犹豫豫,慢慢站起来朝他走去,乖乖在他腿上坐好,息旸单手环住他的腰,望着他白净的脸,道“阿期,可知欺君是何罪”

    “我长于深闺,对律法,不甚了解。”

    息旸取出了他的药,倒在手心,坦着手掌道“紧张么难受的话先吃一颗,我们慢慢谈。”

    恬期摇了摇头,又道“我不懂,陛下想说什么。”

    “你是女子么”息旸看着他,提醒道“想清楚再回答。”

    恬期惊疑不定,先捏了颗药塞嘴里,低着头,想了很久,才磨磨唧唧道“我觉得,我是。”

    “你觉得”

    “我觉得。”

    “你是”

    “我是。”

    息旸笑了一下,他的手顺着恬期的腰往下,恬期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眼圈红了,小声说“你干嘛呀”

    “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我是害羞你,你不要乱摸我。”

    “那我换个问题。”息旸说“你是不是,男扮女装”

    恬期摇头。

    息旸吸了口气,保持微笑“想清楚再说。”

    恬期再次摇头“不是,我是女的,我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我爹,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有四个哥哥,全都夭折了,因为,我最小,所以,父亲从小就很疼我,后来你非要娶我,父亲迫于你的压力,把我嫁给了你。”

    息旸脸色慢慢绷紧“你就是不肯说实话,是不是”

    恬期嘴唇抖了抖,蓦然鼻头一酸,道“你要我说什么实话啊我就是相府千金,是你的皇后啊。”

    “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哪家女子跟你一样恬期,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我就是女的”恬期忍无可忍,一边掉眼泪,一边认真道“我就是女的,只是,只是我得了一种病,舅舅说,我,灵肉不合,灵肉不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就是,本来,我应该是女的,可是,可是半途,忽然之间,得了男病”

    他哽咽了一下,抽噎道“那,那我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东西,你以为我不难过,不害怕么所以,所以我才不敢跟你行房,我就是怕你,嫌弃我”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恬期继续道“毕竟我一开始都特别害怕,想自己割掉呢。”

    “我可以帮你割了。”

    “但我怕疼。”恬期牙缝里冒着冷气,道“反正,我,已经很痛苦了,你要是嫌弃我,就,把我休了吧”

    息旸很久没有说话。

    恬期屏住呼吸,忽闻他道“阿期。”

    “啊“

    “你觉得我是傻子么”

    “”恬期红着眼圈,咬牙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信,所以才一直瞒着你的,怎么,你现在是认定我不是女子的是么息君尧,你这么觉得了,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是么你之前说就算我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你也相信,都是骗我的对么”

    恬期心里不是滋味儿。

    就因为是男子,所以,曾经的喜欢就不再是喜欢了,息旸的爱,也不过如此。

    他抬手按住息旸的手臂,起身想要离开,却被他再次搂了回来,他跌坐在息旸怀里,忍住眼泪,道“怎么,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女人,你就要杀了我么”

    “我只是想听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恬期把自己代入一个怨妇,眼泪汹涌,道“我就是女的,从小我娘就喊我玉颗儿,表哥他们都叫我玉颗妹妹,我爹带我出门都说我是女儿我,我还嫁给你,我穿着红嫁衣,戴着红盖头,息君尧,你才是始乱终弃的那个人,你根本不喜欢我,就因为我多了个东西,你就不喜欢我了你耽误了我,你摸摸你的良心,你亲了我那么多次,还逼我跟你睡在一起,我名誉全被你毁了以后不会有人愿意娶我了”

    息旸“”

    恬期一脸真情实感,他看了一眼息旸,嘴巴扁成曲线,“你,反正,我不是欺君,我就是女的,只是,莫名其妙有个东东我没欺君,你不能杀我,也不能,杀我全家。”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弱了下去。

    恬期并不确定息旸是怎么想的。

    但这会儿承认就等于是欺君,他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赖皮到底。

    息旸忽然抬起手,给他擦了擦眼泪,恬期脸颊被他的手掌擦过,泛起一层薄红,他道“说实话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难么”

    说实话其实不难,但要是承认欺君,很难。

    恬期一字一句的道“我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道“好,我信你。”

    恬期懵了一下。

    他以为息旸会屈打成招的,他默了一会儿,犹豫道“你,你信我”

    “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可信”

    “不。”恬期道“我可信的,只是只是我也知道,我说的,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没想到,你,你真的会信。”

    “你也知道自己说的匪夷所思。”

    “对于外人来说,自然,匪夷所思。”恬期一本正经道“但,但你信我,我这个,真的,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是后天,长出来的,你小时候见到我,不都喊我玉颗妹妹你记得吧你还说过,第一次见我,我头上戴了朵花儿”

    “记得。”息旸道“可还有其他事没有与我说了”

    “没了。”这回是真没了,要是息旸能接受他是个长着南艮的女子,那,他就真没话说了。

    “那“息旸再次开口,恬期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打断了他,道“我父亲,我父亲,也没有欺君,他,他其实一开始就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就是跟你说,我患病的事然后,然后,因为怕你接受不了,会觉得,我是男子,所以,就,没说,他也是怕刺激你。”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还有呢”

    “你,不会对我家,下手吧”

    “你患病,我只会心疼,怎么会对你下手呢”

    真的假的啊恬期总觉得他平静的表情之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你,真的不生气”

    “我应该生气”

    又是反问,恬期暗恼自己怎么那么嘴快,道“当然不应该你,你若是生气,就是负心汉,你就是嫌弃糟糠之妻我我健康的时候你喜欢,得病了你便不喜欢了,你若是这样,一定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息旸笑了一下,道“是啊,所以,我不会负你的。”

    “哦。”恬期觉得他笑得有些可怕,他低下头,又忍不住道“其实你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把我休了的”

    “我应该把你休了”

    这个的确完全可以的,恬期想着,道“毕竟,我,我不能生育那,那也算是犯了七出,你要是想休了我,也没关系我们夫妻一场,我,我也能理解你。”

    “不。”息旸双手环着他,道“我若休了你,便会坏了你的名誉,日后便无男子再敢娶你,这样的事,我做不来。”

    “你,你倒也不用担心我,其实名誉什么的,我也没那么在意,我的意思是,我特别,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不是那种人。”

    “哦”

    “如此一来,你对我,应当完全坦诚相见了。”

    恬期下意识点头。

    “那么”息旸认真道“可否,履行以下妻子的义务”

    “啊。”恬期傻傻道“义务,哪个呀”

    “今晚,便圆房吧。”息旸思索了一下,道“既然阿期患有男病,那么这旁门左道,是非走不可了。”

    “”

    “有劳阿期。”息旸的手指划过他的腰侧,轻声道“亲手调制鱼水膏了。”

    “毕竟你的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你说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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