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颗
第二天晚上, 霍礼鸣和程序他们在酒吧碰头的时候,无不得意地说起谈恋爱如何让人心情愉悦。周嘉正听得一愣愣的,连酒都忘了喝。
霍礼鸣睨二人一眼, “虽然第一次约会被你俩搞砸, 但我也算因祸得福。”
程序皱眉,“你他妈还是人吗?”
霍礼鸣莫名,“我怎么就不是人了?”
“佟妹妹都没二十岁, 你就这么猴急?”程序一想, 可不乐意。
反应过来, 霍礼鸣往他身上狠狠砸了个核儿,“乱说什么话!”
周嘉正点点头,“明白了, 还是个处男。”
“你懂什么?”霍礼鸣觉得无所谓, 双手靠后往吧台一撑, “我有女朋友叫我宝宝,有吗你们?”
“叫什么?”
“宝宝。”
周嘉正和程序做了个呕吐的动作,恋爱的酸臭味我不懂。吐完了,周嘉正问:“她家里人知道了吗?”
“这才谈多久。”
“屁。”程序呵笑,“你和佟妹妹的马拉松可不短了啊。她上高中那会儿, 我就看出你俩必有端倪。”
周嘉正一听,“哟,序爷你还有看人识老婆的技能?那您给看看,我媳妇儿以后长什么样?”
程序端详深思,“你印堂发黑, 必遭情殇。”
“滚蛋!”
霍礼鸣也给听笑了, 他忽问:“你们两个帮我留意一下,看有什么合适的工作或者适合的店面也行。”
“干吗?”
“不想飘了, 脚踏实地做点事。”霍礼鸣笑。
程序审视一番,“年近三十,还想着考公务员。”
周嘉正:“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没跟你们开玩笑。”霍礼鸣抬了抬下巴,酒杯杯底磕了磕桌面,“不过,考公务员这个主意也还不错。”
“……”
霍礼鸣是一个很会为自己打算的人。
少年时有今天没明天的经历,倒让他懂得了居安思危。这些年看着不干正事儿,但也给自己留了后路。他要做人间潇洒客,也确实做到了。
不过现在,他开始寻求另一种可能。
或者说,一种迎合佟辛生活的方式。
―
佟辛忙完课题,离约定的短途旅行时间也越来越近。
她本来没多想,还是陈澄忽然提了一嘴,“就你和18哥啊?”
“是啊。”
“那你要不要把东西带上,做个准备?”
佟辛半天没明白,“带什么?”
“就那个啊。”
“哪个?”佟辛问完,即刻反应过来,顿时不自在了,“没必要呢,我俩还不是很……熟。”
陈澄笑得不行,好心提醒:“你喜欢他这么多年,这一步是迟早的呀。”
“迟和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佟辛莫名又想起那个“还没开始就已结束”的梦。她清晰记得,梦里的男人只有区区48秒。
太洗脑了。
太败坏印象了。
哪怕只是个梦。
大一下学期调整了课程,周五下午没课。霍礼鸣来学校接到人,然后就驱车去市郊。古镇处于两市交界的地方。霍礼鸣也是无意间办事路过一次,没想到地方不比乌镇、同里这些热门景点差。
去年一个良心旅游博主录了个VLOG,算是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年前开始,古镇逐步开发,打造旅游路线。客栈这些一应俱全,只不过还在发展中,所以游客相对不多。
霍礼鸣上的沪昆高速,还要走几十公里的省道。从公路去到古镇,没有公路直通,把车停在停车场,有免费的轮渡载客。
佟辛一直很喜欢这样的自然风光,四月春末,人间芳菲尽,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古镇需要门票吗?”
“不要,这刚开发,还在推广阶段,什么都是免费的。”霍礼鸣说:“镇上还有一排酒吧街,有家的民谣歌手很不错,晚上带你去听。”
“姐姐呢?还在驻唱啊?”佟辛问。
“嗯,她最近不知怎么那么勤奋,不要命地唱。”霍礼鸣提起这个,心事重重,“我一朋友在清礼,告诉了我这些情况。按理说她也不缺钱,走的时候我给留了卡。”
佟辛眨眨眼,“那我跟我哥说一声,让他帮你多照顾姐姐?”
“那最好不过了。”霍礼鸣如释重负,“我早有这想法,但佟哥帮我姐找房子的事儿已经够麻烦他的,我也不好再开口。”
佟辛话里有话,怎么听怎么狡黠,“他巴不得呢。”
霍礼鸣心存感激,“佟哥医者仁心,骨子里有大爱。”
“这倒不必拍马屁,”佟辛轻飘飘道:“效果不佳,建议以后当面夸。”
霍礼鸣:“……”
上岸后,时间还早,行李也不多,都装一个背包里由霍礼鸣背着。两人找了个河边船餐厅,其实也不叫餐厅,是本地很有特色的乌篷船造型,一些简单的河虾小炒,吃的一个新鲜。
佟辛特别爱那道虾仁豆腐,吃饭的样子也忒专心。
“你怎么不吃?”佟辛发现他都没动筷子。
霍礼鸣一手搭在窗沿子上,一手搭着椅背边沿,笑着说:“我看你就饱了。”
他本意是指她秀色可填温饱,但在女生听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佟辛脸色变了变,“我就这么丑到让你吃不下饭啊。”
“?”
“那下次就别带我出来玩了。”
霍礼鸣脑子只冒出一句话,并且当即脱口而出:“一家两口,我最丑。”
佟辛愣了下,脸颊像起了小火苗星子,有点烫,“谁跟你一家两口。”
“哦。”霍礼鸣答得干脆,“一家三口,我最丑也行。”
佟辛抿了抿唇,扭头看河景。
有风轻抚而过,脸颊的那点火星子成燎原之势,照亮了那些与未来有关的想象。
下午在民俗生活区逛了逛,古镇虽不大,但还是有许多东西可看。糖画、手工银饰、刺绣,佟辛带了微单,拍了不少照片。
“我回去可以写一篇古镇文化相关的论文。”她突发灵感。
“你还可以给男朋友写一本诗集。”霍礼鸣散漫道:“你给佟医生都写了厚厚一本,男朋友总该有资格吧。”
佟辛眼神平静,“诗集是出不了了,书倒还是能出。”
“什么书?”
“《休夫手册》”
“……”
这种山水相依的小镇,就适合慢节奏地玩。几个宗祠修葺得都很好,保留了不少文书古籍。一路走走拍拍,竟也到了太阳落山。
吃了当地的特色米线后,霍礼鸣问:“还去听民谣吗?”
佟辛肚子撑,人也累,摆摆手说:“不去了,我想躺会儿。”
镇上客栈不是那么多,许多还正在装修。霍礼鸣去了以前他住过的一家,结果客栈老板说,“抱歉啊,只有一间房了。”
“今天来了个旅游团,都给订了。最后这一间,你们要不要?”
站在一旁的佟辛也都听到了,接到霍礼鸣询问的眼神,她默默摇了摇头。
老板:“咱们镇现在能营业的就三家栈子,其余两家应该也都订完了,不过你们可以去西边,那里倒是有一些农户小院儿,不过条件一般般。”
佟辛:“过去要多久呀?”
“走快点,四十分钟吧。”
“……”
佟辛累得不行,吃撑的胃也不太舒服,手一扬,“行吧。”
单人间,一百块,拿好房卡后,佟辛忽然问了句:“老板,能加张床吗?”
老板为难道:“我这没床哦。”
霍礼鸣双手插兜里,眉毛几不可微地扬了扬,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佟辛转身就撞见他这副表情,于是冷漠道:“也没事,你睡地板,我睡床。”
“……”
客栈的房间不算大,确实也容不下两张床。但装潢简洁大方,收拾得也干干净净。霍礼鸣看了一圈,冲床对面抬了抬下巴,“还有投影仪。”
佟辛进房间起就很安静,尤其霍礼鸣顺手把门一关,她的肩膀便颤了颤。霍礼鸣知道她紧张,顿了会,极其夸张地往门板上一贴,“你别过来啊。”
佟辛:“?”
“我这不是还没准备好嘛。”霍礼鸣语气欠得很。
佟辛:“……”
霍礼鸣笑着说:“放松点,哥哥是个好人。”
佟辛无辜的眼神望向他,“但我不想做好人呢。”
“……”
霍礼鸣知道她也就嘴皮子逞强,真要有个什么,就成了小怂包。于是先把自己做规矩了,别惹得她平白误会。佟辛洗完澡出来,穿的是一套粉色小草莓的睡衣。长发软软撩在右肩,像一颗移动的大草莓,
霍礼鸣盯着她好一会,忘了挪眼。
佟辛抿抿唇,“别奢想了。”
“嗯?”
“我这衣服你穿不下。”
“……”
霍礼鸣突然觉得,这一晚,将成为考验他意志力的最难关。
这个澡他洗得磨磨蹭蹭,出来时,倒也穿得整整齐齐。他边擦头发边看佟辛蹲在地上捣鼓投影仪。
“开关在这。”他走过去指了指。
佟辛松了口气,“好啦。”
“看什么电影?”
“一个战争纪录片,下载了一直没来得及看呢。”佟辛起身就看到他拆了条新毯子往地上铺,“你干吗?”
霍礼鸣弯着腰,隐隐露出纹身图腾,因为动作牵扯,手臂的肌肉若隐若现,他说:“我躺会。”
……这么乖啊。
说睡地板还真照做。
佟辛一时心软,迟疑了半刻,平静说:“地上潮,床就分你一半吧。”
霍礼鸣闻言一顿,侧过头,眼神意味深长,“这么大方啊。”
它来了,它来了。
佟辛太了解他,这副表情之下,指不定又要出口霍言霍语。
她清了清嗓子,“倒也不是大不大方的事儿。你看吧,你年龄大我这么多,勉强一点呢,我叫你小叔叔也过得去。万一你睡地上得了风湿,骨质增生之类的,我还得送你去医院。”
霍礼鸣垮了脸,无奈道:“不带这么拿年龄攻击人的啊。”
佟辛也低头笑起来,拍了拍身边,软声说:“上来啦,陪我看纪录片。”
二战时期的历史,影像与解说融合得很好。两人起初都挺认真,但到第二篇幅,开头就是介绍参战士兵的业余生活,囊括心理和生理,说到生理部分时,有一句话是:“有的青年,可长达两小时在屋内,一般情况下,就只接待这一位,实属身强体健。”
霍礼鸣呼吸都有些乱了节拍,下意识地看了看佟辛。
佟辛却陷入沉思,模样儿像发呆。
霍礼鸣猜,她一定是羞涩了。
然后,佟辛脑子里全是――上个世纪的人都这么厉害,他怎么只有48秒呢。他怎么不活在上世纪,进修一下再投胎呢。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霍礼鸣握住她的手,状似无意地搭在自己肚子上。
佟辛回过神,不解地看向他。
“害怕吧?没事儿,我牵着你。”他温柔道。
佟辛还有点没从那个噩梦中缓过来,迟钝地点了下头,“是挺让人害怕的。”
观影继续。
两人重新入神。
飞机大炮坦克看得好好的,忽然,房间响起一声尖叫:“――啊!!”
是道女声,还有点异常,那种听起来似痛苦、似享受、似沉迷的复杂情绪。
佟辛愣了愣,完全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这个声音再次响起:“――啊!啊!哥哥好猛!!”
佟辛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霍礼鸣更快一步的,伸手就把她耳朵捂住。他额头上渗出汗,死死盯着投影屏。这一层每个房间都安装了投影,一定是信号串了。别人房间的视频信号覆盖到了他们这个房间。
幸亏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但也足够要人命了!
“真猛!真厉害!――”如见鬼的惊叫声连续不断,回荡在两人的耳朵里。
霍礼鸣的额头、后背、甚至大腿都渗出了热汗。
偏偏佟辛软软小小的一只,半靠在他身上。睡衣的小草莓好像长了翅膀,通通往他心里飞,撩出了个心猿意马。
尴尬之际。
佟辛倏的抬起头,慌乱褪去,反倒是豁出去的平静。
她蹭开霍礼鸣的手,坐直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更大声地叫:“啊!!爷爷真厉害!!”
霍礼鸣:“?”
“爷爷太强了吧!!”佟辛起先还不好意思,迈出这一步后,反倒起了玩心,“爷爷比哥哥厉害多啦!!啊!!”
霍礼鸣猛地笑出了声,他挑眉,配合地也坐直,然后握拳去捶床板,“咚!咚!咚!”撞击声非常到位了。
佟辛捂着嘴狂笑,站起来蹦床,“嘎吱――嘎吱――再来一次!!”
两人像孩子,笑眼对视里,忘记共住一屋的不自在,忘记意外带来的小难堪,他们不用言语即能深刻达成共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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